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B/HP]Vedfolnir》合冬

3、家事

　　在“阿不思·邓布利多最青睐的学生”联组里，我和纽特·斯卡曼德大约能够并驾齐驱。阿不思就是很喜爱我，我是指，教师对得意门生那种喜爱。我敢说研究一名易容马格斯是任何黑魔法防御课教授都难以拒绝的乐趣，有时候我会故意变出鼹鼠鼻子或彩球鱼鳞，和阿不思围着一个巧克力坩埚哈哈大笑。

　　在那些无所事事的午后，格兰芬多的探索心与拉文克劳的求知欲同时生效，它们缓慢地填补记忆的缝隙，就像坎布里亚那些山岚中永不枯竭的溪流。

　　然而，阿不思拒绝了我。确切地说，阿不思拒绝了我揭发莉塔·莱斯特兰奇的请求。尽管彼时我只是天真地提问：如果世上所有审判的利剑都落向诚挚善良的人，那么，真正犯错的人该去往何处呢？他会如预期一样悔恨吗？还是会若无其事地再次赢取他人的赞颂，就像起初毫无芥蒂地欺骗朋友那般？

　　阿不思·邓布利多把我蓝黑色的领带轻轻摆正，这个瞬间我抬起下颌，看清了他的眼睛。我能确保，一些格外晦涩、深重的情绪正沉潜在这双湛蓝的瞳眸中，可年幼的我无从辨认。他说，拉文克劳的敏锐总是令我捉襟见肘，黛西，这很好。但此时此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人与人之间尚且存在偏爱与体谅，正因如此，绝对的正义才不是易举。它的到来往往伴随着痛苦，有时甚至需要竭尽全力。

　　我简直难以忍耐这种处处和稀泥的风范。我失望地说：“这当中也包括你吗？”

　　他停顿住，偏头笑了。我茫然不解。

　　这位青年教授笑起来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迷人和潇洒，他忍俊不禁：“换作莉塔，兴许我会给出截然不同的答案，更不会进行任何超出教学内容的谈论。看，这就是大家眼中昭彰的偏爱。”

　　我说：“真拿你没办法。”

　　莉塔·莱斯特兰奇就读于斯莱特林学院。和纽特一样，她也比我高三届。这位能力超群的女巫身世成谜，最要紧的是，在那种气质阴郁的学院里，她没能修习出与之相配的左右逢源，自然收获了不甚理想的人际回馈。在这一点上，身为拉文克劳的我并不抱有同情。

　　我给残忍找好了借口：一方面由于她随意消费纽特的善意；另一方面，我们本就算不上朋友。我只推崇那些年纪轻轻便无师自通的早慧，惟有洞见能将恶意消弭，因为它无形中凸显了对方的贫瘠与自己的富有。我一向擅于分析，正犹如喜爱自己。

　　照我说，莱斯特兰奇也应当发掘出自己蔑视一切的才能。毕竟我目睹了太多次她是如何高傲地抬起脸廓，任由黑绸一般的目光轻飘飘地拂过对方的头顶。她是如此骄傲，仿佛无论学业还是友谊都不能在心中留下任何痕迹。来自赫奇帕奇的挚友离开了，但这不算结束，恰恰相反，她的人生因为这场告别刚刚开始。

　　在那时，我几乎是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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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五年级期末时，莱斯特兰奇作为前女学生会主席、优秀校友代表出席毕业典礼。典礼如火如荼地进行，我在菲尼亚斯·布莱克校长的办公室提交转学手续，清晰地记得走廊里兰科勒斯·卡普管理员正在用一条皮鞭体罚学生。布莱克企图利用O.W.L.s考试成绩指责我令霍格沃茨蒙羞，直到他当着我的面打开证书，脸色由青转绿、再由绿转青——总共11个O，我是1911级的全校第一。

　　这位“霍格沃茨史上最不受欢迎”的校长促成了整件事的失控，因此，不完全是莱斯特兰奇事件，我早已对这所学校颠倒黑白的行政层失望透顶，父亲和母亲也是。我不得不另谋出路。

