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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拉弥亚金蜂(2) ...


  •   “强词夺理!”

      麦克米兰露出一种躲避苍蝇时的、疼痛难忍的表情:“哪怕他们无法扰乱政治,却打破了巫师界自古以来的传统。我们乘坐充满煤油臭味的蒸汽机上学,出行靠逼仄的三层公共汽车,年纪轻轻就苏格兰橄榄球成瘾...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们会和那些全无魔法的劳工、蠢蛋、战争狂展现出同样的行为模式,那是对于历史的亵渎——对于文明的强.暴!”

      “你又错了。看来你完全忘记了宾斯教授的话:‘历史是自由精神的进展。’一种文明欲谋求繁衍,维持其活性,首先便要戒除内部惟一的、崇高的声音,现有的思想需引入变化才不会致使僵化和倒退。开放社会的特征是价值无涉的文化多元,而非谴责脱俗、攻讦自由、压榨外来群体的生存空间——虚荣崛升于狭隘。”

      “海尔德维克,我建议你不要站在纵观历史的角度耀武扬威。多少也抬头看看大家的目光吧。”麦克米兰冷冷地提高音调,“全霍格沃茨都在听取你的演讲,这和你盗取自他人的慷慨毫无关系。只因你有比你优秀太多、见风转舵水准也更高的父亲。你该感谢海尔德维克司长在某位重案犯前想起了爱惜羽翼,及时悬崖勒马,此时此刻你才能成为众人瞩目的英雄,被许许多多耳朵所倾听——奥德丽·斯塔基怎么没有这样好的命运!”

      “我辩不过你,但我知道你父亲那些隐秘的艳闻。”她冰天雪地的蓝眼睛无邪地写道。可能有一两个瞬间吧,梅拉尼娅·麦克米兰的音量甚至盖过了骚乱的格兰芬多长桌。短暂的安静。感谢她的提醒。我方才血液逆流的心脏慢慢地冷却,意识到这会儿自己处在怎样一个微妙的境地。

      面前的色彩像一层层正在擘裂的雾,干涸的颜料纷纷脱落,袒露出背后直勾勾的窥视。视线是黑色的,像两只北风呼啸的窟窿,被这场小型辩论所牵引,或是探究,或是解构,其中不涵盖多少善意。

      我稍微垂眉,若无其事地在盘子里乱叉。早餐是黄油吐司、糖渍南瓜派和奶油小菜心,一粒粒球形豌豆鲜绿活泼,不经思考便能滚来滚去。一时忘我的代价总是沉重的,我感到自己成为一个正在活动的气象漩涡——哪怕是十岁那年被我爸叫到国际合作司给亚洲巫师才艺表演,也没像现在这么众望所归。

      “哦...”我慢慢地说。好整以暇,把餐叉放进水晶高脚杯,双手揣回校袍里。

      “我是说,麦克米兰,你可以享有暴雨前的宁静。”

      “嘿,黛西!冷静点,别打架!”

      波佩扑上来,死死箍紧我的胳膊。好像不及时加诸一些阻力,我就会像一枚费力拔飞弹那样飙起来,带着巨大的动能贯穿麦克米兰的前胸...事实上,的确如此,我藏在袖子里的魔杖正在噼里啪啦地释放电火花,相信大家都很乐意看到麦克米兰在礼堂里变成一头巨型地精的情景,依我看,和同类双边会晤才不会辱没这女巫的才华——它们都难以在生活中运用大脑。

      “梅拉尼娅,你未免也太过了。”波佩扁平的娃娃脸转向麦克米兰,“我们只是在交流观点。即便没办法说服大家,也不应该恼羞成怒。人身攻击就是违反辩论守则!”

      “嗤。”

      麦克米兰赏了她半个音节。

      她把涂成凶案现场的血红盘子倒扣在餐桌上,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扭转腰肢,就像一条拧劲儿过度的小提琴弓,要到斯莱特林长桌上找到她的男朋友小阿克图卢斯·布莱克。被从看热闹的氛围中薅进来,后者的脸色非常不好,起身时尴尬地瞥了我好几眼。果然,可怜的布莱克根本拗不过气势汹汹的女朋友,只得用那种你能想到的、最老派的贵族礼仪挽起她,随后大动干戈地离开礼堂。

