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南国》就很离谱呢

32、心结（重修）

　　顾冉醒来时，正被沈宁拥坐在草棚内。

　　她不知自己何时睡去，只记得闻到一阵清香后，意识便开始恍惚。

　　她好像做了梦，梦到前尘往事，梦到萧宁藏于芳晴殿内的，“沈相思”的画像。

　　滂沱大雨中，她怪萧宁不喜欢自己，又因抗拒“沈相思”的名字，而想要逃离。

　　可萧宁却死死地将她抓着，任凭她拳打脚踢，也不肯松手。

　　“醒了吗？”沈宁的话，自身侧传来。

　　顾冉立刻回神：“我睡了多久？”

　　“一个晚上。”沈宁抬手覆上顾冉的额头，确认她没有起热，才放心。

　　“昨日我们中了毒，都有些意识不清。我带你去雨中淋雨，想让你清醒，但你被幻觉缠身，一直抗拒‘相思’这个名字。”沈宁语调缓慢，显得格外冷郁。

　　顾冉神情一滞，还未开口，就被沈宁撑着后脑，被迫仰起头。

　　“你在幻觉中看到了什么？”沈宁的话音，不辨喜怒，却让顾冉不敢随意作答。

　　“我……我看到……”

　　“看到了什么？”沈宁看似仍有耐心，但撑着顾冉后脑的手，已经轻轻攥着她的长发，“难道你忘了，曾允诺我的事？”

　　顾冉自然没忘。

　　她道：“我看到，你藏了一副画像。”

　　“是沈相思的？”有时，沈宁的洞察力，异常敏锐。

　　“是‘沈相思’的。”这是顾冉头一回，以第三人称，直呼沈相思的名字。

　　“那不就是你的吗？”沈宁手上微微用力，“为何抗拒？”

　　顾冉吃痛，眼角噙着泪花：“我以为自己是那副画像的替身。我以为你在怀念画像中的人。所以我既讨厌，又排斥。”

　　自顾冉口中听到厌恶这样的字眼，沈宁瞬时慌乱起来。

　　“不是的，不是的！”他一把抱住顾冉，“除你之外，没有其他人！你不是替身，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一人！”

　　顾冉当然知道。

　　此时的沈宁，对自己有着异于常人的专情。

　　若非为了隐瞒梦中实情，她也不会刻意说出，厌恶沈宁所改的名字。

　　这相当于是，否认沈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顾冉捧着沈宁的脸，与他额头相抵：“你说这是幻觉，那便当不得真。我知道我的阿宁，只爱着我。”

　　沈宁覆上顾冉的双手：“那你厌恶我为你改的名字吗？”

　　“你为我画像那时，我便说了，我很喜欢。”

　　***

　　马蹄踏碎晨光，穿山而过。晨风携着鸟语，环绕山间。

　　沈宁与顾冉回到营中时，已过晌午。

　　柳旬还在城中画坊，顾冉与沈宁，先去找了顾骋。

　　顾骋未想两人只用一日，便能将药采回。看着竹箧里的药草，他既感意外，也有赞赏。

　　“你们采的是何处的药草？”他问。

　　“断崖上的徐松草。”沈宁简洁答道。

　　顾骋从竹箧中捏起一株，端详起来：“徐松山上生着许多毒草，只有断崖之上的徐松草，才可做药材。但这两者，外观无异。”

　　话中有话，沈宁明白，顾骋暗指他们可能误采毒草。

　　沈宁道：“顾将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顾骋见两人褶皱的外衣上，附着尘土污迹，眯了眯眼：“你们去清洗一番，待旬老回来后再议。”

　　沈宁依言告退，同顾冉回帐中清洗。

　　兵营不似家中，何况还是普通军士与医徒，自然没有热水可以烧。

　　沈宁打来干净的凉水，放下帐帘，便站在出口处不动：“我守着，你先去洗。”

