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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夜骐 ...


  •   “它是什么样子的?”三年级的我好奇地问。

      “很多巫师觉得夜骐象征着不祥,可我觉得它们真是一种相当漂亮的动物。很像马,有点瘦,澳洲蛋白眼的眼睛,翼手龙一样坚韧的黑翅膀,皮肤亮得像甲虫眼珠。希望你永远看不见,不对。不能亲眼目睹它们真的很遗憾,也不对...”六年级的纽特·斯卡曼德低头揉揉鼻子,“我的意思是,她很有趣,你可以亲手摸摸她。”

      “我听邓布利多说起过你,斯卡曼德先生,赫奇帕奇里的格兰芬多,抱歉,我不是在贬低赫奇帕奇,万一你真是个‘帽窘’呢,”我学他的说话方式,“你很有意思,但又不完全有意思。”

      “我也听过你,‘拉文克劳的维德弗尔尼’。”纽特轻声说,“我只是有点不擅长听命令,依我看这算不上缺憾。在难以认同的事情上,谁都有拒绝的权利。”

      “你说得对。但取这个外号的人一定恨我。”我抱紧自己,打了个冷颤。最好别让我抓到他,我想。这也不怪我抱怨,失去公允是任意一名拉文克劳都无法忍受的诋毁。

      “嗯...也可能是‘理解许多事物的智慧’。”

      “谢谢你。我更想理解青春期的男孩脑子里淌的是哪种品牌的青蛙脑浆,然后去对症下药抓点蛇来。”我忧郁地摇头,“不是在请求援救,斯卡曼德先生。我是说,你帮不了我,因为你是个区别于笨蛋傻瓜的正常男孩。”

      赫奇帕奇少年愣住了,看起来比刚刚在深夜的禁林里碰见“维德弗尔尼”还惊讶。他有些不安、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低垂在浅褐色鬈发下的目光静悄悄地、不易察觉地钩了我一下。像是想要判断我是否出自于真实想法,又得笨拙地遵守社交礼仪。

      我疑惑了:难道纽特·斯卡曼德觉得自己不正常?

      “不好意思,”未来的神奇动物学家红着脸,“只是我...见谅。你是第一个这么评价我的人。”

      “啊。”我慷慨地摆手,“这不是问题呀,只要你觉得这算嘉奖,我以后还能多评几句。”

      傍晚上古代魔文课时,几个斯莱特林当众宣读珀尔修斯·范科特写给我的情书(范科特说我是令他魂萦梦牵的雪山女神斯嘉蒂,我的早饭快吐出来了),如果不是被室友一直按着,我的魔杖可能会做出一点促成“血溅霍格沃茨”的学院特别贡献。

      无论如何,我还是被气得五内俱焚,下课时尾随斯莱特林展开复仇。我变成普伦德加斯特,穿越走廊长驱直入,面无表情地给斯莱特林扣了一百多分。因为你们走路顺拐,我残忍地说。正值我思考“易容马格斯教授能否骗过学院计分沙漏”之际,教职员休息室门开了,普伦德加斯特本尊走了出来。

      尽管我的临场应变成绩是“O”,一再坚称自己是斯莱特林的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却忘记把自己的发际线变回来...总之,你听说过人的自我防御机制吗?当遇到任何有关社会性死亡的情景时,大脑会自动替你删除一些不好的回忆。托防御机制的福,我纯洁无瑕地回到拉文克劳塔楼,冷静自持地写完选修课论文,叫家养小精灵送来些巴思果子和松糕,我接近成功了。

      然后,范科特被一群有翼弹弓簇拥着来了。该死的天文学家光彩照人地说,斯嘉蒂,古希腊先知摩普索斯有言,长庚星会向我们射来爱的琴弦。我明白,你是在为我打抱不平。

      我打抱...打爆了他的头。

      屈服于家中某位魔法部要员的淫威,要面临的只是禁闭,不是体罚。我要帮奥格誊写两月份的猎场巡逻手册——我们怀疑他根本不识字,这本手册没有一页不是学生代写的。里面有半只蟑螂尸体、疑似番茄酱的暗红涂鸦、格兰芬多高年级画的火柴人(他们将其称为性感女妖)、咒骂菲尼亚斯·布莱克下地狱的警世恒言...干得好。

      “校长的才能也许在另外的方面。”纽特委婉地猜测。

      “得了吧,”我说,“那你是怎么回事儿?”