      我们注意到,麦克米兰一接触到男朋友,整个人变得十分梦幻,她的目光飘渺而凌乱,不住地抿嘴微笑,又完全是得胜班师的姿态了。

      “...你果然还是揍她吧。”波佩说。

      “波佩,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滥用魔杖的暴力狂吗?”我好笑地捏捏室友粉色的脸蛋,“是的。我确实有些动怒,但远不到真正动手的程度。说到底,怒意算得上一种充满负面效应的激情,若想像罗伊娜·拉文克劳女士那样保持旁观事物的理性,这方面还是浅尝辄止更妙。她说的并不是真相,心明眼亮的人都知道。既然如此,我们也该为落败者留有自尊的权利。唔...奥平顿,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奥平顿心有余悸地推了推镜框,“是的,是的,抱歉——海尔德维克。我也搞不明白麦克米兰在发哪门子疯。但你完全没有被她的逻辑带走,辩得实在是太好了!从容、优雅、观点强势...简直不像个三年级学生了。”

      “她有点太急功近利了。急于和奥德丽·斯塔基撇清关系,可我们都有眼睛,知道谁和斯塔基走得更近。”拉文克劳院队队长安瓦尔·布坎南不以为然。

      “那...奥德丽会退学吗?”波佩弱声道。

      “也许会。”我淡淡地说,“也许她的经济来源会中断。但这不关我们的事。一个人的意志如果没有怯弱到某种地步,在哪里都能够谋生。”

      波佩笑着摇摇头:“你可真...”

      “嘿!玛格丽特!”珀尔修斯·范科特出现了。卷着一阵噪音的飓风,乒乒乓乓地坐进我左侧。碰倒高脚杯和两个小金杯后,他橘红色的脑袋强行挤入我们当中:“现在高年级都在说你大出风头的事。我就知道,麦克米兰嫉妒你是实至名归的雪山女神——”

      “亲爱的哥哥,我开始怀疑分院帽的权威性了,你对我室友的骚扰令我忍无可忍。”波佩把他的脑袋按进盛满豌豆的碟子里。

      “不对!那不是!骚扰!我发誓,绝不是...”珀尔修斯纵情挣扎起来,波佩展开暴力反击,然后,全拉文克劳都听见他的鼻腔里挤出一声类似于驴叫的巨响。

      气氛松弛下来。包括我在内,女生们发出没有恶意的笑声。珀尔修斯羞愤地将脸颊埋在双掌当中,不动弹了。

      “容我打断一下,海尔德维克,”加里克·奥利凡德面前报纸垂落,只露出两只明艳得不太耐烦的浅银色眼睛,“排除范科特,斯莱特林的斯拉格霍恩已经盯着你看半刻钟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你更应该关注你的赫奇帕奇小男友,他看起来像一杯正在燃烧的火焰威士忌。”

      我可疑地沉默了两秒钟:“他还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为瞬间领悟奥利凡德的所指而感到有点儿不自在。

      “这不是重点。”奥利凡德慢条斯理喝完南瓜汁,用一种智珠在握的语气说:“你想像罗伊娜·拉文克劳女士那样保持旁观事物的理性,可一名拉文克劳女巫最该做的是让追求者们拿不准你的心意。也许是缺乏经验,在择偶方面,你显得并不够高明。”

      银发少年不着痕迹地凑近一些,用分享秘密的音量循循善诱道:“你还没有学会怎样玩弄他们的感情,这很简单。你是半个法国人,只需要动用一点波西米亚女郎的天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默默抱紧自己,气沉丹田:

      “...你有病吧。”好极了,今年的拉文克劳精神病指标也居高不下呢。

      -

      早餐后,我的赫奇帕奇朋友,纽特·斯卡曼德也加入了愁眉不展的行列,“这不合理,”他凑到我旁边,用差不多耳语的声音说,“抱歉,我也是今早才知道...”

      “哦,是你啊,纽特,很感谢——你瞎替别人抱歉的毛病也该改改了。”我使劲儿捏了捏眉心,确保自己的精神状态完全警醒,“这会儿逃离礼堂很明智。才刚我还以为掉进了一锅正在沸腾的活地狱汤剂,躁动、喧哗、没有营养价值,并使人昏昏欲睡。你有什么事吗?”

      “也许没有...没什么要紧的。”他侧着脸,琥珀绿的双眼很遥远,好像被某种无形的力场压得直不起腰,“只是告诉我自己必须来看看你。海尔德维克先生的状况还好吗?”

      “治疗师说斯塔基的魔力不够强,休养得当就不会留下后遗症。快要期末周了,我妈妈不允许我请假去圣芒戈。”我不情不愿地承认,“你知道,我有点儿挫败,所以会显得有些...好斗。我不该和麦克米兰起冲突,但奥平顿一看我我就心软了。”

      “小问题...你讲得很精彩。没错。虽然相距太远,我没有听完全场。”纽特小幅度地牵动一下嘴角,“你很聪明——我一直都知道。而且你懂得把聪明用到合适的地方,大部分的男女巫师比不上你。”