　　“布莱克校长被免职了，新上任的是迪佩特教授，现在由邓布利多代他教变形学，黑魔法防御术则换上了梅乐思。”纽特好像很乐意和我聊聊学校的事。

　　“他的情况也不允许再度出任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从前和巫粹党领导人盖勒特·格林德沃的过密往来已经引起了威森加摩的警醒。我父亲很信赖他的为人，但你得知道，有时候，信任这种东西很脆弱，它虽然存在却不能促成任何事。

　　茶泡好了，房间内开始云山雾罩，一副岁月静好的场景：纽特捧着刚沏好的伯爵红茶，颇有棱角的明亮五官隐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而我把自己嵌进扶手椅拱背里，凝神听他讲述近况。

　　“默默然图书公司的奥古斯特·沃姆先生邀请我撰写一本有关神奇动物的手册，因为我曾经向《养龙指南》邮寄过科普小贴士。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些文学上的造诣...但离开了办公室，感觉还不错。”

　　“希望你不会觉得班门弄斧，”他语速飞快，“我的旅行计划上重点圈出了罗马尼亚，海尔德维克夫人才是享誉世界的火龙学家。希望能赶上澳洲蛋白眼的繁育期。只是不知道她会喜欢什么礼物。”

　　纽特说的是我的母亲，艾莉婕·霍莱女士，一名正正经经的法国纯血女巫。在布斯巴顿魔法学校毕业后，结识了我的父亲兰瑟尔·海尔德维克和我的教父哈维·瑞吉比特，三位年青巫师野心勃勃地踏上旅途，发誓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包括但不限于缠绵悱恻的三角恋情、捕获一头秘鲁毒牙龙幼龙、发掘中世纪炼金术士帕拉瑟的墓穴和登上包括《预言家日报》在内的所有巫师主流报纸。

　　后来，由我父亲牵头出资，他们在罗马尼亚和斯诺登尼亚建立了世界级的火龙保护区。在我来到法国以后，母亲总是辗转罗马尼亚、威尔士两地，醉心于无限广阔的科研领域，自然无暇顾及她可怜的女儿。

　　“什么都行。银箭，白兰地，火焰威士忌，能够在火龙喷吐龙息时示警的扫帚指南针，你能想到的所有不适合女士的玩意儿。”我耸耸肩，毫无疑问，如果能来到英国上学，性格古怪的艾莉婕铁定会被打发到格兰芬多去。

　　不过。我稍微挺直了后背。

　　“抱歉，纽特，我不是故意不收你的信件，事实上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有人给我写了信...海尔德维克庄园现在没人在住。”我艰难地描述情况，“过后如果你去拜访母亲，也请不要当面与她提起这个姓氏。”

　　“近些年你大概也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差不多像‘传奇伉俪婚变疑云’‘风流部长情难自禁’这类的，嗯，我得说这些消息的确空穴来风——他们离婚时甚至更早，只是没有在公开场合声明过。”

　　谈起父母的我尽量掩饰起心中郁闷，我太过清楚自己性格中的缺陷：虚荣，漠视，不切实际。这大约是因为被过早剥夺纯真的我早就为自己打造了无坚不摧的金身。

　　即便是孩提时代，家人们也不怎么陪伴我。父亲活跃在政界和应酬，秉行的教育方针是“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出手宽绰，可圣诞节基本不回家；母亲和教父满脑子龙，记繁育期的日子比女儿生日还准...龙死了、龙又活了、龙死去活来，等等，谁在乎？我曾在给父亲的信中恼火地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加入拜神龙教？父亲没回我。太蠢了，压根没人回我。十三岁的玛格丽特·霍莱，脑子铁定被巴拿巴用大棒敲过了。

　　噢，我忘记了，我还有个弟弟，这家伙更是个没心没肺的大傻瓜，毕业后就乐颠颠跑去了埃塞克斯郡的未婚妻家。在此，我诚心希望霍格沃茨能够取缔一些不必要的集体活动：备考O.W.L.s时我就觉得他们碍眼，从礼堂走到天文塔，从天文塔再走到就业咨询室，他们完全无视场合黏糊糊地粘在一起，好像那个普林斯家的小丫头身上有强力牵引咒似的。斯莱特林真烦人。斯莱特林搞起对象更烦人。

