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阴篇 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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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寒琅立在雪中吞下不少冷气，仍是想不通眼前所见。难道是自己书读得糊涂了在发梦？于是狠心在身上拧一把，生疼。他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雨妹手大步向自己房中走去，雨青未再反抗，由他拉了去。
进屋关了门，寒琅急切相问，雨青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她究竟为何忽然现身宋家。雨妹总没搭理，默默环视一周，卸了身上大氅，由它随意落在地上，露出一身浅杏色单薄衫裙。她信步将寒琅屋中绕过一遍，而后立在书案前，只瞥一眼案上书册，再将手抚过笔架上的一尾狼毫。半晌，她恹恹道：“表哥这二年就在此上用功夫？”
寒琅不语，过了片刻转开话题：“妹妹深夜到此，舅父舅母可知道？我这就去禀明母亲，今日天晚，明日送妹妹回家。”雨青听了急忙插道：“不可！万不可使姑母知晓，不然雨儿无葬身之地了！”寒琅经她一提才亦恍然，深更半夜闺阁女子现身男子书房，此事如何说得清楚，的确是回不得母亲的。于是也立在当地没了主意。
雨青轻叹一声，“看来表哥还未信雨儿。”说着用那冰冷如死物的一双柔胰捧了寒琅手在自己鼻下，寒琅先还羞涩欲抽回手，渐渐却僵住了，脸色逐渐凝重一脸不可置信：雨妹竟连鼻息也无。他忙又举灯高高照着雨妹，仍是只他一人影铺地面。
寒琅这才信了几分，越发惊得毛骨悚然，连声问雨青究竟发生何事。雨青伸手取过寒琅掌中灯烛，款步行至窗边小榻旁，将灯烛搁在几上，背着月光哀哀切切开了口。
“表哥这一向安好，怕是早将雨儿忘却了！”
寒琅连忙上前急声分辩：“寒琅岂敢！两年来眉间心上不曾一日不思念表妹，只恨音书断绝无从相见。夜夜相思，无处消遣。雨妹，你究竟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模样现身于此，我可是在做梦？”
雨青摇头：“并非表哥发梦，是雨儿如今只在梦中。奴现下真身尚在家中昏睡，表哥眼前不过一缕生魂罢了。”
寒琅闻言大惊，雨青并不停顿，一口气说了许多：“自那日园中见过表哥，母亲便将雨儿送上楼阁，撤去梯级，将雨儿关在那三间房厦中。每日命人将吃食只从廊下挖的井口似的洞里提上来，连净桶也是从那洞中送下去。”说着抬袖拭泪，
“那楼阁中除去我的丫头、教针线规矩的嬷嬷，什么活物都见不得。每日背那些列女传、女则，然后便是没个了的针线，一直做到深夜。”
寒琅几不忍闻，雨青还道：“自上楼阁后，雨儿心中只是表哥，一刻不能忘怀，心中实在煎熬，不久就生起病来，日日只是昏睡。不想睡着后却发现自己魂魄离了肉身，竟能随愿飘摇而行，只是出不得顾府，每日后园徘徊。后来醒的时辰越发的短，饮食少进，母亲急了，发急信去问父亲。父亲回信说我上楼阁已比旁人晚许多，若放我出了楼阁顾家颜面无存，出嫁前定不许我出楼阁一步！父亲还说，说雨儿死也要死在楼阁上！”
寒琅听得痛贯心膂，早红了眼，无言可慰。雨青接着道：“天可怜见，雨儿本在家中游荡，却遇见一位世外仙人，听我一番经历，同情于我，为我施个海外仙法，我才得走出院墙到此来见表哥。表哥，雨儿想表哥想得好辛苦！”雨青说着扑在寒琅怀中呜咽悲泣、依恋不已。寒琅听得牵肠割肚，也抱着雨青堕泪，久不能止。
半晌，雨青自寒琅怀中仰头带泪问道：“雨儿在家中日盼夜盼，就盼嬷嬷说表哥前来提亲，好救我出那牢笼。日日等却日日不见消息，表哥为何不来提亲，可是将雨儿忘却了！”说时情意切切望着寒琅不停垂泪，寒琅被她瞧得心碎神伤、愧断肝肠，流泪道：“我时刻想同母亲提起，可父亲过身不满三载，孝中如何能提亲事……父亲去后，母亲在家中过得艰难，我定须读个功名出来，我……我实在开不得口……”
雨青听了大吃一惊，退后几步立住，呆呆望了寒琅好一阵，半晌才道：“表哥当真要入朝为官？！”寒琅垂眸别转过头去。“姑父那般回来，表哥还要去？”雨青质问扎在寒琅心上，寒琅无言以对。一会只听一声呜咽，雨青掩着面容背过身去走远了些，抽噎咽泪。
寒琅心中愧疚，自己为仕途、孝道置雨妹于不顾，害雨妹病骨支离、相思入魔，罪无可恕。却不想雨青回头道：“为了姑母，苦了表哥……”此言似雷轰电掣，寒琅自己且不敢将此怨怪在母亲身上，雨儿却轻易出口，这几个字如出自己肺腑，寒琅几欲痛哭，咬牙狠命忍耐。
雨青又走近了，拉住寒琅双手收泪道：“雨儿如今肉身不剩多少时日了，仙人曾与我说，多则一年，少则半载，那牢笼我再不愿回去了，且让雨儿就这般伴在表哥身边可好？”雨青脸上挂了笑意，“表哥写字我便作画，表哥吟诗我便弹琴，表哥安寝……我便把扇，这不到一年辰光，我们日日相伴，做对有实无名的夫妻可好？”
寒琅大惊，涨红了脸：“这……这如何使得！”雨青愕然，沉下两弯远山眉：“表哥可是嫌我是鬼，怕我吸了表哥精气？我不是鬼，绝不会伤害表哥！况且我已得仙人相助，除去表哥，谁都瞧不见我，绝不会为表哥惹祸！”寒琅忙辩解道：“不，我不是这意思。我们……婚约尚且未定，你一深闺千金，出阁前我怎能唐突于你……你且回去静候一载，待我出了孝期立即求母亲提亲接你出阁……”
“表哥竟要我回那种地方！”雨青大吃一惊，哭道：“那岂是人待的所在，我好容易脱出府来，死也不要回去了！何况我病已笃，便是回去，见不到表哥，不过月把光景便死，表哥竟要如此狠心么？”
寒琅无以作答，两人皆低了头，半晌无语。许久，雨青转身缓缓向门首挪去，待近门扉，回首幽幽道：“雨儿知道了，就此别过表哥。”说着望他一眼，推门去了。寒琅立在当地心中一番天人交战，最终急唤一声雨妹追出房去，一口气跑了老远。他四下寻觅，却不提防背后一声轻笑，再一转身，雨妹笑着立在自己身后。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阴篇 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