      “在格兰芬多向他投掷粪弹时恰巧从边上经过。”

      他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你才是故意的。”我鞭辟入里,“斯卡曼德先生,你很乐在其中,表情可不会骗人。没有一个霍格沃茨学生能拒绝公费夜游,赫奇帕奇也不行。”

      “高超的判断,可真‘维德弗尔尼’...”纽特用快要被风吹走的音量回应,但没看我,“神话有讹误。我觉得‘维德弗尔尼’是一种古斯塔夫箭鹰,生活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体型仅次于雷鸟,换下的正羽能做魔杖芯。箭鹰会把卵产在鹰头马身有翼兽的巢穴里,它们在幼年时很难区分,但前者的雏鸟性格更温顺,没有父母抚养的它们总是不易存活,更别说‘冬风信使’了。”

      “可《神奇怪兽》里完全没有提到。”全优生可不好当,比如说我,已经把三年级需要的课本全都背诵下来了。尽管如此,我依然对“古斯塔夫箭鹰”一无所知。要知道,作为欧洲三大魔法学校之首,霍格沃茨选用的教材都是各个魔法领域的前沿专著。如果拿麻瓜物理来比喻,《神奇怪兽》的地位大概等同于《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没错,是的,”纽特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现代神奇动物学很久都没有进步了。作为将被取缔的边缘学科,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像样的专著。麻瓜的城市工业在传染森林、沙漠和海洋,巫师们也更加深居简出,不会有接触神奇动物的机会。更何况,动物的情感更直观,他们不是对所有人都能保持友善,很多还会有些闹腾的小脾气...而不可控往往意味着麻烦。”

      人们很难察觉纽特·斯卡曼德的不愉快,这是因为,除去浓密的眉峰皱成一个结,你难以在这张柔和、保有稚气的面庞上捕捉到任何与恶意有关的神情。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原来真的有人连气恼都是隐忍的,仿佛自己尚在犹豫是否应当这样表示似的。就像,就像是一团安静的橙色火焰,你走近他,伤害他,并永远不会担心他在背后烫你一下。

      瞧,不待我安慰,他就自我愈合了:“对抗自然是最不明智的做法,我会尽我所能保护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只要它们需要救助。是有麻烦,但麻烦只是因为人们不了解。抱歉,是不是说得太多了...我也挺意外的。”

      如果是这样的个性...我想起他在高年级一塌糊涂的名声,大概就“人畜不分的现代克拉格”什么的。所谓圭角常难外露,有理不在言高,顿时,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当然不,我们真是绝配!”我欢呼起来,“我也喜欢麻烦,和你一样,谁都不愿意听我多说。可大家眼里各式各样的麻烦,不是都有合乎规律、理式的实质吗?”

      我动用为数不多的哲学细胞,又像是在魔法部发表部长就职演说。可是,如果你老是在某个不起波澜、近乎静止的地方生活,就一定能够理解那种迫切。就像一位不停唠叨的人终于拿到了喇叭,年深日久的哑炮懂得了魔法,心中积攒的那些欢快的、闹腾的、无处安放的话语不慎打开了闸门,结局只会是——尽情汹涌而出。

      就是眼下这种情况了。

      “假设,我认为应该存在此种假设,我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叫海尔德维克;而你住在我隔壁,叫斯卡曼德。我们很脆弱,会被微不足道的灾祸置之死地,但我们身上的特质,恰恰能够体现区别于他物的尊严——我们的心灵是自由的。

      “梅林之所以让我们能思考,是为了让我们观察、总结和探索生命,令渺小与伟大得以同存。你、我、麻瓜、神奇生物们,最后都会在更高的层次上回转到世界本身,但在到达终止点前,谁都有权利享受安宁、愉悦、符合自然习性的一生嘛。哎呦!”

