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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四章 Divarication(上) ...

  •   东西伯利亚地区大陆性气候明显,冬季极端寒冷但夏季并不寒冷。年温差极大,世界上年温差最大的地方和北半球冬季最寒冷的地方都在这里。东西伯利亚地区春秋两季非常短暂,严寒的冬季很快就变成温暖的夏季,温度上升非常快。这种温度在短时间内迅速增长的春季被称为“西伯利亚式的春天”。
      一边想着,一边正在向着小屋接近的我也不禁微笑起来。
      我来到这里后漫长冬季淡漠的阳光也渐渐有了温度,落在身上若有若无的触感带着隐隐约约的甜香。仿佛神后赫拉的金座的光辉,仿佛久远之前纯真而美丽的笑靥。仿佛……希望,张开洁白的羽翼,扬起纷扬的尘土,撒在有着一双明亮眼睛的、期待被祝福的孩子身上。
      潘多拉打开了魔盒,释放出108种人世间的病魔、伤痛与哀恸,却独独将希望留在了盒底然后匆忙封存。
      耳熟能详的传说,早在我还未冠以这一名之时便牢记。
      神赐的不祥者,带来希望,埋藏希望,祈求希望。
      盒底的希望,渴求着光明……吗?
      “我……无法认同……卡妙老师,我无法认同!”
      这个声音是,艾尔札克?发生了什么事?
      笑容从嘴角褪去,我的手保持着推门的姿势顿在了半空。
      为了将妈妈沉眠在东西伯利亚海下的遗体捞起来,必须打破数公尺厚的冰。为了获得那奇迹般的破坏力,冰河才决定成为圣斗士……
      这样自私的理由,艾尔札克无法接受。圣斗士的力量,当然是要用在守护正义上的啊!这样的家伙,根本不配成为圣斗士!
      然而四年来与冰河相处的片段时时刻刻浮现在眼前。少年刻苦而顽强的身影印在淡漠的阳光与终年不化的积雪。即使一开始只是为了这样的理由,然而在如此艰苦的训练面前依旧不退缩,这份执着,这份爱……
      令人不敢正视。
      这不正是他们所应该守护的么,这样美好的,给予人燃烧着的温暖、希望与力量的爱,那一颗颗独属于人类的心……
      十多岁的少年想起四年前,他热血沸腾地做出决定,稚嫩的嗓音说着神圣的誓言,走向比自己也年长不了多少的老师时,母亲颤抖的哭泣、父亲不舍的眼神、形影不离的玩伴扯向自己衣角的手……
      然后他将一切都抛在自己身后,所有的泪水与所有的留恋,朝着光芒万丈的理想挺起胸膛一步一步缓慢地前进。
      一直都没有犹豫。
      或者,不敢犹豫。
      “艾尔札克。”卡妙的声音响了起来,沉静而仿佛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也曾经警告过冰河,抱着这种天真的想法,迟早有一天会丧命的。”
      “那……冰河他……”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目标,艾尔札克。”卡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别人可以帮助也可以劝诫,然而却没有资格否定。除非那个人自己放弃。相对的,对于自己的目标与自己为之所付出过的一切,也不应该有任何的怀疑和动摇。”
      既然是自己的选择,那么就应该为此负责。反悔,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
      “更何况,冰河……是将现时的同伴看得比任何都重要的人。所以,艾尔札克,你今天做得很对。”
      话音落下的时候,就好像这么悬停在了半空中。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我……明白了,卡妙老师……”
      顿在空中的手,终究还是收回了身侧。
      我转过身,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地背对小屋,然后离开。
      身体上伤势的恢复速度慢得可怜,至于力量,连离回去所需要的那点都没到——托不知藏在哪个角落的黄金圣衣的福。更何况眼下还是在大地上。
      刚才艾尔札克由于情绪激动还情有可原,但以卡妙的能力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我。
      然而现在我也不愿想太多。
      有些呆滞地盯着地上被雪掩埋的石头一角,眼前的世界微微地晃了晃,然后被闭合的眼睑隔开。
      应该快点回冥界。我想。
      回忆却忽然扬起了水花,细碎地荡开在周围的空气里。
      时光仿佛粘稠地不情不愿地倒流,情景的转换亦真亦幻。

