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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因 ...


  •   这所安全屋坐落在苏丹中赤道省杰贝勒河附近,距离颠茄旅馆大约30英里,深陷沼泽,罕见人烟,房屋外部被施过精密的忽略咒,因而肉眼看去不过是一片深灰色的乱石堆。

      房间内部挂着紫红的帷幔,散布着一些上世纪的玛瑙制品,几个亮晶晶的窥镜,写有“施法、施咒、召唤” 字样的法国弗里吉亚帽,玻璃上结满调节室温的冰霜,一只墨水笔正在《非洲神奇荒漠植物和它们的特性》上自动书写,工作台发出沙沙的写字声。

      纽特对我栽培的中国咬人甘蓝很感兴趣,他把魔杖尾端凑到暗蓝的菜芯旁边,目光亮闪闪的,应该是想让那棵半死不活的圆白菜动弹起来。

      “别动。”我拽住他的衣袖往回拉,“它喷出的火焰会把你的杖尖燎着,相信我,你不想深有体会。”

      “抱歉。”神奇动物学家兴致稍减,音色也跟着弱下来:“只是...不是关于它,我是指刚才的事。”

      “这不算什么。”我故作轻松。谁让冒冒失失最不可能出现在赫奇帕奇身上的品格,纽特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旅行者,擅于处理各种神奇动物造成的危险意外。索命咒而已,我恼火地想,最糟的结局只是死。

      纽特·斯卡曼德又站在原地不动了,嘴唇紧紧抿着,有些泄气的模样。我不知道这样比喻是否恰当,但他好像在骤然间遗忘了操控手脚的方法,像一只被罚站的月痴兽,只是用琥珀色的眼睛专注地看你,一动不动。

      对了,月痴兽有雀斑吗?

      “没人受伤。我能生哪门子气,”我可耻地妥协了,“盥洗室的镜子旁有薄荷凉膏。可以把晒伤的脸涂一涂,从对角巷普瑞姆派尼尔药剂商店带来的,起效很快。”

      他什么都没做错。反倒是我的疏忽将他置于危险之地,差点挨了不可饶恕咒。我想。

      “...那你呢?”纽特在我身后问。

      “用法文和顶头上司肉搏。”我没回头,咬牙切齿。

      苏丹特产:旷野与沙尘暴。我每天和黑巫师风餐露宿,长靴不可避免地灌满了沙砾。我把它们倒转过来丢进更衣室,只踩着拖鞋出来,向巴黎方传讯。

      计划失败了,但我不会被撤职。欧洲众多魔法行政机关里,法国魔法部受巫粹党的冲击最大,此前魔法法律执行部伤亡惨重,傲罗办更是疲于应付,青黄不接。克莱蒙费朗市的黑巫师大批转投巫粹党,布斯巴顿的应届人才大量流失。虽然这样讲述总有恃才傲物的嫌疑,但在某种意义上,我确实能够代表法国傲罗最强战力。

      我先向司长表达虚情假意的羞惭,经此一役无言面对我身在不列颠的父亲(是的,你没听错,这就是威胁),迫切希望部里另请高明,再委婉地提出关于申请英国巫师纽特·斯卡曼德的入境许可。

      简单来说,我不打算走寻常路。且不用说跨国门钥匙需要层层向上递交,如果不幸考取了行政部门的工作,你总会感觉全部职员的时钟都没有校准到同一个时区里——有的在旧金山,有的在华盛顿,就是不在巴黎。

      我想起刚刚参加工作时,起先被发配去接发求助信件。和法国巫师的文学对决使我精疲力竭,法国人都是吃修辞机长大的,被施诅咒的说:“我饲育多年的郁金香会在夜晚变成一朵绿色的云”,假药致秃的说:“使用生发魔药后我本就不乐观的草坪纷纷化为跳动的伞菌”...

