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观光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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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就像你明知道自己再这么下去要猝死了，手还是顺着惯性往杯子里扔了三大勺的咖啡粉。
咖啡让人觉得无所不能。
猝死这点事，就属于天天挂在嘴边，真的发生又让人觉得出乎意料——又挺理所当然的。
出门之前喝过三杯浓咖啡，进了咖啡店又习惯性点了一杯。
小西空叼着吸管。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人介于清醒和昏过去之间。
思维仿佛是深海里的气泡，脑子里想着赎罪卷和猫，手里连打字都费劲。
他松开吸管，听着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站起身——
然后一眨眼，他又出现在原地。
他在内心咯噔了一下，闭眼又睁开，世界陷入了一次黑暗，面前仍是咖啡店的桌椅。
然后他尝试起身。
走到低着头玩手机的服务员小姐姐旁边。
眨眼，他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动弹不得。
嘴里还咬着吸管。
是说，他以前做这种被困在某个地方的梦，至少是在家里的床上或者桌子上。
他就这样——这么个姿势，在外面睡着了还是怎么回事？
或者梦见自己来咖啡店了？
小西空努力地睁着眼，又试着站起来——
但结果都是回到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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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不对。
他眼神盯着拿着茶杯路过的谷崎润一郎，盯了几秒钟。
然后，同一个方向，又有一个谷崎路过。
他把眼神转向时钟。
咔哒，咔哒，哒。
秒针转了四秒，或者六秒，或者三秒。
然后又在眨眼之间恢复到某一个节点。
4点15分22秒。
哦豁。
他捞起手机，看了看某个人的定位。
——还在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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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空咬着吸管，眼神放空了。
……多等等就会结束的吧？
秒针正毫无意义的走着。
咔哒，咔哒，哒。
是说，正常的钟会转几步就往回转半圈吗？
啊，已经想不清楚了——
说到底，做梦干什么这么真实啊？！
不会在该放松的时候放松的脑子不是好脑子。
他的手指抽动着。
蜷缩起来，展开，变成那种既没有握着，也没有展开的状态。
卡在中间的话最讨厌了。
脚是不是被钉在地上了啊？
动弹不得。
耐心的，再等等。
如果等不到的话？
——撕下来。
手指像被黏在了纸杯上一样，非常，非常用力才能移开——下一秒，又回到了原位。
尝试是一件非常耗费力气的事情。
坐在这里的这个姿势，哪怕想到跳下去也没办法。
小西空咬着吸管，以想要把它咬碎的力度。
牙齿都因为太用力而感觉到了痛。
但众所周知塑料不是很容易被咬坏。
哪怕牙齿之间发出了非常刺耳的咯咯声。
咖啡因，摄入得，好难受。
好后悔，但是下次还会做，所以把下次的后悔也提前拿过来了，因为怎么戒掉都会复发，所以把以前的后悔也想起来了。
想要切碎点什么，想要抬脚移动。
但是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现状。
啊——每次告诉自己要做点什么而不是在这里呆坐着的时候，总会有这种感觉。
他微张着嘴，觉得有什么东西正拖着他向下。
向下。
向下。
沉入地底，沉入世界的尽头。
无形的手抓住他。
抓住它。
抓住祂。
那只手的内外翻转，于是，当某些东西再次睁眼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
处于七彩的颜色之中，上下左右都是混杂的颜色，柔和的色彩明亮又美好，布满整个世界。
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想要知道，于是从玻璃里看见了。
“……”
稍微后退了一点。
那“玻璃”是一辆公交车的车窗。
整辆公交车配色是绿色和黑色，一些奇怪的花纹勾结在一起，它们是在动吗？……哦，应该是在播放动画，广告之类的。
“欢迎加入C%f@*旅游团”
前门上用红色写着“请凭票上车”。
于是向着前门走去，票什么的应该买过了吧，大概，放在哪里了？
找了半天才找到，整整齐齐订在一起的一叠，团购票。
已经撕掉了两张。
第三张上面很大的写了“73”两字。
上了车。
检票员拿着羽毛笔对着这边微笑，把那一沓票放在他面前，因为没有按顺序撕票，有点懒得找专门的那一张了，检票员是个绅士，他慢慢翻看着票据，在这个过程中，先打量了一下公交车内部。
车上的乘客分布稀疏，驾驶员是个笑起来一口白牙的黑人，它对你点头致意；一只巨大的章鱼对这边挥了挥触.手，巨大的吸盘贴在窗户上，还有几根分散着卷着椅子，它一只就占了好几个座位，你不得不仔细看着点地板才能别踩到它的脚；不知哪个孩子吹出来的五彩肥皂泡在车里飘荡，相当遮挡视线，好不容易刚找了个座位坐下，一只黑色的小狗狗从座椅下面窜出来，一时不察，一下子就被它咬住了。
它的力道很轻，牙可能还没长齐，像是撒娇一样带来湿润的触感，左右看看，窗户上贴着一些纯黑色的小人，看起来已经有些旧了，粘得不是很牢靠，看起来缺胳膊少腿的……嗯，隐约能看见一些修补的痕迹，比如把黑色火柴人的下半身贴在黑色鱼脑袋下面之类的，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公交车内部贴着像是烧焦的木头一样颜色的壁纸，摸起来像是皮肤一样温热。