      “伊蒂薇尔,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转头,以一种诡异的视线将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彻彻底底扫描了一遍。
      “头发太长,身材太瘦,服饰差太远,出场道具极度欠缺……”
      在卡妙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的时候,我做出总结:“所以,想COS圣诞老人,你还不行啊卡妙。”
      于是某人很是俊美的脸黑了一半。
      “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虽然我并没什么——可以现在在卡妙这个黄金圣斗士面前说出来的——愿望,不过房东大人还是不要忤逆的好。我瞪着奥伊米亚康晴朗的天空,绞尽脑汁地想着既合乎我现在这副皮囊的年龄又不违背我这些天的表现的愿望。要不是卡妙的语气太过随意而这个场合又太过随机,我说不定真会以为他是在试探我。
      忽然灵机一动。
      “我啊……我想去朗伊尔,看极光。”与心爱的人一起。这半句我没有说出来。
      朗伊尔,地球最北端的城市。据说在那里看极光最美丽。
      这是十四岁的平凡而幸福的少女伊蒂薇尔的愿望,也是她所有稀奇古怪的幻想之一。这些幻想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和平年代生活在美满家庭的少女所特有的,天真、浪漫、粉红,而微渺。
      极光……光。
      我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卡妙一头雾水。
      光,总是让人看作希望的象征,并本能地去相信。
      比如,对我而言,西伯利亚淡淡的阳光。
      正因为如此,摒弃希望的冥府没有光,没有光的冥府摒弃希望。

      只要有光。
      只要还有光。

      除非有光。
      除非还有光……

      “又要出去?”
      我看着面前长发的少年,愣了一下。
      最近卡妙接到各种各样命令离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我隐隐约约能够猜到圣域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几年前,米诺斯可是意外地在圣战开始前审判了一个黄金圣斗士呢。只可惜由于封印的限制,冥界军根本无法借此做些什么。
      雅典娜究竟想干什么?她并没有死。这一点冥府最有发言权。
      这些我都没有跟卡妙提起一丝一毫——我可没有被那个黄金圣斗士打坏脑子。
      不过从这些天的观察来看,卡妙他似乎一点都不知情。或许有察觉?毕竟还是挺明的一个人。只不过……这样才危险啊……
      我抿抿唇,忽然被自己吓到——我在干什么?担心敌人?
      一瞬间“通敌”两个大字狠狠地砸了下来,尽管只是想象,但眼前还是不由得冒了几颗金星……
      好吧,应该没有那么严重。
      “你……要小心。”
      张了张口,我却只能说出这句话。不去想立场,不去管未来,只是单纯地。因为不希望他出事而担忧。
      卡妙似乎很惊讶。他盯着我,沉默了很长时间。我读不懂他的神情。
      “卡妙,你怎么了?”
      “伊蒂薇尔,等我回来。”
      同时响起的两句话在空中重叠,仿佛乐队演奏开始前各乐器试音的交织。
      “……卡妙。”沉默了一下,我语气平淡地指出,“我发觉我们的对话内容很诡异很容易引起歧义。”
      卡妙的嘴角可疑地抽动了一下,别开了头:“我走了。你注意养伤,记得不要再一个人睡在雪地里,不要再跟雅可夫他们堆雪人堆到感冒,不要再冒失地在艾尔札克和冰河训练时跑过去然后被飞溅的冰碴刮伤,不要再……”
      我杵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卡妙说完后急匆匆地转身离开,门外一片纯白一览无遗。脑海中一片空白,巨大的罪恶感将心房骤然发酵得胀痛。
      “……伊蒂薇尔?”男孩的嗓音响起,带了点小心翼翼与犹疑。
      我以为自己哭了,眨眨眼睛却是一片干涩。
      什么嘛,原来感觉有时候都能是骗人的。
      刚才我真的有一瞬忍不住想要伸手抓住。
      那个背影。
      带着东西伯利亚的味道——
      终年不化的冰雪,和,清浅的阳光。