      我呢,则把它们偷偷卷成废纸,垫到桌角底下,然后冷艳地回讯:“关魔法部屁事。”

      我,玛格丽特·霍莱后知后觉地明白到正常智力的可贵。从这点上,我无不渴望父亲从伦敦降临,接替我的顶头上司一职。他是个注重实效、井井有条的斯莱特林。而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陈陈相因就挺好。

      纽特听我讲述完这些窘事,显然被逗笑了。

      “可你不仅限于此。”

      “啊?”

      “我我记得你的O.W.L.s成绩,11个O,成为傲罗也是个好选择,只是要面对很多危险,也可能是枯燥的公文法律...请不要在意,我只是联想到忒修斯。你和他的择业观念挺相仿的。”

      “好了,我知道让纽特·斯卡曼德来称赞傲罗这个职业,难度不下于五足怪亲手烹饪豌豆苗。”我没忍住笑了起来,“说真的,我以为你会更直白一点的,被害妄想职业的伪君子,多管闲事的三头如尼纹蛇...”

      “呃,玛格丽特,求你别说下去...”纽特看起来刚被人灌了十盎司的提神剂,浑身上下几乎要冒烟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欣赏不来墨守陈规的人。你不是。”

      “感谢你的高看,斯卡曼德学长。”我背过脸去偷笑,指挥茶具自己跳起来泡茶,“虽然这些年我没少糟蹋拉文克劳的名声,但总算有份养活自己的工作。离开霍格沃茨之后我过得很好,看起来你也是,我知道你喜欢环游世界。”

      “也许不是。”他脱口而出。

      “什么?”我没听清。

      “我给你寄了信。”纽特视死如归地说,“就是,邮到海尔德维克庄园或者霍格沃茨什么的,可是那些猫头鹰大概互相传染了换季流感。总而言之...它们没完成自己的工作,在我再三确认过健康状况良好的情况下。噢,皮克特,别。”

      我伸出手指,通体翠绿的奇妙生物在魔杖上荡秋千。

      谢天谢地,话没说完。我劫后余生地松了一口气。这疑似前任相见的气氛委实太尴尬了,而且,它还是单向度的,刚才我紧张得几乎在杯垫上抠出一套魔法兄弟喷泉。

      “护树罗锅?嘿,小家伙,你叫皮克特对吗?可我没有准备仙子蛋。”护树罗锅很不情愿地从我的魔杖滑下来,跌跌撞撞地滑到手掌心发表演讲。

      “他好像在骂我。”我猜测道。

      “他说喜欢你的魔杖,”谈起神奇动物,纽特看起来自在多了,“我在斯堪迪纳维亚的原始森林发现了它们一家,当时它们栖身的雪松树被魔杖匠人伐断了,劝说护树罗锅搬家并不难。”

      “梅林,我仿佛又听见霍拉斯在我耳边说‘我亲爱的黛西,熬制福灵剂可不难’。”我把魔杖递到皮克特面前,目睹他殷勤地伸出碧绿的根须——加尔韦斯·奥利凡德出品,10又1/4英寸,雪松木,龙的心脏腱索。工作状态良好,对于傲罗来说正是一根迅疾敏锐的好魔杖。

      至于霍拉斯·斯拉格霍恩,这位可是我上学时的显赫名人、后来当上了男学生会主席。我必须得提前声明,我们压根不熟。大概是我盘踞低年级榜首的魔药水准激起了这位仁兄的胜负欲,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劝说我加入一个“S”字母打头的学生社团,导致我每次路过地窖时都得先看看是不是有人蹲守,酷爱传销的斯莱特林,这种话说出去会有人信吗?不过社团全称叫什么来着,圣甲虫?瞌睡虫?

