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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十七章 陈忆(1) ...

  •   水脩急中失态,厉声呵斥,将屋外躲着的方嫤容吓了一跳。偏却没吓到最该被吓到的姜如据。只听他依旧不慌不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无处容身便无处容身罢,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逃既逃了,藏也藏了,这上天始终不肯罢休,要我回那求死不能的去处,那我只有顺势而为,从容认了。”
      水脩长久无话。方嫤容猜他被气坏了。短短半个时辰内,被泼了脏水,碰坏了簪子,那依附于他的人还不领他情,修养再好的人都要破功。
      姜如据大约也发现了,就讪笑道:“你这身衣服,是拿芭蕉叶变化的?许久没见你用这种玄虚之术了,前两天你还对其嗤之以鼻。”
      水脩叹了声,道:“旁人用下的旧衣,我不愿穿。”
      姜如据道:“栖言簪就算修好了,终不如初,你大概也不愿再佩它,而我在画中仙里现了行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再想安全地躲藏下去,亦不能够。到此为止吧,水脩。”
      “你倒是潇洒从容。而我终咽不下这口气,不能眼见你再被抓回去。”水脩断然道,“你先在画中仙里藏着,其外是赭石山的腹腔,再外更有停筝峡的煞气做掩,秦晤一时不会察觉有异。在来人之前,最迟到他们收回画中仙,我一定找到办法。”
      姜如据无奈道:“水脩,大势已去,何必执着啊。”
      水脩道:“实在不行,我就去找周缓意。他如今已离开吞妖山,见他一面无需独闯妖界……且慢,你才联络过他,方嫤容也是你放百悔婴蛛抓回来的,也就是说,周缓意他人就在……”
      姜如据打断他道:“你也说了,方小姑娘已经到了画中仙里,周缓意失了先机,意味着此棋已废,玉参族人不止这一个,他必定另寻旁径去了。你别忘了,探阵术,还是在他的启发下你才能参破最后一层境界。”
      “他此刻即使是在天涯海角又何妨,你把与他之间递信的方法告诉我,我自会去请他施以援手。”
      “早不顶用了。我坚持要还他一次人情,他就真只给了互通一次的信签,用完就没了。其实他还当我俩是朋友,没想过要回报,我是无所谓欠不欠人情,但想着你定不愿欠,便替你自作主张了一回。”
      “大可不必安慰我,你有心和周缓意里应外合,也无可厚非。是临风派丧心病狂在先,多行不义必自毙,天道如是。”
      “哎呀,什么安慰呀,我真有心搞什么里应外合,何必这么麻烦,早在你把我救出来的时候,我就一脚踢开你,杀出一条血路去投靠周缓意了。但是我能投靠他吗?你也不想想,如今神陨六部里就那广灵族是全须全尾,人心贪婪不分亲疏,我落到谁手里都是挨宰的命,我能不计代价全力帮他?”
      屋子里传来起身踱步的声响。两人言谈间颇有些不愉快,都不做声。不多时,脚步声歇,方嫤容欲待听下文,可窗内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听不见。又过了一会儿,她猛地醒悟,是自己急功近利,探音的灵力出了岔子。
      她急忙定神,再次催动千福曲,反复几遍后,耳内嘈杂大盛,撼得人心神大乱,她暗叫不好,忍着头晕目眩飞快撤术,但还是晚了点,只觉双耳一痒,各涌出热流来。她抬手擦拭,掌心里握了一大把红彤彤的腥血。
      “谁在外面?”
      骤听得屋内急促的一喝,方嫤容惊得魂儿出窍,来不及细想,几乎就要告饶。
      “是我。柳凭纱。”
      西屋正前方传来女子沉静的答话。
      方嫤容屈膝倚着墙,既不敢滑到地上坐下,又不敢站直了伸头观望,更不敢放松肌肉发出一丁点声音,两脚打抖,双耳钻痛,五内糅杂,真是生不如死。
      片刻后,水脩拔去插销打开门,让那柳姓女子进屋,后者却站着未动。水脩不勉强她,只说:“秦夫人。你怎么来了?”
      柳凭纱狐疑地往屋内投去一瞥,但见水脩举止大方,不似有鬼,便道:“怕你为难。这一趟本不该再烦劳你,是秦晤失虑。”
      水脩道:“言重。秦师弟考虑得当,确该我来。”
      言下之意,他是谎言的起始,不来无法令局中人信服。要么一人都不出面,要么只出面他一人。倘或生变,他自会传书。而在方嫤容面前从未被提起过的柳凭纱不请自来,反而有节外生枝之嫌。
      那柳凭纱轻轻一笑:“水师兄莫怪,我只是担忧师兄宅心仁厚,要紧时不免会束手缚脚。”
      水脩未置可否。两人便正大光明地站在屋前说话,也不刻意敛声屏气,纵然灵力了得,自信防得了隔墙有耳,亦未免太过托大。
      柳凭纱见对方神色倦怠,抿唇不语,以为是对己不屑一顾,遂含首接着道:“就当是小妹心急罢。师兄和拙夫皆求稳妥二字,但小妹眼见内外交迫,时日无多,着实寝食难安,这才……目下已近整月,等无再等,再仓促也得赶鸭子上架了。”
      她转身便往院子角落飘去。方嫤容后背发寒,那正是刚才她和白鸾筠逗留的矮墙边上。
      水脩一见,追下阶来拦住她:“你方才不是从梅仙处来的吗?她没和你说?”
      “她不知犯了什么旧疾,前言不搭后语,我就径直来寻你了。”柳凭纱身体轻盈,足尖一点绕开他,“我知道人在哪里,不劳烦她。”
      水脩扬起手,一道阴芒从手心里激射而出,在她正前方半步路的地面上划了道浅沟:“找来亦无用。”
      柳凭纱盯着那拦路一字,眉头不觉深锁:“你果然心软了。”
      水脩冷笑:“才刚识字,认字不多,七七八八勉强凑得出一篇来,语句不通,白字满目,你还能硬着头皮考校。可迄今字都没认,大字不识,你气势汹汹考校什么去?白白让人知道,原来竟有个考校之说,还要叫人寻摸,为何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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