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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径 ...


  •   我知道纽特的手提箱非比寻常,但要我模仿禁止滥用魔法司那些每天嗅来嗅去到处搜查的好狗,我得说,我不是那块料。霍莱家的人都不怎么守规矩,也不太喜欢规矩,如果一些浮笔浪墨的律文涉及到朋友的隐私,我总能及时把工作与生活两清。

      纽特总是有自己的主意。我对他顺应局势的妥协不报有任何期待,已经做好了一到巴黎就分别的打算。

      因此,从各种标准上说我都是个好旅友,尽管默然者消亡的阴霾依旧盘旋在我们上空,这不妨碍我怡然自乐地做出决定。

      原本我认为它只是一种捕捉神奇生物的炼金物品,工作原理大概和抽水马桶差不多...你看到那场景的话,就会觉得十分形象:空气中掀起看不见的的魔力飓风,惟有默默然悬挂在天穹中央。好像有一个富集恐惧、尖啸的球体破裂了,刺骨的寒冷席卷大地,然后灾难就降临了。黑巫师们发出猖獗的笑声,纯黑色的云雾四处腾起。浓墨大块大块地压在每个人头顶,我们睁不开眼睛,但惟一能够确认的是:黑暗正在坍塌,就像被一个更强大的水涡卷走了。

      世界大放光明。无辜的手提箱边上站着同样无辜的纽特。白衬衫、英国人的脸、学院派的两条背带,有点儿超越当时的画风,也超出了我的心肺承受极限。在阿瓦达索命到处乱飞之前,我高喊“随从显形”扑向他。

      我的咒语总归还行。

      我们静默地喝了会儿茶,看看甘蓝,神差鬼使地,我问:“纽特,介意问问你想用默默然做什么吗?”

      “我能保证不是违法的,至少不是黑魔法。”他愣住了,目光轻轻闪烁,“我以为你不会和我谈起这个?”

      “我...”我有些语塞,能说会道的天赋突然离家出走了,“我明白,缺少爱的关怀才会催生默默然,抱歉,我不想...我是说我必须这样做,甚至草率地为她判了死刑,从没想过那孩子可能有救治的机会。我知道你不会赞同我。但至少、能不能让我把话讲完?”

      按照理论,离开寄生者的默默然不再有任何危害性,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立即消散。不过课本忽略了这样一种现象:尽管寄主的遗骨已经在无声爆裂中化为飞灰,它依旧会在离体以后短暂地模仿生者的形貌。于是纽特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幻影。是个苏丹本地女孩。

      我回避这个话题,就像刻意回避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时光之河。诚如之前所言,我们理应像共栖的两颗流星,短暂的交织和并行已经格外难得。

      “可是,玛格丽特,那些事里没有你的参与。”纽特保留自己的观点。

      将宽容运用到极致,简直像是赫奇帕奇与生俱来的财富似的。对待朋友,他们率先感知的总是情绪的变化、而非孰对孰错。这种善良的本能不是好事,至少对我来说,不是。我变得面目全非,却不总是悍然无畏。只有我明白自己的动摇——在相逢的瞬间,我甚至升起逃离的欲望。

      我们最后的告别不是在霍格沃茨,我说了谎,但不是因为嫉妒、恼怒、受伤或其他什么白痴的理由。关于莉塔——我当然不会误解他是出于什么“爱”的缘故,“维德弗尔尼”不误解任何人。

      去法国以前,我曾远远地见过纽特一面,在伦敦。他让一只工作用猫头鹰轻轻停在手心,就像所有热爱生活的年轻人一样,双眼明澈地微笑。我站在虚掩的门后,看见办公室内的所有物品都被烛火漆成金红。

      用小孩子的话说,我应该算是一个“背誓者”。封印纯真,封印仪态万方的想象,将背后新生的反骨齐根折断,再把两只脚放进泥泞的沼泽里。我不后悔,只觉得有些难过。我想,我难过的恰恰是:他依然能毫不设防地宽慰我。纽特·斯卡曼德说的话和十六岁根本没有两样,他说,玛格丽特,没关系,成为我们少时最讨厌的人也没关系。你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需要的不是付出,不是索取;没有劝谏,更不存在战争。先决条件是偏爱,是绝对真挚的心。

      “我知道你依然能把我当朋友,但请别违心地开解我,行吗?你知道这不是你希望的样子。”我说了句混账话,说完我就后悔了。

      “不,当然不是,”纽特从沙发上跳起来,“如果你想,你完全可以亲眼看看她,和她说说话。我的手提箱...这架扶手梯不总能对准工作间,有时会出现故障,比如掉到水里,和塞尔玛湖怪面对面,我还在改进。”他的声音愈轻,低头在手提箱的黄铜转盘上拨了一下。

      “你是在邀请我?”我被他讲话的跳跃性弄懵了,只听懂了前半句。

      “是的、我想是的。”纽特牵动了一下嘴角,“如果你还对这些感兴趣的话,就像‘维德弗尔尼’?不,它是古斯塔夫箭鹰。箭鹰总是睁着眼睛,不是为了审判事物的好坏,不是以携带死亡为荣,就只是为了观察。”

      -

      “阿不思也不能施出比这更好的无痕伸展咒。 ”

