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忆人》姚歪歪

53、针锋相对

　　紫袍玉冠，裘服款带，纷扬的发丝贴着脸颊，若有似无勾着一双清浅疏朗的眸子，淡然的目光宛若清秋月华，不偏不倚落在他眼里，然而腰间一枚似血的红玉映得人眼刺疼，恍恍然勾出一抹如那血玉般鲜红的影子。
　　“无恙？”风临竹嘲弄的重复着，无恙岂是他这副模样？随后意味不明的补了句：“无恙这词似乎更衬你些，盲了的眼也能好。”
　　穆韩逍脚踩清风，缓缓踏步而来，薄唇微微勾起，觑他一眼愤恼面相，悠悠道：“京城一别后，不想会在此重逢。”
　　风临竹闷笑一声，侧过身将他细细看入：“重逢？你说的重逢是你从若水林跳崖后算起，还是去年五月妩姬拿我记忆时算起？”
　　穆韩逍微微颔首：“临竹如此聪明，应当是晓得的。”

　　风临竹讽笑一声：“晓得......晓得什么？晓得你机关算尽诈死冥河，还是晓得你唆使听云拿我记忆？”
　　穆韩逍淡淡一笑：“听云决定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谁也左右不了。”
　　风临竹“哼”了一句：“莫再拿我当傻子，糊涂了一次不会糊涂第二次，凭穆公子的才智，影响听云的判断不在话下。”
　　穆韩逍回视风临竹，满含清清浅浅的笑意：“若如风公子所猜，此事便与听云无关，风公子自可拿在下问罪，又何必上祁山找听云？”
　　风临竹瞳孔蓦地紧缩，阴暗的盯住满含笑意的穆韩逍：“你只身前来，信不信只要我一声令下便有千名羽卫军来拿你。”

　　穆韩逍有礼回道：“风寺卿的话自然是信的，只是，你若要拿我在我现身之时便已下令，又何苦与我费力攀谈甚久？”
　　风临竹轻笑一声：“穆公子如此自信我不会动你？”
　　穆韩逍笑道：“听云在我手上，我若不愿说，谁也找不到她。”片刻，又补了一句：“更是谁也带不走。”
　　风临竹倏地大笑起来，须臾笑声戛然而止，猛的转开头，双手紧紧攥起，天边流云翻腾，终是硬声吐出几个字来。
　　“听云在何处！”

　　“在祁山。”
　　“祁山何处？”
　　穆韩逍随他一起看向流转的霞光，淡然道：“风公子大张旗鼓上山，弄出这么大动静，听云自然知晓，她若有心自会前来，然而人未来，便是不想见你。听云不想见你，我便不方便透露。”
　　风临竹低声笑了笑，揉捏着手中断玉，缓声道：“看来穆公子是不欲相告了。穆公子可知，经此一事后我明白了什么吗？”
　　穆韩逍看向他，风临竹漾起笑容，似讥似讽，似叹息又似无奈。
　　“穆韩逍你很聪明，聪明的不露声色，便是因此当初我极信任你，然而......”风临竹伸手猛然向外一挥，衣袖就着烈风击打出声。
　　“施舍信任之人却是最不能相信之人，你是如此，听云亦然。”

　　话毕，周围突然想起兵戈之声，一片银白猝然涌出，呈合围之势将二人团团围住。
　　风临竹看向穆韩逍，淡然一笑：“凡事皆因你而起，不管听云会不会前来救你，先制住你总是对的。”
　　穆韩逍见状仍是一派镇定之色：“捉我又有何用？你有把握捉住我听云一定会前来见你？”
　　风临竹笑了笑：“我要见听云无须靠你，我自会想办法找到她。捉你，不过是防止你再有什么小动作。”

　　穆韩逍风轻云淡道：“听云心不在此，你做再多也是无用。”
　　风临竹不甚在意一笑，倾身凑近他轻声道：“既然如此，你夺走听云，那我便夺走你。”
　　穆韩逍微微愣了愣，随即笑问：“不知风公子打算如何处置在下？”
　　风临竹看着他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道：“穆韩逍，你一点未变，仍是这么自信，竟然只身前来，此时此刻仍是这般淡定，你真料定我不敢动你？”忽而字字咬住：“你以为经历了这些是非我还能是原先的风临竹？”
　　穆韩逍微挑眉头，脸上神情莫辨，风临竹乍然笑起：“你拿了我的记忆可以换回听云，不知我要了你的性命，是不是也能换回听云呢？”

　　穆韩逍闻言笑回：“你不是我。”话毕银光一闪，直指风临竹咽喉。
　　风临竹负手淡然的看着渐近的剑尖，忽而一阵劲风拂面而过，只听“叮”的一声，一柄锃亮的细剑阻了他的去势。
　　穆韩逍微微蹙眉，看向眼前的风末，风末腆着一张笑脸，道：“穆公子好胆识，竟然单刀赴会。”
　　穆韩逍觑了他一眼，望向身后的风临竹，道：“我今日前来并非争斗，而是与旧友话话家常而已。”
　　风临竹道：“我很赞赏你的自信，不过，盲目自信却不是你的风格。”
　　穆韩逍忽觉手腕一痛，瞬间便被风末擒住，接着一阵寒气逼来，紧接着脖间架起数枚兵矛。

