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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六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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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嚓”一声巨响,青菀惊得跳起来,定神看去,屋内炭火正隆,殿外狂风呼啸。这才明白,刚才不过一梦尔。这几日难得入睡,睡了又噩梦连连。尤其今天怎么会梦到……梦到……她简直不敢往下想。
屋里有点黑,她懒得吩咐宫人去掌灯。就摸着黑重新靠在榻上,闭目定神,抚着仍“砰砰”直跳的胸口,小心地回想刚才梦里的一幕。
“人家都说梦是反的,我这个也一定是,他们现在肯定很安全,很安全!”她不停安慰自己。
一阵脚步声,走进一个宫女,轻声慢语地说道:“公主受惊了,刚才院子里一根老树枝被风刮断。”
“哦,知道了。下去吧。”宫女不再吱声,悄悄退下。
青菀果然听得窗外狂风大作,震得窗格直响。她记得下午时天气还好,怎么一觉醒来骤变了呢?炭盆里通红,热气扑面,让人恹恹欲睡。刚才那个梦太惊险,搞得人好累。青菀翻个身,想好好休息一下。
忽然殿门“吱”的一声开了。跟着一点光亮飘了进来。青菀以为是宫女进来点灯,将罗衾蒙住头道:“不用点了,我要睡觉,你们都出去。”
良久,身边响起一声轻幽婉转的叹息,跟着有人说道:“姐姐这就睡了?”
青菀撩起薄衾,睁开双眼,赫然看见一人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站在榻边,吓得大叫一声,“嚯”的坐起,惊恐地看着来人。
“我这样子,吓着姐姐了吧。”这人将长发掠到脑后,露出苍白的面颊和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澜儿!”青菀叫道, “你,你,你这是……”
项澜紧张地向外探望一眼,这才回过身来对她说:“我刚从云中大漠跑来,那帮该死的赵军穷追不舍。”
“哦!”青菀轻舒口气,信以为真,“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我快急死了。你,你还好吧。”她拉着项澜上下打量,只见她一身战袍撕扯得七零八落,铠甲上沾着血迹,尤自抱着那把泰阿剑。
青菀一见泰阿,心又一沉,难道他?
“你,你哥哥?”
“我跟哥哥失散了,他没来找过你吗?”
“我?”青菀听得有些糊涂,云中离这少说千里地,沿途关阻重重,怎么可以说来就来呢?没容多想,项澜拉着她就说个不停,“我想哥哥也没那么快,可能还在那片林子里等我呢。我来是想问姐姐一句话,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到塞外去过真正逍遥的生活。虽然没有竹林小溪,大漠黄沙同样可以见证我们的琴箫合璧。”
“走?”青菀越听越离奇。项澜见她不答,以为她犹豫了,将脸一沉,不悦道:“怎么,难道姐姐舍不得公主的荣华?”
“不,不是的。只是我觉得,凭我们两个,只怕连黄河都渡不过去。”
“你这什么话,分明是在推托。我怎么能从云中一路来找你呢?”
“是啊!”青菀也觉得好奇怪,一阵的惊吓和惊异过后,心中稍定,跟着一大堆问题也来了,“你从云中到这里走了多久?你不是一直跟着你哥吗?怎么失散了?你们西楚还剩多少人?”
“真是一言难尽,我们全军覆没,就剩我和哥哥,哥哥也受了伤。我们被赵军追得走投无路。我拿了哥哥的剑把敌人引开……唉,等以后我再跟你细说,跟我走吧!”
青菀脑袋“嗡”的一声,她放开澜儿,身不由己往后缩。澜儿所讲正是她刚才梦中所见,只不过梦中的澜儿无路可逃后,毅然拔剑自刎,还有项泉他……
她再次打量眼前的澜儿,除了略有清瘦,脸色憔悴,她实在看不出异样,“这是怎么回事?”她脑袋一阵阵晕眩,“难道我还在梦里?”