      “霍拉斯...然后,只是斯卡曼德?”纽特纠结地说:“你为什么不像在学校那样称呼我了,还是说,我们分别过后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

      “噢!梅林啊!对不起。”我把自己的脸颊埋进手掌,半晌,舌头抵住牙齿,近乎呻.吟地吐出他的名字。

      “...纽特。”

      承认自己有些微妙的自卑有那么难吗?年轻的玛格丽特·霍莱女士认为还是挺难的。尤其是当你正在与这样一位不掺杂任何掩饰、坦率、真挚的赫奇帕奇聊天时,总能在他眼睛的倒影里发现自己的如坐针毡。请不要误会,我自然不患有任何社交障碍,也没有任何妄自菲薄的习惯,只是我在四年级与纽特·斯卡曼德先生交换梦想时,用的完全不是现在这套说辞。

      彼时,他对坐在办公室的“陈腐化石”嗤之以鼻,我则义愤填膺地表示,与其做魔法部端茶送水的实习生,不如去和家养小精灵同台应聘——结果是我抢先背叛了革命。现在给自己围上枕套还来得及吗?

      这么说也许很难懂。打个比方吧,只要能领会精神。大家年少不经事时总有各种各样的目标,我要当魔法部长,我要当霍格沃茨校长,我要当全宇宙最邪恶的黑魔王...脑组织的平均重量是1400克,一个黄铜制标准坩埚的重量是1500克。未来会是什么样呢?大概隐约到自己都琢磨不清吧。可大家还是会把宝石般沉甸甸的期待装进自己的坩埚,相信它们能够酿造出令人心驰神往的荣耀,凝视断断续续的不朽。

      可一辈子为什么事做愣头青也挺了不起的,往高说,叫做“坚守璀璨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往矮说叫做死心眼。天生死心眼的巫师们说了:我要用坩埚烤坚果曲奇。气死了七位魔药课教授之后,他成功了,烤出了全英国、全欧洲、全魔法界最好吃的坚果曲奇。

      纽特·斯卡曼德就是一位很会烤坚果曲奇的巫师。在神奇动物学的视野还停留在“捕捉、驯化、烹饪、药用价值”的1925年,他却已然行走在一条不同凡响的道路上了。他会为它们取漂亮的名字,同它们一见如故地相谈甚欢,收获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奇妙友谊,在不同国度蔚蓝的天空底下再度驶离,永不疲倦。

      能够在苏格兰高地的晚雾中追逐闪电的人,我想,也一定也能够俯下身,听取一片落叶消逝时的慷慨力争吧。

      听起来挺酷,又挺浪漫的。它兴许很幼稚,也很纯然,大概没有什么规范,也不按部就班地符合任意渊博的学理。究其根本,人的主观信条本就不必求取公认。只有时间。只有时间有资格通晓。

  •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本文属于观看FB上头的激情产物,就,我的坑品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谨慎收藏(磕头)。
    1.
    Pottermore关于雪松木的记载:我发现每次我遇到的雪松魔杖持有者都个性坚强、异常忠诚。我的父亲(加尔韦斯·奥利凡德)过去也常说:“你永远骗不过一个拿着雪松木魔杖的人。”我同意他的观点,同时认为雪松木魔杖总是在睿智并拥有敏锐洞察力的主人处安家。但是我还要在我的父亲的基础上补充一点,那就是我从没有想过和雪松木魔杖的主人作对,尤其是去伤害他们喜爱的人。雪松木魔杖的持有者有成为一个可怕对手的潜质,这往往让那些不经思考就向他们发起挑战的人震惊不已。
    2.
    鼻涕虫slug,圣甲虫scarab beetle,瞌睡虫sleeper,都是“s”打头的昆虫,至于到底是记不住还是故意说错,只有玛格丽特本人知道。
    3.
    玛格丽特的简称/昵称被我设置为黛西。是因为法文Marguerite和英文Daisy所指都是雏菊,雏菊也被称为玛格丽特花。更通用的昵称玛戈Margot则与麻瓜muggle的读音相近,故不采用。
    4.
    坚果nut和纽特Newt,一个不太高明的谐音梗。
    5.
    部分陈述有参考史铁生《病隙碎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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