      “母牛以苦涩的奶汁哺育了巨人伊米尔,吸饱了奶,填满肚子之后,伊米尔被难禁的睡意袭击,躺在冰上,沉入无梦的睡眠……”
      艾尔札克和冰河在西伯利亚永恒不化的冰壁与冰海训练,而对此我向来是识趣地不闻不问。若是以往我或许会将自己裹成一个充满弹性的球缩在小木屋里,望着我眼中映出的黑白灰世界将自己的思想放飞到万丈之上的无云高空;不过这一次我踩着及膝深的雪,颇有些笨拙地走到奥伊米亚康的这个小村庄,再一次拜访这个我已经相当熟门熟路的卡奇亚姐弟的家。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雅可夫望着我,独属于孩童的明亮而充满了好奇与求知欲的眼睛一眨不眨。
      “小鬼,你都已经听爸爸、彼得大叔和我讲过无数遍了。”
      一旁正在擦着猎枪的卡奇亚忍无可忍地吐了一句槽。
      “我想听伊蒂姐姐说又怎么了?你还是找你的帕威尔去吧卡奇亚!”
      雅可夫扬起眉毛顶撞回去,针锋相对。
      “臭小鬼你——”卡奇亚凤眼一眯斜睨着雅可夫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因为远处的一声巨响而咽了回去。我们三人都透过挂着冰凌的窗外望去,茫茫的冰原与微微隆起的雪丘却阻隔了我们的视野。
      “那个方向,是冰河他们吧……?”雅可夫迟疑地问。
      看来冰河终于得偿夙愿,能够破开厚厚的鄂霍次克海上的冰层见到久违的母亲。
      我微微一笑,继续讲述冰天雪地中孕育的古老神话。