突然,狂风猛作,殿门大开,一道金光直射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只听项澜大叫一声:“糟了,他们又追来了。”说着就往她身后躲。
青菀勉强以袖掩面,看见金光中飘来一队人马,个个银盔银甲,威武雄壮,手中兵刃多半不认得,往脸上看都面无表情,“这是些什么人?”她想喊人,可是张着喉咙出不得声。
只见内中走出一位,鹤发童颜,长衫飘逸,向她们先施一礼,道:“小神恭请仙女还驾。”
青菀没听明白,心中说不出的罕纳。那位长者见她们没表示,再次施礼,道:“仙女该回宫了。”
“我不是仙女,你们也不用扮成这样来骗我!”身后项澜道。
“小神奉命请仙女回宫,仙女若不肯,小神则无法交差。”那老者仍不紧不慢。
“姐姐。”项澜拉拉青菀的衣襟。青菀伸手搂住她,问:“这是什么人?为什么说你是仙女?”
“他们都是赵国兵扮的,一路追杀我至此。”
“赵国兵?”青菀看看,觉得不像,可不是赵国兵又是什么呢?
“我说”青菀道:“你们抓错人了吧,她是我身边的一个宫女。”
“呵呵”那白须长者无奈地摇头笑笑,“小神一路上颇费唇舌,现在不想再多说什么,如果仙女不肯,小神只好请仙女上云车了。”一招手,上来几个银甲士兵。
“你们干嘛?”青菀伸手去推搡这几个兵,可手伸过去却抓了个空!她立时像被雷击一样定在那里,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一切。这当口,项澜已被他们左右一边一个,架着往外就走。“姐姐!”项澜无望地看着她。
“澜儿,澜儿!”青菀反应过来,从床上跳下来,鞋也顾不上穿就追了出去。
项澜身不由己被那帮人带走,尤自回头冲她喊道:“去塞外,找我哥哥,别忘了……”
青菀奔出内殿,想把她追回来问个明白,只见金光渐暗,那一队人已飘远。青菀扶着殿门,不停喘着粗气。早有宫女惊慌失措跑上来,紧张地问:“公主您怎么了?”
青菀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手,“刚才你们看见什么了吗?”
“没有啊?”几个宫女互相看看,“什么也没看见。”
“听见什么了吗?”
“也没有啊!”
“难道真是梦?”青菀自言自语。
“公主又做噩梦了吧?”其中一人问。青菀摇摇头,就在刚才,澜儿拉着她的手,那真实的感觉怎么会是梦呢?可不是梦,那些身披银甲飘来飘去的又是什么?她头脑一阵混乱。
忽然,一个小宫女奔进院子,边跑边一叠声地喊着:“给公主道喜了。”
宫女首领赶着上前喝止:“大呼小叫什么?惊了公主怎么办?”
“是,是,奴婢该死。”那小宫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虽被骂了一句,仍掩不住兴奋,只听她道:“奴婢奉命到王妃那送东西,听那里的人都在说,大王定于下月初三行登基大典。国号大汉,册封王妃为皇后,奴婢赶紧跑来给公主道喜。”
“大王要登基了?”宫女首领瞪大了眼睛,“我前阵子听说,西楚那边跑了几个人,搅得大王没了心情,这么说……”
“灭啦!”那小宫女道,“我听王妃,啊不,皇后宫里的人讲,让赵王手下一个叫关成的人给剿灭了,项澜当场自杀,项泉死于乱军。”
众人听了都是一阵欢呼。谁不希望自己伺候的主子能荣光显贵,这下好了,皇帝只有青菀一个女儿,以后的日子准错不了!宫女首领带头跪下,一时间殿里殿外,院前院后,呼啦啦跪了黑压压一片,众人齐声山呼:“奴婢们给公主贺喜。”
“澜儿自杀!项泉死于乱军!!”青菀如五雷轰顶,半晌都没反应过来。渐渐,终于明白,刚才不是在做梦,项澜已向她道别了。抬头,望向重重天幕,项澜走得无影无踪,喃喃自语:“他们去了,他,去了。”
“公主,您说什么?谁去了?”一个宫女忽然发现她神情有异,止了笑来问。
青菀举起颤抖的手向天空一指,忍着心口撕裂的巨痛,勉强说道:“他们,去了。”忽然一阵晕眩,殿内灯盏变得忽明忽暗,耳边听见众人惊叫:“公主,公主!”她无暇去管,觉得她们的声音已在千里之外,而自己不知飘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