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缘（上部&下部）》洪把兔

196、一百九十六

　　一大早，澜儿起身，将青菀也唤了起来。青菀昨天没走，两姐妹睡在一张床上，一直说到深夜。自然玉帝的决定，澜儿也告诉了青菀。青菀来天庭时日不多，又听项澜说不少神仙对凡人有看法，于是吓得平时都不怎么出门，日子过得当然无聊了。听说要发回人间，初时很愿意，细想又摇头。
　　“回人间，我们还是我们吗？”
　　“当然不是。‘往生池’一跳，你我一切就算结束了。我们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青菀叹口气：“不管来世怎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看来是不能尽如人意了……怨不得你非要去‘合璧’，我就奇怪，原来是怕以后没机会了。”
　　“姐姐，我可不想带着遗憾走。”
　　“是啊！只是，你的心愿或可一了，而我的呢？这一走便是与以往的一切永诀了。”
　　项澜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无能为力，况且，她心道：“你的心愿虽不能了，难道我就了了吗？你们是造化弄人，还有的可怨。而我呢？根本一开始就是错，可感情的事又该去怨谁？”
　　只听黑暗里，青菀幽幽一叹，道：“澜儿，还是你哥哥说的对，我们只能活一次，老天只给我们一次机会！错过了……唉！”
　　澜儿听罢，心中叹道：“可是老天却连一次机会也不给我。”
　　不禁想起刚才西王母对她讲的话，“他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清楚。只是你们人神有别，就算芮坦总不出来，而你的寿命是有限的，将来大限一到还是要分开。留下他孤零零的，该有多难过？”
　　是啊，终有一别！想到分离，她的心像被尖刀刺入，生生的流着鲜血。“我若与他再厮守下去，经年累月，情份日深。真到了王母所说的大限到时，留下他该如何是好？我不想也不能再给他留下任何的痛苦。真不如趁现在赶快离去，他一时虽然难过，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他总会忘了我的。”
　　“妹妹，想什么呢？”青菀见她一直不说话，黑暗里问了一句。
　　“没什么。”项澜努力平静地答了一句，却止不住泪流满腮，怕被青菀发现，她转过身去，勉强说了句，“不早了，我们睡吧。”

　　天很快就亮了，项澜起来，由仙女服侍着梳洗了，一名仙女问：“姑娘要走了，打算穿哪件衣服？”
　　项澜早已想好，道：“穿来时穿的！”
　　“可是这个？”仙女指向木架上那副黑甲。
　　“是的。”
　　既然这里一切都是芮坦的，她决定什么都不带走。打开首饰盒，将自己带来的骨簪捡出，命梳头仙女帮她戴上。
　　“姑娘转世是大事，就不打扮一下吗？”
　　“我不想带走别人的东西。”
　　“芮坦的还不就是你的？”
　　“不”她摇摇头，“我是澜儿。”
　　是的，她是澜儿不是芮坦，从始至终她是暂借在这里。曾经英昭送她的花也早就枯萎，没有什么是她自己的。这样也好，走的时候也无牵挂。
　　真的没有牵挂吗？那激荡于胸中的情感，不是比什么都更沉重？
　　仙女帮她穿上铠甲。这是当年父亲命人照着她的身型打制的，穿在身上很合体。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依稀想起刚来时的样子。
　　青菀也换好衣服，站在那等着她。澜儿转身冲她一笑，“姐姐，我们走吧。”
　　府门大开，她愣住了。一大早，外面已经站了好几位。她还没数清都是谁，女娲已经笑着上来拉住她：“澜儿要走了，我们大伙来送送。”
　　“多谢诸位尊神！”澜儿躬身略拜。
　　只见伏羲、轩辕、雷公、风后、甚至李天王都来了，她很自然地拿眼扫了一下，随即想到，“我特意嘱咐娘娘不要告诉他的，他应该不会来。”
　　大伙拥着两位姑娘离开芮坦府，向“往生所”走去。一路上都有说有笑，回忆着项澜刚来时的情景，不知谁提起她当初在天监里打二郎神那一巴掌，惹得众位神仙哄笑不止。路上又遇到几位神仙，听说澜儿要走，都纷纷跟在后面相送。
　　不少神仙不解：“怎么说走就走呢？”
　　“是啊，大家在一起高高兴兴有多好，说走就走，以后咱们可冷清了。”
　　“别说了，这是陛下旨意。”
　　也有神仙奇怪道：“哎？怎么不见英昭？”
　　“听说没敢告诉他。”
　　“也是啊……”
　　澜儿听着，也不答腔。想想自打来到天庭，一路胡闹胡为，众神都不计较，乐此不疲地玩着她教的游戏，大家一起心无芥蒂，就算平淡一些也比人世的尔愚我诈要好。
　　“唉，人呐，如何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当你想走时不让走，当你不想走时又偏偏不能再留。”
　　转过几条街，“往生所”遥遥在望，送行的队伍也越来越庞大。大家心里都明白，此一去不会再有相见之期。神仙们没尝过分离的滋味，这一下可是领教了。多数心中不舍，但又不敢表示出来，刚才还轻松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