从这个角度往前看，司机背后的广告栏上贴着歌剧的广告，上面是一位披着黄色斗篷的、看不清面容的细长形状，下面标注着时间，“2月32日准时上演”。
小狗狗锲而不舍的咬着，于是不得不把它拎起来，“谁的狗？……话说能带狗上车吗？”
它转头咬住了和它接触的地方，那种坚持又认真的精神很可爱，口腔里又湿润又软，牙齿坚硬又没太多力气的触感很好，就是皮毛黏糊糊的感觉有点脏。
驾驶员带着微笑回头看过来，它似乎想说些什么，被检票员打断了，“我想……你可能是上错车了。这是C%iej号列车，73号列车要往那边走。”
他指了路，于是即使好不容易找到座位了，也不得不起身，再次仔细的在一地章鱼爪里找到能走的地面，低头低太久抬头伸了伸脖子，恰好看到上方画着繁星，位置似乎有些错杂……嗯，画师非常有技术，也许不需要考虑太多天文，总之挺好看的。
从检票员手里拿走了那一大叠票，从公交车前门下了车，往外看，形状相似的公交车规整地排列，看不到尽头一样。
“对了，等等！”
检票员想起来什么似的，“您好像忘记了套票的赠品。”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顶白色鸭舌帽，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嗯？怎么确定是三个字的？它们混在一起了，甚至看不出来上面写的是字符还是别的什么，黑色的小点像是虫子一样快速移动着，那些扭曲勾结的字符变成了三个可以理解的字，“观光客”。
“入乡随俗嘛。”检票员温柔的笑着，“旅游不仅是看风景，也要聆听当地的故事，感受风土人情，小小的赠品，可以让您更加融入当地的氛围。”
有点不好意思，浪费了人家的时间还拿了赠品。
噫。
总之先道谢了。
然后收下赠品……
黏糊糊的，半透明的，果冻一样的东西伸向检票员给出的赠品。
真正拿到的时候，抓住帽子的是一只纯白的手，像是没上色的漫画一样，那种纯白，基本上和帽子一个颜色了。
五根手指。
哦，人类。
那顶帽子被戴在了“人类”的“头”上，车窗上仍然倒映着一只果冻八爪鱼，它的头上顶着那顶白色的帽子，上面写着“观光客”。
眨眨眼，车窗上的果冻八爪鱼变成了穿着白色工装的人类。
“很好。”检票员满意的点点头，“祝您旅途愉快，四维虫先生，我们也该出发了。”
于是火焰燃烧起来，整辆公交车包裹在火焰里，车窗上黑色的小人贴纸尖叫着逃窜，公交车引擎响得像是马的嘶鸣，往天上开去——被留下的“观光客”压了压帽檐，拎着行李箱，继续找他的“73号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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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交车上下来，驾驶员，一只红色的狐狸——趴在扶手上对着他挥了挥爪子，“观光客”拎着他的工具箱，打量着景区。
四周的人类对他视若无睹，他慢慢的眨眼，四周的时间景物瞬间像是融化一样，行人与车辆化作曲线，太阳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明暗一闪一闪，但有一些景物还是比较难变化的。
树在四维虫的眼睛里长得挺快。
建筑，通常以百年来计时，在他的眼睛里还是留下了一些形状。
世界颠倒，混乱，在秩序中重组，加速，回退，又像是弹珠落入洞穴，在某个时间点，咔的一下停了下来。
“观光客”整了整帽子，走进了面前的餐馆。
也许是因为不远处就是警局，餐馆里警察密度惊人。
没有店员来迎接他，店里好像也没有空位子了。
他在一桌前停了停脚步，颇为不礼貌的直接挨着一位笑着的警官坐下了。
“嗨。”
观光客发声，然后身侧的警官非常自然的挪了挪位置，“旅途辛苦啦。”
对面那个卷毛戴着墨镜的警官随意地抬手，向服务员又要了一份餐具。
“观光客”坐在店里相当格格不入了，因为颜色或者气氛之类的，但好像没有任何人发现，服务员还为少提供了一份餐具道歉，仿佛他们是三个人一起走进来的一样。
“不知不觉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两个人还是没有联系吗？”身侧的警官用有点低落的语气继续了被打断之前的话题。
“观光客”沉默着干饭。
“切。”卷毛的警官有点不爽，“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们两个似乎有什么心照不宣的默契一样，只是这么说了，互相对视一下就不再继续，身侧的警官把一碟小菜推到观光客面前，“试试这个？”
观光客伸出筷子，警惕的夹起一根章鱼须，慢慢往嘴里塞。
旁边的人一下子笑出声，“怎么还是对章鱼反应这么大啊你。”
“笨蛋才会害怕海鲜。”
卷毛警官推了推墨镜，哼笑了一声。
观光客扯了扯嘴角，恶毒发言：“最近工作忙吗？文书都写完了吗？”
两位警官的气场瞬间低落了。
“也不是逢年过节，怎么回事啊最近。”墨镜警官扶额，“是约好了吗全都在这几天炸。”
身侧有着下垂眼的警官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按理来说，逢年过节才不该捣乱的吧。”
“犯罪分子又不放假。”卷毛警官咂舌，“萩，你那边还有几份没写？”
“啊……大概……”被称为“萩”的警官沉思，“十一份……？”
观光客无声的放下筷子，“那不打扰了。”
他站起来，也没听到阻拦。
像是世界刷新了一样，他用过的餐盘消失了，那位“萩”恢复了双人沙发居中的位置，他们又自然的开始交谈起来。
“观光客”挠了挠脸颊。
他摘下了帽子。
半透明的触肢四处飞舞，但没人看到。
从警官的衣兜里卷走了写着姓名的警官证。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果冻八爪鱼重新戴上帽子。
纯白的人形把两本警官证放进了自己的手提箱。
——土特产get。
作者有话说第5章 观光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