      我无情地祭出昔日教授拉踩。

      在看到辽阔的“箱里乾坤”后,我终于明白纽特失踪的几年到底完成了什么:一个随身携带的神奇生物保护区。

      我们像蒲公英伞那样降落在小径上,轻盈的风回到我们中间。我并不知道,麻瓜作家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会在十九年后出版一部《小径分岔的花园》,它在冥冥中讲述这些本不会发生的相遇——“时间有无数系列,背离的、汇合的和平行的时间织成一张不断增长、错综复杂的网。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并不存在;在某些时间,有你而没有我;在另一些时间,有我而没有你;再有一些时间,你我都存在。目前这个时刻,偶然的机会使你光临舍间;在另一个时刻,你穿过花园。”

      回到自己王国的贤者慷慨地展示他的世界:在互相嵌合的气象咒的统御下,绚丽丰润的四季各自运行,一切宛如仙境。

      圆圆的巨型蜣螂从边上路过,靛青色的比利威格虫振动三对透明的羽翼,复又高高飞起。我们向一片的沙地走去,我顿足仰目,才明白那些蓝萤萤的并非是月光,而是灯丝虫汇成的、浅淡的落晖。它们灿然地悬在顶空,成千上万根古银色的纱线轻轻地摇晃着。

      一叠深邃的竹荫,其间盘踞着繁丽的鸟蛇;云雾蒙蒙的山岚,细雨柔柔地飘向更低处的钟乳岩洞;生长着大穗结缕草的平台上,一群月痴兽将碧绿、晶莹的眼珠碰在一起。我用漂浮咒拨开眼前几个奇幻、透明的水球,两只格林迪洛额头相撞,呲牙咧嘴地亮出雪白的幼齿。万斛黑暗潜在深处,其间忽而传来海潮隆隆的响声,震天撼地,但绝非源于自然的力量,而是一些大型动物在移动,可能是毒角兽在翻身,也可能是囊毒豹在打喷嚏。

      在极其遥远的地方,仍能注视到似真似幻的金色云霞,像一把向人慢慢推来的扇子。它探身下来,酣畅地泼洒在静谧的海面上。

      “原来你去过了这么多地方。”我略有些不自在,把手藏在身后,任由十根手指紧密交缠,握住金属——我不小心把茶匙带下来了。

      “只是拜访一些神奇生物学家和地理学家,做些救助和研究,”纽特驾轻就熟地同它们打招呼,“杜戈尔,泰特斯,芬恩,安娜,汤姆,凯拉,嘿,下午好...你们怎么跑出来了?这边来。”他挥舞魔杖,把一对晕头转向的恶婆鸟扽回枝子上。

      “克洛诺斯和瑞亚不总在原处,我在德拉肯斯黑市买下它们的时候,定位器官已经完全损坏了。”纽特介绍道,“但现在已经恢复了不少,至少不用从湖里往上捞。我们走这里。”

      他掀起一块帷幔。那条帘子灰扑扑的,乍一看和似乎和墙体没什么两样,但紧接着就有惨白的颜色从缝隙里透出来。我一矮身,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气温骤降,寒风将我的满头长发向后拉去。呼出的热气立刻被结成了雪霜,脚下传来一声又尖又细的颤音,大概是冰裂声。一团黑影向我袭来,深蓝色大衣从天而降,将我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

      “谢谢。”我拢紧了这件大衣,感受到体温回暖。

      纽特轻微地笑了笑。

      天地银白,面前是一条完全冻结的河谷。耳畔神奇生物的啼鸣、振翅和呼吸声完全消失不见了,一切统御在令人恐惧的死寂和酷寒中。两侧钢铁一般的冰壁映照出我们的表情,我很警惕,纽特则是慎重。

      我们看到了它。

      与其说是默然者的遗骸,不如说是一痕撕裂白日的黑光,最明亮的积雪也不能折射出它的形态,我仿佛又听听到亡灵尖啸的笑声,所有鲜活的颜色都在向这座涡流逆卷,垂直向下。

      可能有那么两三秒吧,当精神集中在这具默默然上时,我像雪盲症患者一样骤然失去了视觉。老实说,这个瞬间我有些惊愕,心脏紧缩,血液奔涌,训练有素的肢体率先做出了反应——举起魔杖。

      我调动了对付摄魂怪的经验。守护神咒能够护卫巫师、带来光明、驱散绝大多数的寒冷,对黑魔法有轻微的抑制作用。在我看来,默默然也是用气味或者感情辨别人的“生物”,兴许是前者的一种同质。但在施法之前,我好像忘了旁边还有一位大活人。我感觉到自己被掉了个儿,然后撞到了什么东西。

      “黛西,你还好吗?你的头发完全变黑了...”

      我恢复了视觉。

      纽特的手臂紧紧贴着我的肩膀,琥珀色的双眼焦急地凝视着我。轻微的气息掠过耳侧,他应该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把我圈进了怀里,正在分享彼此的呼吸。

      原来他的眼睛不完全是暖色。真是惊人,角膜和虹膜之间尚且蒙着一影非常轻薄的灰绿。就像刚刚好抽出一点儿芽的普列薄荷,我胡乱想道。如果灼热的体温能够透过皮肤、潜入血流的话,我的心脏肯定被这道闪电劈开了一角,那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搏动着。

      时间重新掌控它的流速,尽头暖呼呼地吹进一些风来。我忽然就被淹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魔法手提箱的入口应该不是固定的,不然以纽特什么都胡乱往里塞的架势,早在回收毒角兽的时候工作间就压塌了...
    小玛父母离婚另有隐情,她知道内幕,但是不说。部长父亲是特权阶级,小玛有时会利用特权,但反特权;利用暴力,但反暴力。这些一定程度上是自我批判的滥觞。此外,她还清楚地明白AD的偏爱来源于彼此的相仿;而纽特的偏爱是性格使然,是回忆的幻影作祟,她不愿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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