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缘（上部&下部）》洪把兔

64、六十四

　　良久，良久。天渐亮，一缕阳光闪进树林。
　　还是项澜先打破沉默，她擦干眼泪，说道：“咱们把大叔埋了吧。”
　　“好！”项泉应着，手却不松开。
　　项澜起身，找了块较为平坦的地方，扒开上面浮的枯叶，下面是坚硬的冻土。她试了试，硬得一点也掘不动。于是走到哥哥身边，去解他的剑。
　　项泉这才反应过来，“还是我来吧。”
　　“不用，你腿上有伤，不方便。”说着，解剑在手，向地上挖去。费好大劲才挖了个勉强可以容身的坑。项泉几次想去帮她，无奈腿上有伤，加之刚才跪的太久，竟难以动弹。只好看着妹妹半拖半抱，将渠大叔放进坑中埋了。项澜还想立个碑，拔剑想去砍棵树来。可是这片林子里的树实在不够粗状，选了半天也没看上的。
　　“算了吧。”项泉劝道：“有机会，还是要把大叔迁回中原去。到时，我们一定给他修个像样的。”
　　“嗯”项澜应着，发现哥哥正看着她，忽然有点羞涩，闭开他的目光，“你饿吧，我去给你热点吃的。”
　　“澜儿！”项泉一把拉住她的手，“我……”
　　项澜脸都红了，咬着嘴唇，半天才道：“你放心，我刚才跟大叔说的那个，不算！”
　　“不！”项泉坚定地道：“大叔说的有道理，再说叔王也托我照顾你一辈子。我，我们——”
　　“那青菀姐姐呢？”项澜反问，“你忘了她了吗？”
　　项泉一愣，但也只是一瞬间，他轻轻甩甩头，似乎想甩掉一些记忆，“忘了她吧，就当我们从没认识过！”
　　“不，不行！”项澜大喊一声，在这空旷的早晨，显得格外震耳，“就算你……”
　　刚说到一半，项泉突然挥手让她噤声，“你听，什么声音？”项澜侧耳，只有风吹过树枝声，什么都没有。
　　“不对，我觉得有声音。”
　　两人又侧耳倾听一阵，果然，远远的，隐隐的，像雷声，像鼓声，很不好形容。两人对视一眼，均不明所以。
　　那声音起先断断续续，顺着风飘来时有时无。后来却渐渐清晰，渐渐大了起来。项泉分辨片刻，一皱眉头，“是马蹄声！”
　　“赵军？”项澜低呼。
　　果然是赵军！关成本以为在台川县那座小院中布置好了天兵天将，可令项泉等人插翅难逃。不想项泉未中埋伏，虽然部下全军覆没，但重要的两个人全部逃脱。
　　关成急得调集台川的韩军，加上自己的人，一夜未眠，将大小方圆几十里搜个遍。黎明时分，有个士兵站在沙丘上发现远处树林中有青烟冒出。关成大喜，他并未冒失地带人直冲过去，而是令他们绕个大圈，悄悄整个树林围住。
　　“怎么办？四面都是敌人！”项澜急了。项泉以手撑地，努力想站起来。项澜想上前去扶他。
　　“你别管我，去把我的剑拿来。”
　　剑还在埋渠大叔的地方，项澜跑过去拾了起来。就在起身的一刹那，脑中灵光一闪。
　　“澜儿，快把剑给我，澜儿？”项泉发现远处的妹妹竟然不动，心里发急，敌人越来越近了，而自己连马都没上呢。他勉强扶着一棵树站了起来，试了试，受伤的腿生疼，根本吃不住劲。可是妹妹仍不往自己这边来，而是走向她的马，解缰在手。
　　“澜儿，你想干什么？”
　　“哥哥！”项澜回身看着不远处的项泉，“你有伤，让我去把敌人引开吧。”
　　“你胡闹！”
　　“一路上都是你保护我，让我也保护你一回。”项澜态度坚决，让项泉觉得不可思议，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大敌当前，你当是小时候在花园里跟我比剑吗？”
　　项澜知道怎么说哥哥也不会同意的，把心一横，也不知哪来的力量，往日踩着骑奴的背还需有人扶着才能上的马，现在一跃即上。
　　“项澜！我命令你，不能去，听见没有！？”项泉拖着一条腿拼命往这边走，想阻止她。
　　项澜一带缰绳，赵军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已经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一个人指挥说道：“把林子四面围起来，这回他们跑不了了。”
　　“哼哼”项澜一声冷笑，“这么自信？真太欺我西楚无人了！”
　　她转向哥哥，“匈奴咱不去了。你想办法去找青菀姐姐。”她伸手探进中衣，解下玉佩扔了过去，“听我的，拿它做聘礼吧。”说完，一夹马肚向林外走去。
　　项泉急不可耐，又毫无办法，绝望地大喊一声，“澜儿！回来！”
　　项澜在马上一回头，冲他笑笑，“我甩了敌人，会去找你们的。”她手腕一抖，使劲抽了一鞭。马儿长嘶一声，划破晨光，载着她单人独骑冲出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