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缘（上部&下部）》洪把兔

65、六十五

　　关成以为这回定是瓮中捉鳖了，不想趁他包围圈未合拢时，竟然从缝隙中逃出一个！有士兵大叫：“泰阿剑！将军，那人是项泉！”
　　“哦？”关成也看到了，本来没有确定一定会在林子里，这刚拉个圈子就跑出一个，他心中窃喜，“省事了！怎么？又跟我玩这兵分两路的把戏？”他一挥手：“留下一队，其余跟我追。”
　　他一见项泉就急红了眼，也没具体吩咐是哪队留下，而下面的士兵更乐得去奔这五千黄金的赏赐。于是都装没听见，跟着关成拨马而去。
　　项澜只想将敌人引得远远的，所以也不问方向，没命地奔逃。她伏在马背上，两耳生风，跨下战马似乎要飞起来。到了眼前这步她反而不怕了，难得今天骑术发挥这么好，刚才从林子里出来时，迎面还遇到两个敌人，她只记得自己一亮哥哥的剑，那两人似乎面有畏惧，她毫不犹豫一剑一个料理了他们。
　　此时天光大亮，一轮红日初升，辽阔无边的沙海都变成了浅金色。腾起的沙粒映着阳光，像轻纱般漫舞。驰骋大漠，眼前无比的开阔，身后是数不清的敌人，项澜一时豪情大增，“原来打仗是如此痛快！若像平日一般养在深闺，永远与这壮丽美景无缘。可叹啊，生不为男！”她甚而觉得，只凭此刻，换平庸一生也值得。
　　关成最大的愿望就是将项泉活捉，所以在开始时只一昧穷追不舍。后来发现敌人的战马是经过一夜的休息，而他们这一夜在不停的找，体力上明显吃亏。眼看距离越拉越远，他更是着急，“不能让他再跑了，否则即便太子不降罪，我也无颜面对赵王。”
　　他一挥手，身后弓箭手会意，只听弓弦轻动，跟着箭如雨出。项澜跨下战马颇有灵性，听见异响，纵身狂奔。敌箭劲道渐失，落于地上。
　　关成一见，知她那匹是上等良马，再这么跑下去他毫不占便宜。于是所性叫大部队慢下来，四面察看地形。手下有偏将进言：“将军，前面那座沙丘不小，他肯定会绕着走，不如我带一半人马从右边翻过去，半路拦截？”关成觉得有理，同意了，自己带余下的从左边去堵他的退路。
　　项澜只顾拼命狂奔，突然前面阻一沙丘，很自然让马儿转向左去。她毫无应敌经验，认为有阻挡自然绕过去。但这个沙丘太大了，往左走了很长才转到它的边角上。
　　绕过去，猛的见前面冒出一队敌人！“怎么回事？他们是从哪来的？”她无暇多想，掉头往回，后面关成刚好截到。抬头看，沙丘上也是敌人，只瞬间工夫，她便被包围了。敌人挥动武器向她逼来，茫茫的沙海中，一片“活捉项泉，活捉项泉……”的喊声。
　　“项泉，下马受降吧！”关成得意地喊着。
　　项澜四顾而望，敌人已将她围得水泄不通，无处可逃，心有不甘。忽然想到父亲，退至乌江时，是否与她现在的心境一样呢？
　　“再给我一次机会，他们决不可能得逞。”她心中忿忿，恨不能打马从众人头顶跃过去。关成见她一带缰绳，吓了一跳。因为项泉已不止一次绝地重生，这回以为又要使什么绝招。手急眼快，抽弓搭箭，一箭正中马脑。战马悲嘶倒地，将项澜甩了下来。
　　赵军众士卒见状就要一拥而上。项澜顺势滚翻而起，长剑一亮，众人惧怕泰阿之威，都不敢凑进。关成得意地冷笑道：“你纵有天大的本事，又能敌得过我几千之众？项泉，识相点吧，汉王有旨，宽赦你们项氏一门。只要你归顺，他是不会杀你的。”
　　项澜料知今日必不能脱身了，好在离哥哥呆的那片林子已经遥不可及。只见她微微一笑，冲关成道：“这位将军也太自做多情了，你左一个项泉，右一个项泉，也不看清楚了我到底是不是？”
　　关成万没想到追了半天的这个人，一开口竟是莺莺女声。“难到，难到不是？追错啦？”他心里纳闷，“不对啊，明明是泰阿剑呐。”
　　项澜缓缓摘下头盔，一头青丝瀑泻而下，映着金色的朝霞，在晨风中飘荡。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无不惊若木鸡。眼看着大变活人般，项泉成了一位妙龄的姑娘。
　　“都看清楚了，我是项泉吗？”
　　“你，你，你究竟是谁？”关成一时脑袋都懵了，舌头也开始绊蒜。原以为这回稳稳拿住了，对主人一家算是帮着报了仇，对汉王刘邦那里也领了头功。可现在怎么回事？追了半天不是，瞎耽误工夫是小，放跑了真凶他脸往哪搁？
　　“我的名字，你不配知道。”项澜眼角下瞟，神情十分地傲慢。噎得关成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刚才出主意分路包抄的那位偏将还明白些，高喊了一声：“你是项羽的女儿吗？”
　　“项羽的女儿是谁？”关成问下边的人，有个校尉打扮的兵士回答：“就是公主项澜，汉王明令捉拿的人里有她。”
　　“哦！”关成点头想起来了，这阵子只想着抓项泉，忘了其实项羽还有个亲生女儿这回事。如今抓住项澜，大可做为人质，不怕项泉不来！嗯，一切都有救，他心下稍定。原本以为围住的是项泉，要想活捉还需费番周折，现下不用了，一个小姑娘，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他堆出些微笑，一步步走进项澜，“我说，你也算项氏一族的，汉王的旨意对你也算数。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汉王。”
　　“汉王？刘邦！”项澜嗤之以鼻，“就是那个战败了就丢下妻儿老父，关键时刻连亲爹的肉也敢吃的那个无赖吗？”
　　“大胆！”关成手下那个偏将大喝一声，“死到临头还胡说八道？”
　　“别，别”关成示意那人不要激动，“对付姑娘家要温和，别拿死吓唬人家，你当是你们这帮村言村语的糙老爷们儿？”
　　“哈哈哈哈。”众人哄笑，笑声中带着放肆和不怀好意。
　　“哼哼”项澜冷笑两声对关成道：“今日落败你手，无话可讲，拿我去领赏吧。”
　　关成以为她肯归顺，大喜，伸手一摆，说了声：“请。”
　　项澜蔑视地看着他，看着围得密不透风的敌人，真恨自己没有哥哥那身武艺，白白拿着泰阿神剑毫无做为。她突然举剑向天，光芒直刺太阳，一腔不平和愤懑只换来轻声嗟叹：“泰阿，泰阿，都说你是一把威道之剑，磅礴剑气可令飞沙走石！看来……终不过是一场传说啊！”
　　关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白光一闪，项澜已横剑脖颈。众人都是一惊，张着大嘴连声也来不及出。
　　项澜放眼天空，无限留恋，但故国不再，亲人远逝，一切终不可挽回，想到此，她一咬牙，手腕加力，斩了下去……
　　“澜——儿！”是谁在呼喊？凄厉而绝望，如霹雳惊雷，划破苍穹，回荡宇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