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缘（上部&下部）》洪把兔

15、十五

　　彭越右军主将不久前病死，临时调副将姚长西统带。兵将不熟故显得战斗力薄弱。项泉令王崇重击右路，就是想借此引开敌军的主力。王崇也是楼烦骑兵出身，所带一千人虽少，但都是马上精锐。楚军于不备中被偷袭成功，人人都觉得窝囊，都憋了一口气，一经冲入敌阵，便如一头头猛兽狂啸而来。王崇领头，抢起一双大刀左削右砍，眼看敌军成片倒下，登时乱了阵脚。
　　这几年，西楚军队所到之处，皆如山崩海啸，鲜有人能阻挡。今日初战告败，全因心有不备。此刻回过味来，都奋力一拼，威力渐长。
　　彭越三万大军全部赶到，将他们围在当中，一时杀得难分难解。忽然右路一阵大乱，原来王崇已将姚长西斩于马下，西楚军旋风般向这边扑来。彭越顾不上薛昌，一挥手中长矛招呼身边兵士，掉转马头就要援助右路。突然眼前一花，寒光掠过，他本能向后一抑，挺矛格开。“喀嚓”一声，矛杆断为两截。
　　彭越大惊，只见来将黑甲红袍，手中舞动一柄长剑。他不及细想，挥舞断矛又挡了几下。对方剑使得太快，根本辨不清来路，“当当”几声，矛头又被削飞。彭越不敢再战，拨马就跑。
　　项泉几下将彭越打得无还手之力，楚军士气大振。眼见敌军主力避开他们往右路而去，项泉也不下令追赶，而是打马驰到薛昌面前。
　　薛昌以前每战冲锋在前，皆当者披靡，还没像今天这样陷入重围，左突右杀，无力施展过。一时急得眼也红了，声也哑了，及至项泉来到跟前，犹自挥剑砍着。
　　项泉用剑轻轻一挡，“薛将军，不要贪战，赶快撤回下邳城，再做道理。”趁着王崇拖住彭越的时机，项泉领众军士掉转马头，杀出一条通道，直奔下邳城。

　　董兴怕遇上埋伏，没敢走大路。与大路相傍的，是连绵的一段丘陵，山势平缓，草木繁茂，易于隐敝。董兴选了一条背静的山路，打算领着队伍翻山而过。可是山路蜿蜒迤俪的，车子走在上面异常颠簸。有时遇个沟坎还要人来推拉，行进速度受阻。眼见天色渐亮，仍没走出几里，心下有些焦急。
　　倒是澜儿，看见满山绿草野花，听着树上小鸟啁啁，神情开始愉悦起来。不时在马上俯身，冲车里的青菀说笑几句。有时见路边野花好看，还跳下马摘几朵，递与她。董兴看着，只有无奈叹气。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眼下是在逃命，居然还有心思玩乐。
　　山并不高，也不是很陡，转过一道山梁，眼前突然开阔。此时天光大亮，下邳城就在山脚下，看得清清楚楚。
　　远远望去，城外旷野上旌旗似海，剑戟如林。成群马匹踏起的尘烟，漫漫没过城池，将全城笼在其中。这阵势，在场人等无不骇然。项澜停了说笑，拧起眉头。
　　因为站得高，下面情势一目了然。主力军虽然且战且退，但敌人逼得太近，眼看接近下邳城门，却无法进入。
　　项澜立马山梁，紧张地望着下面，一动不动。董校尉唤了她几声都没听见，只好策马挨近，高声道：“公主，我们还是赶路吧。”
　　“不！”澜儿坚决地说：“我要看到哥哥他们安全撤进城里。”
　　“可是这样久了，会被敌人发现的。”
　　项澜左右看看，果然，这里地势虽高，但平缓没有遮挡。五百士兵都全副武装立在山头上，的确很扎眼。但是，山下战况关乎生死，她又怎么舍得离去。连青菀也从车里走出来，站在她马旁。
　　彭越军倚仗人多，撒成扇形，步步紧逼，西楚军不敢再往后退。双方胶着在那里，但也只片刻的僵持。忽听敌军营里响起阵阵鼓声，众官兵一听号令，立刻冲了上来。项泉将队伍尽量紧缩在一起，以免被冲散。敌人像潮水一样一浪接一浪，西楚军虽然强悍，但苦于人马太少，重重包围之下左右难顾。
　　“怎么办？怎么办？”澜儿急得大喊。其他兵士见此情形，都双拳紧握，不时看看董兴。董兴真是两难，他看看两位姑娘，狠下心咬牙道：“公主，撤往彭城要紧！”
　　项澜一瞪他，质问：“下邳丢了，彭城又能守得住吗？”
　　“就是的，董校尉，既然守不住，我们回去也是白搭。”几个兵士仗着胆子答腔。
　　“但是，军命不可违啊，再说，还有青菀公主。”董兴说着，冲项澜使着眼色。项澜当然明白，只是哥哥安危更要紧，丢了青菀还有吕雉，父王的人质仍起作用。
　　她问道：“现在我们能帮得上忙吗？”
　　董兴瞟了一眼山坡的缓度，指着敌我交战的前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从这里，居高临下冲过去直插那边，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搞不清我们有多少人，只能先往后撤。这样主力军就能腾出时间进城。”
　　“你有把握？”
　　“不敢说，只能说试试。”
　　“那还等什么？”项澜扫了一眼众人，士兵们个个摩拳擦掌。董兴决心难下，“公主，小将的任务是……”
　　项澜不等他说下去，亮出哥哥的龙佩，朗声说道：“龙佩在此，如世子亲临，董兴听令！”
　　董兴只得跪下，“小将听令。”
　　“你立刻领全部人马给我冲下山！”
　　“那公主您？”
　　“少废话，执行命令，我哥下令时你也这样讨价还价吗？”
　　“小将……”
　　“刷！”项澜拨出宝剑：“再犹豫我先宰了你，然后亲自领他们下去！”
　　“是！”董兴不敢怠慢。众士兵立时整好队伍。董兴留下十人守护项澜青菀。
　　项澜想起父王临战时总要做些动员，以鼓士气。她也学着样，清清嗓子说道：“弟兄们，下邳不能丢！不能让彭越这个小人看咱们西楚军的笑话！成败在此一举，打了胜仗，我亲自向霸王给你们请功！”
　　董兴虎目圆睁，抱拳道：“公主放心，且看我去收拾他们。”
　　项澜一点头，回身对青菀说道：“姐姐，马车归你，你现在想去哪都行。”
　　青菀淡淡一笑，“我哪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