      我被空气蹬了一脚。

      “轻一点,乌拉,别吓到新朋友。”纽特低声喝止,面对我气鼓鼓的疑问,反倒有些笑意似的。

      “不是在嘲笑你。”他反倒先吃了一惊,意识到自己不合时宜的表现。

      其实,我想了一种更轻柔些的比喻:“夜间的昙花”,堪称明快的表情,仅仅是因为看见了感兴趣的某件事、某种物,便人之常情地轻微莞尔,时间很短暂,可能与转瞬即逝差不多,但并不引人讨厌。

      纽特抱歉地点点头,比了个保持镇静的手势。我紧张兮兮地站在原地不动,随即,赫奇帕奇聚精会神地朝前一扑,猛地抱住了什么东西。看不见的鸟儿发出清亮的鸣叫,紧接着校袍下摆活了,黄黑相间的獾呼拉拉卷起很高。

      “原来你认识这头...乌拉?好怪,像是俄罗斯名字,她不会真是从俄国飞过来的吧?”我眯着眼睛便于视物,想象了一出纽特骑着夜骐大喊“万岁”“万岁”“万岁”的场面。

      我们还挺幸运,在寒夜清新的空气里,笑意还没有冻僵。它们化作许多蝴蝶,从胃里醉醺醺地飞出来。

      然后,然后我醒酒了。

      “你在禁林养夜骐...这个,现在向布莱克校长举报同伙能从轻发落吗?”我哆哆嗦嗦——只是因为冷。想起来了,我原本只打算进来找点嚏根草,普伦德加斯特看守魔药柜就像乌克兰铁肚皮守金库,而我只需要一盎司缓和剂就能解决目前变形不稳定的小问题。

      我低头看怀表,零点三刻。现在我应该在七楼空教室熬魔药,而不是成为纽特·斯卡曼德的共犯并在夜骐旁边蹲着傻乐。活着不好吗。

      “可是你不会。”纽特非常笃定地说。

      又或者他什么都没有说。在我抬头的时候,那双琥珀色眼睛早已被月光蓄满、湛湛发亮了。

      我深吸气,气息奄奄,可能听上去比较像回光返照:“谁给你信任遵校规守校纪拉文克劳的勇气...求你,别看我。好吧,你是对的。让我摸摸。”我熊熊燃烧的求知欲揭竿而起。

      “我保证过的,玛格丽特,她的性格真的很有趣。”他的脸上泛起红晕。

      是冻的,我确信。苏格兰高地的二月真冷。

  • 作者有话要说:  夜游是无数革命友谊的开始。
    关于小玛明白了啥:她意识到纽特被同学边缘化,是因为他已经在自己的世界里非常富有了,纽特不太需要从社交获取能量,更不会在意常人标准下的那些“伤害”。但他仍然关心朋友,对那些表露善意的人,会尽他所能和对方聊聊,哪怕看起来很笨拙。

    1.
    北欧神话中,维德弗尔尼(Vedfolnir)是一只住在世界树顶端的猎鹰,代表“一切智慧的来源”。它由吞噬尸体的恶巨人赫拉斯瓦尔格尔化身而来,停在一只巨大无名神鹰的两眼之间,监视着世间万物。维德弗尔尼常向奥丁通风报信,饥饿时则为人间带来冬风与死亡。小玛认为这是在指责自己为满私欲不择手段,甚至与教授暗度陈仓(AD:?)
    2.
    FB2里莉塔和纽特提到了一位姓普伦德加斯特的教职员,在小纽说“生物没有奇怪的,只有人类心胸狭隘”之后被罚留校劳动一个月。根据描述我认为他主持的应为生物相关的教学,并且对它们缺乏基本的尊重,本文中将作为魔药课教授出现。猎场看守则采用了1960s出现过的奥格。如果JKR写过更明确的设定,欢迎大家指出我的错误。
    3.
    关于珀尔修斯·范科特(Perseus Fancourt):根据HP Wikia人物波佩图阿·范科特(Perpetua Fancourt)捏造的原创角色,波佩图阿的哥哥。波佩图阿是玛格丽特的室友。
    4.
    关于艾尔弗丽达·克拉格的记载:Elfrida Clagg(1612-1787)巫师议会主席。重新定义了“人”的概念,即能说人话的就算是人。随后,所有能让议员理解的人言生物都来参与巫师的工作,不出意外,只会几句英语的巨怪、土扒貂和幽灵在魔法部闹出了很大的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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