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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谁才是草包 ...

  •   对于李隆基来说,封常清像极了在他劳苦倦极、心力交瘁之时递过来的一个枕头——封常清也甘愿做这个枕头。他成了李隆基万般无奈下的一棵救命的稻草、清剿叛军的“最佳”人选。
      封常清的大名,冷月自是听过。当朝诗人岑参有诗《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其中“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的诗句写的正是封常清。
      岑参的夸赞其实是真实的多,夸大的少,单论武力值,封常清绝对算得上高手;但正如先前所言,他和安禄山相比还是幼稚了些。此番冷月观两人发兵,一个有备而来,一个临时抱佛脚,很容易就可证实这一点。

      不仅如此,安禄山为人奸猾透顶,除深谙兵阵之道外,还懂得如何为自己的行动正名。自起兵之日,他就高举“奸相乱国”的旗号,以奉皇命起兵诛杀杨国忠为名义,给自己那在外人看来毫无任何疑点的反叛行为戴上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帽子。的确,杨国忠掌权的几年时光里,确实惹得众怨沸腾、民不聊生,朝堂上更是树敌无数。
      如此一来,许多不明真相的人开始争相附和。加入叛军的人越来越多,安禄山的势力也越来越大。
      他还制订了一套声东击西的计划。起兵前夕,他故意派何千年等人率领二十精骑出发太原,太原尹杨光翙不知其中阴谋开城相迎,竟被生生劫持而去。太原的守军这才知道安禄山已经反了。
      也是在此之后,消息传至朝堂,李隆基才终于感到了害怕。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安禄山的眼睛盯的是长安,将大量的兵力放在守卫京畿要道上面的时候,安禄山却微微一笑调转了马头,扔下了长安,直奔东都而去……
      说来,冷月也算与安禄山同朝为官过,听过不少在他身上发生的让人啼笑皆非的事,纵使知他心术不正小心提防,却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然而现在听探子回报这些消息,看安禄山一个人牵着满朝文武的鼻子遛着跑,她蓦地生出一丝无法言明的恐惧之感。
      冷月心神难宁,忍不住偷眼看了孙芳洲,他的神情竟然依旧很平静,只是眼神已在不经意间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封常清临危受命,不日便抵达洛阳,其心起码可鉴。洛阳的守军和百姓都以为封常清带来了援军,故而把守住洛阳的全数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奈何天不遂人愿,洛阳守军空盼一场,等来所谓的“六万兵众”。这些市井间的流氓混混,被封常清用了十天的时间从洛阳和沿途收拢过来,勉强组成了一支平叛之师。
      冷月见状,只觉刚刚燃起的希望转瞬又被冷水浇灭,像一个即将攀至顶峰的人,在就差几尺的距离时被巨石砸中,复又坠落低谷,心中失望可想而知。于是,彼此见过权作礼数,冷月便再无心情把时间浪费在与这群名为“援军”,实为“乌合”的人讨论战术问题上。待出了封常清的营帐,她又回到了城头上。
      “六万……没有太多,也不算太少。”孙芳洲一直在城头等她,薄霜落满了他的肩头。
      冷月闻言,唯觉憋闷,她长叹了一口气,眉头也重重地蹙了起来。良久,她才开口,话里透着些许的言外之意:“你听,号角声仿佛越来越近了。”
      “我听说,你们这位封常清将军下令断了河阳桥来阻挡叛军。可有此事?”
      “……有。”又是一声叹息。
      孙芳洲没再说什么,回望了一眼医馆方向。等他回过头来,才发现冷月已经把脸贴了过来。
      银辉下,她的眼睛很美,像秋日湖泊里的水波,又像北邙山夏夜的星光。孙芳洲和她对视着,一颗心简直快要跳出胸膛。他用手轻轻托起冷月的脸,吻上她的薄唇。
      冷月沉溺般环住孙芳洲的脖子,轻轻闭上了眼睛,炽热又真诚地回应着他。

      “将军,叛军已经攻下了陈留,距离荥阳还有不到百里。”
      天尚未破晓,就有探子回报。冷月翻身下榻,本想让孙芳洲多睡一会儿,可他早就醒了,还起身打理好了自己。
      冷月看了一眼挂在帐中的地图——荥阳,就快到洛阳的门户了。
      “要回去了吗?”
      “嗯。”孙芳洲把专门为冷月带的药从药箱里拿出来放好,转头走到冷月身边,轻声说着,“我的药好,别总想着别人,给自己留点,必要时可保命。”
      说完,孙芳洲又看了一眼窗外解释道:“医馆里还有病人,我得送他们回去。”
      “芳洲……”冷月想喊他的名字,不知为何竟成了呢喃,她终于还是欲言又止。医者,本就该以患者为重,若是孙芳洲连这点都做不到,自是枉为医者,她冷月也算看错了人。只是大战不可避免,届时她不在孙芳洲身边,谁又能护他周全?
      “别担心,待安排好病人,写好医嘱,我就来找你。”孙芳洲回眸,给了冷月一个安心的笑容,却让她瞬间酸了眼眶。
      “将军,叛军已经到了荥阳城下。”
      说话间,徐贲也在外面求见。他的消息,应该比探子的还有时效性一些。冷月粗略算了一下时间,行军如此之快,这安禄山当真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她目送着孙芳洲离开,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将孙芳洲晨曦中的那一抹身影定格在眼睛里——鬓丝流月,衣袂舒卷,直令她神思流连。

      自开元以来,天下承平日久,中原更是多年不曾有过战事。安禄山此番势如破竹,荥阳守军哪里见过声势如此浩大的军队,单看城下黑压压一片,都无需短兵相接,就已经有吓破了胆的士兵从城头活生生跌下,命丧黄泉。
      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和儿媳报仇,安禄山没有给荥阳守军一点准备的时间、一丝谈判的机会。只有杀戮,不停地杀戮,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荥阳就在洛阳城的眼皮底下。冷月衣不解甲马不解鞍,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要确保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早些年,冷月跟着冷天峰去边塞待过一段时间,听过那里的清角吹寒,看过那里的大漠烽烟。回来后,她无数次尝试回忆边关带给她的感觉,却未有过一次还原。没想到,今日,在中原,这种感觉居然不请自来,还历久弥新,经久不散。
      荥阳城破是旦夕之间的事,也是冷月意料之中的事。
      世人常笑安禄山是胡人,说他三百多斤的肚子里装的全是草包,然而今日再看,却再也笑不出来。冷月一时也说不清,究竟谁才是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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