      “你修辞学的进益真让我惊喜。”我也有些会意,不由得轻轻露齿微笑,“你倒真的令我想起一件事。昨天莱斯特兰奇和我说你在找新鲜荨麻,看来使用干荨麻饲养伤心虫的路子不太对。我听五年级的学生说比尔利教授在圆顶温室后面种了好多,完全可以到你们院长的办公室碰碰运气。”

      “我发现它们会患日光病...等等,你知道我不是想谈这个,”他隐晦地瞥了一眼身后竖着耳朵的斯莱特林们,嘴唇几乎不动,“在那之前,我有点担心,你明白我的担心。”

      于是,我带着纽特走得更远些。我对他异于寻常的敏锐感到意外,在此以前,我确实认为纽特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很有些乖戾的天才。纽特的肩膀又窄、又薄,我放任自己随着目光的流转走神,走神,向前,向前...一段深银的阳光慢慢地罩过两弯优越的的肩线,宛如积雪覆盖在终年夜色的高原上。

      “噢,我明白了!”我茅塞顿开,“你是为你室友平克斯顿来的。”

      纽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点头。

      他深思熟虑了半分钟,说,“我知道特拉弗斯邀请谁做协助调查。是邓布利多。昨晚的课到一半他就离开了。我很难说,但这也太不寻常了。你,忒修斯,乔伊斯,斯塔基,邓布利多...好像所有人都被一个巨大的轮子推着跑起来,在一夜之间。”

      我猜测:“你有点惶恐,于是来和朋友同病相怜?”

      “不、不是。我想开解你。”他闷闷不乐,又惊觉自己的情绪有些消极过度,手指局促地摩挲了一下袖口,“我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好像效果不佳。也许我不该说,但是我想...如果你也感到无所适从,可以来看看火灰蛇。”

      “他们——七年级生在休息室壁炉里弄了点火灰蛇回来。”纽特补充道,“经过凯特尔伯恩教授允许的。它们不伤害人,性情也很温和。最引人注目的是,这种蛇在化成一片烟烬前,会将整个空间填满火焰的香气。它们的消逝非常明媚、华丽...会让人想起珍珠,燃烧的橙花叶,还有正在熔化的六月。呃,很抱歉擅自使用了这类形容,我想不到更适用于你的比喻了。”

      我笑着把手送进他的臂弯:“不,这真的很投我所好,我简直要热泪盈眶了。”还以为纽特不会喜欢复活节送他的《圣艾格尼丝之夜》呢,结果这人的修辞水平已经不声不响地向约翰·济慈靠拢了。

      “赌上迄今为止自己所有的眼光,你以后绝对会成为欧洲文豪的。”我俩轻车熟路地往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走,“亲爱的,你该不介意我化装成你的竞争对手到新书发布会上失业痛哭吧,哈哈哈哈哈。”

      “如果那能够成真的话,我感激不尽。但真的...请别那么叫我。”他的脸完全红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1.
    玛格丽特的看法参考人道主义和多元文化主义(multiculturalis.m)部分观点。写作时,我试图让这段辩论照应到20世纪上半叶的思想争端前沿,讨论历史命题,甚至能够引申至著名的加缪-萨特之争。文化多元部分则参考法兰克福学派学者哈贝马斯的宪政思想,即呼唤不同社会群体共处一个社会时的政治承认和文化权利。
    2.
    这两章出场的祖世代学生有点多,为了方便阅读,按照1914年的学院与年级排序如下:
    ①.奥德丽·斯塔基:拉文克劳三年级。玛格丽特的室友。重案犯海斯帕·斯塔基的女儿。
    ②.梅拉尼娅·麦克米兰:拉文克劳三年级。永恒的年级第二。小天狼星的祖母。
    ③.珀尔修斯·范科特:拉文克劳三年级。玛格丽特阴魂不散的追求者。
    ④.波佩图阿·范科特:拉文克劳三年级。珀尔修斯的妹妹,玛格丽特的室友。后来成为了天文学家,发明望月镜。
    ⑤.加里克·奥利凡德:拉文克劳三年级。校园绯闻方面的万事通。后来成为欧洲三大魔杖匠人之一。
    ⑥.加荷雷斯·奥平顿:拉文克劳四年级。第17任魔法部长伊万杰琳·奥平顿的后代,不善言辞。
    ⑦.小阿克图卢斯·布莱克:斯莱特林四年级。菲尼亚斯·布莱克校长的长孙。小天狼星的祖父。
    ⑧.安瓦尔·布坎南:拉文克劳五年级。魁地奇院队队长,找球手。
    ⑨.乔伊斯·平克斯顿:赫奇帕奇六年级。纽特的室友。父亲在斯塔基案中遇害。可能是著名女巫活动家卡洛塔·平克斯顿(1922-)的祖先。
    ⑩.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斯莱特林七年级。男学生会主席。后来成为里德尔时代的斯莱特林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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