　　“总之，当你不幸与风流倜傥的政治家、疑似生活残障的科学怪人组成家庭时，磕磕绊绊地成人就足够难得了，至于感恩节一家其乐融融地围着火鸡，那概率和盖勒特·格林德沃荣膺诺贝尔和.平奖相差不多。”

　　半晌，没人做声。我随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嘿。我没事。就是周期性地智商走失，你知道的，就只是不想你误会我要和谁划清界限。”

　　“不，没有，我刚才...”纽特回过神来。

　　“就只是在想怎么回复。如果能复制邓布利多的口才就万事大吉了。换作我哥哥，可能会说我能理解、我很担心你、尽可以找我说说，”赫奇帕奇不得不失败地承认：“...不太习惯。但这么说会显得很糟吗？”

　　“怎么可能。”我不假思索。

　　所谓昭彰的偏爱，是一种很奇怪、也很合理的情感。我总是保持独立，此事不假。人是在夜晚航行的帆船，四周潮平浪阔，不啻于高歌猛进，你尽可以随波逐流，但遇到同行人过后，本该习惯的孤独就会变得难以忍耐。在更多的时候，你总是渴望参照，总是在寻找锚点，也想在某处宁静的地方，再一次看看他。你总是能如愿以偿。

　　我无声地微笑。

　　接下来发生的事难以用语言重述——纽特忽然抬手凑近我耳边。当他抬起那双琥珀色眼睛看你的时候，好吧，我硬着头皮保持不动，有某个瞬间我几乎以为他是想帮我理理头发。可是，要他做出这种动作实在是太没有说服力了，我盯着他乱糟糟的浅褐色卷发胡思乱想：根本就不会整理头发，纽特。看到你的时候，所有生活在深秋的风滚草都有了形貌。

　　在指尖碰到鬓角的前一秒，我还在思考眼下诡异的气氛如何妥善收尾，像是为了呼应我的束手无策，一些难以忽视的噪音冷不丁横插其中。

　　桌上的中国咬人甘蓝突然开始唱歌。向罗伊娜·拉文克劳起誓，播种它的六个月来我从不知道它竟有这样的文艺特长。我们全都吓了一跳。纽特闪电般收回动作，我直着僵硬的脖子，开始怀疑刚才的场景只是幻想。它最好是。

　　纽特匆匆别过眼神，再次与我的甘蓝旧爱重燃：“它唱的是贾科莫·普契尼的《图兰朵》吗？我好像听过...”

　　“狂奔的戈耳工！它可能有些蒙古血统。”我万念皆灰地举起魔杖，“邦缇，再不闭嘴就把你捐进去阿兹卡班，那里的摄魂怪都喜欢吃甘蓝。”

　　甘蓝立刻静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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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纽：邓布利多喜欢我。
小玛：呸！阿不思最喜欢的是我！
格皇：...
个人还是很喜欢写这对师生互动的，年轻的阿不思应该更有锐气也更坦率可爱，连偏爱都能说得理所当然。用八维来比喻的话，就是我真的好爱这些Fe绝尘的INFJ啊。
1.
关于年龄：莉塔1896年生，纽特1897年生，都是1908年入学。玛格丽特1900年生，1911年入学。FB2里邓布利多被法律执行司长特拉弗斯取消了黑魔法防御术教职，此处我提前了。另外，电影里同届生对莉塔校园霸凌是不可取的，但青春期的小玛会有些偏见。
2.
HP Wikia关于兰科勒斯·卡普的记载：Rancorous Carpe，19世纪后期任霍格沃茨管理员，曾在1876年试图将皮皮鬼赶走但以失败告终。
3.
HP Wikia关于哈维·瑞吉比特的记载：Harvey Ridgebit（1881-1973）是首个成功捕获秘鲁毒牙龙的火龙学家。他还在罗马尼亚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火龙保护区，查理·韦斯莱曾在那里工作。
4.
普契尼在世时其实未能完成《图兰朵》全剧的创作。在其去世后，弗兰科·阿尔法诺（Franco Alfano）根据普契尼的草稿将全剧完成。该剧于1926年4月25日在米兰斯卡拉歌剧院首演。本文此处其实稍微改动了面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