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璧》不呆

125、第三十九章 广灵神卫（4）

　　周缓意力气足，按住她道：“胡闹，灵魂缺失的恶果不是十天半月就能看得出来的，你切莫赌气。”
　　“我没有赌气！我少片灵魂而已，如何与我方姐姐的血债相提并论，况且还有阿砚和青逐至今生死未卜，天知道是不是都让是非童子杀了！”
　　“他现在魂魄已被你的残魂寄生，你活她活，你死她死，你随时可取他的性命，你随时能为你的朋友报仇，我亦不瞒你，招魂术是禁术，放眼三界会者寥寥，能否找到还是未知数，无法聚魂或者成功聚魂，你都有绝佳的时机杀他，阿容，明明有两全之策，何苦不选？”
　　周缓意苦口婆心，却劝得方嫤容火冒三丈起来。她狠狠盯着他：“是非童子间接害死柳凭纱，你为何能咽下这口气？你现在一个劲地劝我阻挠我，之前还在灵穴外留下结界保护我，行如此种种，是不是你还不放弃要迷惑麻痹我、利用我去完成你的计划？”
　　她倒抽一口冷气，指着他：“你！这里是赤雪岭沉水洞，你一介外人是怎么闯进来的？啊！”
　　难道乔家兄妹各有一块赦尘令？她拿到的是一块灵力枯竭的，还有一块仍在周缓意手里。她又猛地想起来，周缓意知道打开出尘障的口诀，也知道她在是非镜里召出来铃铛，同时知道这两件事，只能有一个解释。
　　周缓意目光沉沉，绞着她忽然瞪大的双眸：“不错，那日在画中仙外，我遇到了狼狈逃生的是非童子。他无耻窥得你一小部分回忆，我逼他一字一句如实吐露罢了。”
　　“你卑鄙。”
　　“是，我是很卑鄙。”
　　“那、那你冒死进灵壁……”
　　周缓意轻轻整理她的青丝，目光切切，言辞诚恳：“我进灵壁寻你时，的确尚未放弃利用你破解灵壁的计划，但……灵壁一劫使我心悔愧至极，二十三年前多少惨事非因我而起，却因我失控，我的迂腐愚忠愚孝，我的不知变通和一意孤行害死了她，连累了我的好友，让一切非但没如愿以偿，反而……迟至今时今日，我竟然才痛悟自己早该另择明路。”
　　方嫤容心里微动，沉默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追问道：“你是广灵族人，别的灵穴你们拿去能用吗？我听笑笑姐提过，神陨六部间是有许多禁忌的，包括什么神穴不互易，神力不互通。”
　　周缓意柔和地望着她：“那传言是蓄意炮制，实则……六部之间的禁忌，皆是人为协定框设，不与任何天道神意相干。”
　　方嫤容咬紧嘴唇：“那最后你如愿了是不是？灵穴灵壁都消失了，你们广灵族满载而归了是不是？”
　　“不是。此事出人意料，我也不知是谁暗中捣鬼。”
　　“没骗我？”
　　“从今往后再无欺瞒。”
　　方嫤容突然语塞。
　　周缓意低垂的双目，像世上最细腻的画笔在莹莹如玉的纸上勾勒而就：“原本我打算，无论灵穴到不到手，都不再做顺从的贱仆，我即便拿到了灵穴做得交换，仍会有下一回下下回，折辱和践踏永无止尽，不会因我的乖顺而歇，他们只会因我的忍让而变本加厉。”
　　方嫤容越发糊涂，不明白他情真意切地在絮絮什么，有些讪讪地哼道：“既然如此，你还跟过来作甚？我多少是帮了你，不然柳凭纱的死你永远无法知晓真相，你也用结界为我们疗伤，咱俩算是扯平了，互不相欠了。”
　　她丝毫未留意说到“互不相欠”四字时，自己声音里的埋怨和哭意，它们出卖了她心底最真实的祈盼向往。
　　周缓意淡淡地苦笑一声：“半个时辰前我去鱼嘴坡找你们，四处不见你们踪影，我发现有隔空催动不疑不负弦的痕迹，便一路追来此地，怕人为难于你。阿容，我不惜把那般不堪的心事托出，便是盼你知我，更是不想与你生分两清之意。”
　　方嫤容不禁动容，可很快脸上闪过一丝夹杂着不忍的轻蔑：“你并不全为我而来吧。我被带回赤雪岭，最差也不会丢掉性命，你着急赶来肯定是冲着白头郎君来的，你……何必要打着挂念我的旗号。”
　　周缓意微微惊讶，就见她忽然眉头一皱，似有新惑，搓着手自言自语道：“奇怪，就觉得哪里很古怪，原来是神卫这东西古怪，从没听人说过神穴有神卫看守，一直以来，都说的是，唔，神陨六部是神穴的看守。”
　　见她这副苦思冥想的模样，周缓意不由好笑：她到底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心思跳脱不定，于许多事一知半解，我不该勉强她立时就听懂，偏她还记仇，今后总要逮着这把柄讽刺我了，唉，无论她如何指摘，皆是我应得。
　　周缓意摇了摇头，道：“六穴原无神卫，我也是在二十三年前才偶然发现广灵穴化出了神卫，想来三千年来广灵穴和广灵族神力羸弱，一直远逊其他五穴部，应是此因。”
　　方嫤容奇道：“我瞧你们半点不弱，大摇大摆占了妖界的地盘，妖王都奈何不了你们。”
　　“这也是二十多年来我心头一大惑，当年我复苏族人不久，广灵穴的神力一夕之间倾涌澎湃，直如神授……”
　　话至此处，周缓意与方嫤容四目相接，皆陡然惊悟，不禁异口同声低呼：“因为他逆天换命！”
　　方嫤容拍手道：“恐怕不止，族长他们对他如此礼遇，肯让他久居无因池，定是他帮了我们玉参族天大的忙，这忙估计十分耗费元神，再加上帮柳凭纱换命也差不多在那段时间，所以他油尽灯枯，散了神力，神力便回到了广灵穴。对上了，都对上了！”
　　她托起一捧发梢：“你还记得吗，夺魂阵里他头发是半灰半白，几个月前我见到他，头发已经白得胜雪欺霜，他那头发颜色肯定是随着神力变化而变化的。”
　　方嫤容激动得叽叽喳喳不休，可周缓意却显得意兴阑珊，神色间有几分道不明的黯然。
　　没人搭腔，方嫤容讪笑了几声，渐渐平静下来。望着周缓意的神情，她忽然心里咯噔一下。
　　“你、你找白头郎君，难道是想让他再把命……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