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璧》不呆

131、第四十一章 广灵族（1）

　　外头的日升日落，斗转星移，似乎不与无因池相干，来的路上那渐渐透出夜色的夕照，并未踏足这里，再绚烂的光芒都照不透密实而浓厚的紫色云雾，一如此刻，方嫤容怎么看都看不穿那诞育紫云的枯容璧。
　　她站在原地，起初是有些毛骨悚然的，但很快，好奇心压过了一切。枯容璧上那两条仙泽环绕的链子无风自动，带着玉璧一道在半空中轻颤。
　　会不会那云雾上面，藏了人？
　　方嫤容的心哆嗦了一下。她忍不住跨出一步，不由一个激灵，忙偷眼观察白头郎君的反应。对方好像完全没注意她。而周缓意背对着她，更是不用在意。
　　于是胆子又大了几分，她舍近求远，转身蹑手蹑脚地走到一块石头后，打算借紫云掩护，迂回着绕到枯荣璧后。
　　一切颇为顺利，方嫤容靠近枯容璧，一伸手，就能触摸到玉上花纹。出乎她的意料，这玉竟是暖的，像放得半凉的汤婆子，不够烫，勉强捂手。
　　双链发出一声清妙的鸣吟，并不算重，但悠远不绝，足以传遍整个落针可闻的无因池。方嫤容登时如被定了身，闭上眼只等着被人喝止。
　　结果是她多虑了，都到了这份上，依旧没人发现她企图对枯荣璧不轨，连她栓在后腰上的是非镜都跟死了一般，一反常态，丁点儿不闹腾。
　　天助也。
　　方嫤容粗略观察了一番，遂摩拳擦掌，一把攀住两根链条，随后催动灵力，像猿猴似的，往那云深处迅速登爬而上。
　　谁知没爬多久，云便越来越稀薄，光线逐渐刺眼，她不得不暂时停下手脚，遮眼稍作适应。过了一会儿，她闻到一阵阵不知名的香味，像幽兰，像木樨，又哪个都不像。
　　正熏熏然，腰上绑的绳结突然一松，是非镜脱落下来，直坠入云海。方嫤容忙伸手欲捞，捞了个空，却见镜子陷入云中后，仿佛被什么卡住了，上半截迟迟没有沉下去。
　　方嫤容心中一动，双手更用力地绞住链条，接着右腿凌空，绷紧足尖往是非镜的方向够，不料，竟真叫她踩到了实地。
　　莫不是到了天宫的地界？她又喜又怕，喜的是这趟没白爬，怕的是万一撞见凌寰翦霄，那这趟白爬了，而且云雾遮蔽之下，看不到地面的样子，无法判断是连成一整片的，还是一块块漂浮的小岛，贸贸然跳下去，踩空跌落就不划算了。
　　就在这时，整片云海中光芒最炙处忽现异象，不知哪里来一群通体红色的鱼儿，整齐划一地围着某个中心摇尾游弋，接着出现一只纤长优美的手，缓缓做了个手势，那些鱼儿立刻掉转头，扎入光芒消失不见。
　　鱼儿散走后，手的主人显出真身。她背对方嫤容静立，一身紫衣，臂弯间缠着嫩芽黄的披帛，乌发在脑后绾了个髻，佩饰钗环，在光芒的照耀下，直如簪星戴月。
　　“你来得正是时候。”那女子开口道，声音之冰冷，直逼极地的寒潭。
　　方嫤容挂在链上张望:“你……刚才是前辈在叹气吗？”要不要下地，她还是拿不定主意，“这里、这里是仙界吗？”
　　女子没有转身的意思:“不成体统，既称我一声前辈，缘何不跪？”
　　被对方劈头盖脸一通呵斥，方嫤容深吸一口气，顺着链子慢慢降到是非镜边上，确定踩实了，方松手落地。她不知道这女子的深浅，心里因为凌寰翦霄的关系，对仙界中人印象极差，就不大想跪她。
　　可一时之间，方嫤容违拗不了自己经年养成的习惯，本能已促使她屈膝，恭恭顺顺地回话道:“晚辈打扰了前辈的清净，还望前辈不要生气，晚辈这就哪来的回哪去。”说着就要起身。
　　女子道:“我允你起了吗？”
　　方嫤容立刻端正跪好，不禁懊恼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想着:总这样下去不行，法术岂非白学，苦头岂非白吃，下次，下次一定要改。
　　“前辈是不是要罚我？”她试探着问道。
　　对方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那前辈是有话吩咐？”
　　女子的身影动了一下，方嫤容以为她要转身露出真面目了，结果好像是眼花，她仍端肃无比地站在原地呢。
　　方嫤容眨了眨酸疼的眼睛，那光芒虽不比日辉万丈，但也不可小觑，盯得稍久便招热泪，再久些怕是要被光刺盲了，她不得不合上眼缓一缓。
　　光里头有东西。她死死闭着眼用力地挤眉转睛，只觉眼底尽是红灿灿的亮斑，亮斑聚集的中央，有个黑影子，随着她越眨越使劲，黑影子的轮廓在亮斑的衬托下，也显得越来越清晰。
　　她认得这个形状，才在无因池旁见过的，是枯荣璧的形状。
　　一个大胆的猜测开始在她心头盘旋:这女子怕不是什么仙族人，而是住在枯荣璧里的精灵？
　　“那凡女且听好，”却闻紫衫女子道，“擅闯无因神殿……”
　　“噗！”
　　方嫤容急忙握住嘴，虽不晓得哪里可笑，但一点没耽误她笑出了声。
　　女子并不动怒，哂笑道:“无知凡妖，井底之蛙。你当神殿是什么不入流的地方？你口中那区区仙族盘踞之界，如何与神殿相提并论。”
　　方嫤容本来对自己的猜测已十拿九稳，此时被对方一嘲，不免有些动摇，但无因池上突然蹦出一个无因神殿，又实在耸人听闻，她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前辈的意思是，你是位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