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璧》不呆

47、第十六章 千福曲（4）

　　白鸾筠竟不恼羞成怒，反而哈哈一笑：“好一个无知的黄毛丫头。黑羽毛的凤凰，那也是凤凰，金羽毛的鸡，那也还是鸡。谅你也不懂。”
　　“是啊，往身上装饰再多的彩绦斓丝，也改变不了杂色秃毛的事实。难为你有这自知之明哪。”
　　“放屁！我白山鸾一族和凤凰一族是异支同源，未成年时就是这个长相，你一个铁石心肠的石头参，如何能懂。”
　　“是是是，你比我懂，比我博学。哎呀，头一回见这么样博学的。对正经路子的法术不屑一顾，对来路可疑的邪法肆意吹捧。白山鸾一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可笑！正经路子……萤烛之光妄图与日月争辉。再正经有九重天上的仙术正经？再正经有缄语梅一族哺育三千年的残神息正经？”
　　方嫤容瞪大眼睛。白鸾筠也瞪大了眼睛。桂圆大的眼睛对上绿豆小眼，面面相觑，瞬息无声。
　　少倾，梅仙的锅又出现了，这次里面盛的是锅灰。
　　灰瀑骤倾，几如狂风暴雪。但是灰底下的两人即便就此被埋死了，也无动于衷。他们一个震惊于听到的，一个震惊于说漏的，早顾不得其他了。
　　方嫤容黑头黑脸，眨着两只眼底雪白的眸子，黑屑扑簌簌直往下掉：“仙术？神息？”
　　她一张嘴，吸了一大口灰，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白鸾筠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听错、错了。”
　　方嫤容看着眼前浑身比乌鸦还黑的鸟妖，心知今天势头已冷，再想从对方嘴里激出些什么是不大可能了，遂抹了把脸，双手互掸，扬起一团稀薄的黑烟。
　　她慢吞吞地道：“那便算是我听错了。我想也是，仙术和神息……开什么玩笑呢。”
　　白鸾筠左右张望，生怕姚奭突然跳出来，破口大骂他是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也。
　　“那个，臭丫头，你到底学会了嘛？”他知道方嫤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十分想躲，又不愿挫了自己锐气，于是越强撑越臊，猛地心弦一断，转头就向方嫤容发难，“学不会就算了，我要去洗掉这一身脏灰了！真是的，沾上你准没好事！”
　　见方嫤容没有一丝欲挽留的意思，他果然怒气冲冲地拍翅飞走了。
　　方嫤容望着黑点消失在低矮的土墙后，心中隐隐有一线极淡的内疚，但不等她自己觉出味来就已转瞬即逝，唯余一肚子的好笑。
　　原地思索片刻，她重新运转了一遍随风潜入夜，接着蹑手蹑脚地重返西屋窗下。千福曲学得仓促，她本没把握能听得十分明白，心里没报什么希望，不料，才附耳贴墙，便模模糊糊听到了对话。簪中人醒了，中气十足，估计无恙。
　　“坏了便坏了，有什么可惜。”那陌生男子语调轻快，颇有点嬉皮笑脸，“你看你，一支簪子而已，别摆出这副如丧考批的样子。”
　　水脩就没这么轻快了，相反，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恼怒：“是啊，坏便坏了，省得你和周缓意偷偷联络！”
　　“嗯？你这么快全知道了？”男子诧异地吸了口冷气。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的确是天衣无缝，奈何栖言簪不够结实。”
　　“水脩，你也学会开玩笑了啊。”
　　“谁跟你开玩笑！”
　　“唉，开个玩笑罢了，莫要激动。”
　　水脩咬牙切齿地道：“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饭，我早该想到，以周缓意当时的立场，肯赠给我栖言簪，固然是念在昔年的情分，但……”
　　“好了，你何时变得如此啰嗦，自我醒来这才多久，你已经翻来覆去重提几次了。是，全是我的错，我不该阻挠你的大计，更不该临阵变卦。”
　　“我不是怪你从中阻挠，你若能一意孤行到底，成功阻止这……这不义的计划，于我反倒是一种心安。”
　　“哦？最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罢了，过去的便不去重提，但既如此，你还来回奔波什么？”
　　“我也是才知道，临风派历代诸多行径之肮脏，或许超出我的想象。”
　　“快，快细细讲来。”
　　“……姜如据，你究竟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栖言簪不能复原，你便无容身之所，我暂时稳住了屋外那几个，不是他们怕我，而是这扇屏风有结界，从内至外无法传递消息，那梅仙不能通风报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