　　顾冉看他直盯着自己，便想让他背过身去。

　　又一想，自己哪处没被他看过，干脆去找了干净的衣衫，当着他的面，褪去外衣，把自己收拾干净。

　　沈宁蜷缩起手指，朝顾冉走去。

　　他到她身前站定，正面拥她入怀，暗哑着道：“一会儿就好。”

　　新换的衣衫，又出褶皱。

　　沈宁突遭“嫌恶”，他总归要在顾冉那里，讨些补偿回来。

　　***

　　夕阳收了余晖，明月爬上枝头。

　　柳旬回来了。

　　顾冉与沈宁，也去了顾骋的帐中。

　　腿上的肌肉酸痛，让顾冉走得极不自然。

　　柳旬见后，眼神不禁有些微妙。

　　帐中的长桌上，放着竹箧，被采来的徐松草，就在其中。

　　柳旬不似顾骋，他足够信任两人，只问道：“昨日下了一场大雨，你们在何处避雨？”

　　沈宁道：“徐松山附近的草棚。”

　　柳旬若有所思，半晌后，道：“今日城中沸沸扬扬，百姓皆传生了疫病。老夫须尽快熬制解药，跟上这计划的脚步才行。”

　　老百姓的病，耽误不得，能尽快治好，便不可拖着。

　　顾骋问道：“旬老不确认药草吗？”

　　“你放心，这两个人，不敢。”柳旬在纸上写下几味草药，递给顾骋，“这几味药，是寻常清热解毒之药，请顾将军准备好。徐松草与之一同熬制的汤药，方可解竹莲草之毒。”

　　顾骋接过，扫一眼纸上的药名，爽快应下：“明日，我会让病人住进养病坊。汤药统一熬制，统一服下。”

　　柳旬赞成，后又继续道：“军中染病之事，顾将军可有派人传出消息？”

　　顾骋道：“还未。”

　　柳旬提醒：“将军可以着手准备了。”

　　放出消息，传，军士染病，军中大乱，让乌陆以为徐北战力消耗殆尽，让他们主动进攻，落入陷阱。

　　只是，乌陆真会如此轻易中计吗？

　　不知想到什么，沈宁大胆道：“属下以为，此番决定，恐有危险。”

　　顾骋觉得有趣：“如何危险？”

　　沈宁道：“与东街第一患病之人徐八相识的刀疤脸，曾于宫宴之上行刺皇上与太子殿下，属下恐军营之中，或有内贼与其接应。乌陆通过内贼所传情报，得知我方计划，必会反将一军。”

　　顾骋的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他道：“那你觉得，接下来该如何做？”

　　沈宁回道：“属下以为，首要先解百姓之毒，军中染病一事，可不传。养病坊建立之后，乌陆定会伺机出兵，来扰我军不得安宁。到时，百姓所忧之事解决，将军也能以全副心思迎战。其次，抓内贼。若有可能，再向乌陆讨要一纸毒方。”

　　顾骋沉默着看了沈宁许久，才颔首道：“明日操练之后，你到军帐来找我。”

　　沈宁抱拳应“是”，一礼毕，便见顾冉身形一晃，向下倒去。

　　“相思！”

　　***

　　顾冉淋雨受凉，发了热，正在榻上昏睡。

　　柳旬端着汤药到她帐中，看沈宁给她喂下后，才开口：“徐松山上生有毒草，雨天时，毒草会散发香气，使人产生幻觉，从而显露本性。”

　　沈宁仿若未闻，认真地轻揉顾冉的眉心。

　　柳旬便又问道：“你可看清她是何人？”

　　“是我所爱。”沈宁满目温柔。

　　柳旬微怒：“心中有结，最易毒发生幻。她来历不明，她有心结！”

　　“我不在乎。只要她此刻是我的，未来的无数个岁月也是我的，我便不在乎。”

　　“你！”柳旬气极，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沈宁又道：“先生若心有所爱，定会明白的。”

　　柳旬身子一滞，失神地走出帐外。

　　他心有所爱。

　　所爱之人是师妹。

　　师妹，是沈宁的母亲。

　　她叫沈晴。

　　只可惜，往事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