      “于是诸神就用梣树枝创造出男人,而用榆树枝造出女人。他们又赐给人类生命和灵魂,理性与动作,还有感情、仪表及语言。于是这对原本是树枝的男女就成了有爱、有希望、有生、有死的生物,他们便带着诸神赐予的种种居住在中庭里繁衍族群,成为人类的始祖。”
      终于讲完一段,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卡奇亚站起来将猎枪挂上略有些斑驳的墙,雅可夫继续催促:“还有呢?”
      卡奇亚继续吐槽:“小鬼,好奇心杀死猫这句话知道不?”
      雅可夫回眸,相当无辜且狡黠地一笑:“不知道。”
      “噗……哈哈,卡奇亚雅可夫你们的互动太有爱了……”我终于忍不住趴在粗糙的木制四角桌上笑出了声,然而下一秒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
      “伊蒂薇尔?出什么事了?”卡奇亚皱起了眉问道,雅可夫也露出了担忧与疑惑的神情。
      “我不知道……”我霍地站了起来,焦躁地向前几步迈到门边,定定地注视着透进来的几缝映雪天光,“要是我知道出了什么事倒好了……!”
      艾尔札克和冰河,他们的小宇宙竟然变得如此微微弱弱时有时无,并且明显顺着洋流,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地被带向远方——而且两个人还有被冲散的迹象。
      这个时候,卡妙偏偏又出去了!如果他回来,发现他这么关爱这么用心培养的两个弟子都……都……
      谁能救他们?我想着,忽然很想笑。
      现在在奥伊米亚康的,除了我之外,都是普通人。他们拥有平凡的快乐、平凡的痛苦、平凡的诞生、成长与死亡,平凡的喜与怒、哀与乐。如此幸福,不用担负起拥有力量后一起被买一赠一了的沉重责任与痛苦磨砺。或许在战士们眼中他们的生活他们平凡的幸福如同蝼蚁般脆弱,然而我们自己不也一样么?
      生命从来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脆弱。一样的坚韧。一样的令人温暖或流泪。一样的使我们切切实实地有存在的感觉。
      我可以选择出手,代价是暴露,我这么多天来费心维持的温柔的平静如同夜晚的窗边悬挂的亚麻布窗帘一样被撕碎,露出混沌的未知的混乱。
      我也可以选择不出手,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我依旧是那个带伤在身的虚弱的萍水相逢的少女,还可以令天鹅座圣衣后继无人——以我的身份的角度。
      然而我的意志操控着我的身体向着卡奇亚与雅可夫匆匆道别,离开他们家。金色的小宇宙自体内升腾而起,令我轻而易举地使用瞬移消失在了原地。
      是的,是金色——我的眼睛在非梦魇以外的状况下看得到的颜色除了世界的黑白灰三色就是这个小宇宙的金色。
      而不是我原本的,冥界标志性的深紫色小宇宙。
      这是我的力量。并非双子神赐予潘多拉的,而是真正属于我这个灵魂的,我曾在遥远的神话时代执掌的力量。
      仿佛被土壤拥抱了整个冬季的幼芽,直到雪融化成水温润它的身躯,在惊蛰春雷到来时探出头去用双眼描摹世界的轮廓,我的力量在我那天见到那个疑似海神一系的神祗海螺先生后开始苏醒,尽管细微,尽管缓慢;我开始想起一些最初那个神话时代的我的事情,尽管零星,尽管琐碎,仿佛每一片都很小很小而且还有很多片散失的拼图。
      我一边猜测着一边隐瞒——那些有关雅典娜的梦、我在极乐净土上的镜前看到的那个披坚执锐的少女(准确说是神话时代的我)、以及修普诺斯无意间透漏出的些许态度都令我意识到,现在的我,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些封印的解开。
      然而姑且不论冥界给予我的力量我直到现在还未恢复,即使出于身份考量也不能动用这个随便哪个菜鸟圣斗士都感觉得出纯正原版冥界出品的小宇宙。应该没有问题吧,我想,如果是卡妙的话。毕竟神话时代我的活动时间段里连第一代的圣斗士都还未诞生,圣域连个影都没有,雅典娜也还只是战斗女神的候选人而非正式神祗。
      我看到了冰河,他昏迷在冰面上,身上脸上发上都已经结满了冰,似乎是被从海里扔上来的,因而满身湿漉漉的海水在东西伯利亚的温度下迅速凝固。他身边一个巨大的冰窟也印证着我的猜测,然而将他扔上来的那个人,难道是……
      我环顾四周,除了冰河外就空无一人;凑到冰窟上方看了看,不寻常的湍急洋流令我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什么。
      艾尔札克——!
      我跪倒在坚实的冰面上,金色的小宇宙刹那升腾,仿佛无边无际地在平坦的海面冰层上蔓延开去,将白色的冰原染上初升旭日般的光辉。那金色渗透数公尺厚的坚硬冰层,在海水中继续延伸,搜索着少年的踪迹。
      找到了。感觉上似乎已经失去意识因而一动不动随波逐流的艾尔札克。
      我小心翼翼地用我天生控制水的能力抚平他周围冰冷刺骨的洋流,正准备控制着水流将他慢慢带回来时,忽然感觉到了鳞衣异动的气息。
      凭借着神话时代残缺不全的记忆,我记得……那是七位海将军之一——海魔兽的鳞衣。它在共鸣,它在召唤,我忽然明白了方才就是它控制着洋流让它变得湍急,将入水的艾尔札克卷走。
      艾尔札克……竟然是鳞衣认定的主人!怎么会……
      看来此次海界真的要参与圣战了。如果他真的成为海将军的话,势必会成为圣域的敌人,甚至还有可能与卡妙正面为敌。为了我的初衷,我当然应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因为我有这个能力;然而正因为与海界有关,神话时代的记忆便成了我的束缚,左右着我的决定。
      正当我进退两难之时,我感觉有人在接近艾尔札克。
      是那位我不久前还见过的海螺先生。他应该是来接新鲜出炉的海将军的。
      我现在已经想起了他的身份——伟大的波塞冬与高贵的安菲特里忒之子,诸多居住在海中的神祗的信使,海底神殿生命之柱的驻守者与护卫者,特里同。
      我在心里叹息,终究还是妥协。
      对过去的自己,对现在的自己。
      轻轻地,放开了小宇宙遥控着的对于艾尔札克的钳制。
      如你所愿,特里同。
      我亲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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