　　风临竹推开身前的风末，凑到穆韩逍耳边道：“你今日前来，不过是想告诉我听云已心属于你，我又娶妻并且得子，万事成定局无转圜之地，照我原来的脾性，我定会听得你劝退兵而返。不过.....”风临竹拉长了声调，“穆韩逍，你聪明了一世怎糊涂了这一时？你再是口才了得，为我安排了这出闹剧，我又如何会甘心接受？你太小看我风临竹了。”
　　穆韩逍沉默看着他，眼中一片冷然：“你打算置你妻儿于不顾？”
　　风临竹讥诮一笑，不知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
　　“不顾......我欠了她们的自然会还，”转而忿然道：“然而诸事并非我所愿，却要我背负这孽债，别人欠我的，谁来偿还？”

　　◇◇◇◇

　　妩姬醒来时天已渐黑，摸了摸酸痛的脖颈，四处打量一番，发现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起身逡巡一番，拉了拉房门，却在外边给人锁住。妩姬当即拧起眉头，这个老家伙把她锁起来作甚？猛拍着房门吼道：“你个老不死的，放我出去！”
　　门外响起一声满含笑意的苍老之声：“放你？捉住的鸟儿哪有放出去的道理。”
　　妩姬一听知他站在门外，顿时没好气道：“那你把我捉起来又是个什么道理？”
　　疯老长长“啊”了一声，才道：“许久没人与老身斗嘴了，我这老家伙活不过几年了，死前想找人玩玩。”
　　妩姬一听更是恼怒，狠踢了一脚房门，骂道：“你个疯子，嫌命长自己去抹脖子玩，干我什么事！”

　　疯老“咯咯”笑了起来，道：“我那几个徒儿嘴巴确实毒，但一到我门口都毕恭毕敬着实无味，不如你这丫头有趣。”
　　妩姬恼羞成怒，正要破口大骂，听得他言忽然醒悟过来，问：“徒儿？莫非你就是疯老？”
　　“啊，你这丫头果然不够机灵，这么久才认出我。”
　　妩姬一听是疯老，涉足江湖多年他的名号自是如雷贯耳，不由得敬上一分：“既是疯老，您若想找晚辈陪您消遣，晚辈自当从命，只是，您又何苦用此不堪手段娱乐晚辈？”
　　疯老笑得愈发开心：“什么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可玩的，再说了，呆在山上这么多年没点乐子，偶尔也想看看英雄救美的恶俗戏码。”

　　妩姬听的云里雾里，问：“什么意思？”
　　门扉轻响一声，想必是疯老靠了过来，“我说丫头啊，你那能力着实特殊，是天生的呢还是别人给的？这等好事怎的就没发生在我身上？”
　　妩姬不理他，只问：“你别打马虎眼，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忽而心生不安，忙问：“我师兄呢？”
　　疯老也不听她的，碎碎叨叨说了起来：“我这生最喜欢参一些旁门左道的玩意，特别是这种身怀异能的家伙，想当年我看见漠水昇的时候，也曾狠狠惊艳了一番，哎，可惜啊，没能收他为徒，现在又碰见一个，却是为时已晚，发现的时候能力都给消了......”

　　两人对话牛头不对马嘴，如今风临竹屯兵山下，穆韩逍定会有所动作，虽然他办事向来不需她来操心，这回却不知为何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一想到此，妩姬顿时失了耐心，然而这个疯老神神癫癫的，又听不进她的话，该如何是好？
　　眼珠儿一转，妩姬软下声音，道：“疯老一生偏好庞杂绝学，当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设的奇门阵法更是无懈可击才对，怎的会让朝廷的羽卫军轻易参破？”
　　疯老一听此言，顿时气闷的一拍大腿，忿忿道：“羽卫军算个鸟！能与老身匹敌的只有江湖四老，虚怀老早命归西天，独孤怡老在外域一心凿他的大冰窖子，算下来只剩最不安分的苛旧老，想必是他脑袋犯浑，嫉妒我疯老绝世才学想挑战一番，可我疯老岂是他能惹的？”

　　妩姬忙连连点头，想他看不见，又道：“是也，是也，所以疯老你不能给他看低了，当出去会上一会，给他些颜色看看。”
　　疯老此时得意的笑了起来：“不急不急，先让穆小崽子折腾折腾，他不是喜欢闹腾嘛，就给他个机会让他闹一闹，过后再去也不迟。”
　　穆韩逍果然去找风临竹了，一想到她与穆韩逍曾吃过羽卫军的亏，再是按耐不住，道：“疯老啊，羽卫军有奇人相助，师兄才学平平怎比得过苛旧老，当然更无论您疯老了。师兄这一闹若把他们逼急了，您祁山更不得安宁了啊。”

　　疯老不吃她这一套，揶揄道：“丫头是为老身着想还是担心你的小情人呐？”
　　妩姬忙拍马屁道：“我这不是担心您善后麻烦嘛。”
　　疯老“呵呵”一笑，兴意盎然道：“不怕不怕，穆小崽子狂妄自大，就该让他受点罪。”末了，忽问：“听说那风临竹还是你旧情人不是？”
　　妩姬闻言顿时噤了声。
　　疯老听她不回答，笑的更是畅快。
　　“那风临竹这般大张旗鼓攻上山是因为你，穆小崽子一去，新欢旧爱相对分外眼红，这戏码可有的看咯。丫头啊，你真有能耐。”

　　妩姬默默道了句：“他记忆给我收了，都不记得有我，能眼红出什么来。来拿我不过是因为皇命在身。”
　　疯老“哈哈”笑了起来，“哟，原来是这样，莫说什么皇命在身哟，你能力一消收过的记忆该是吐了回去才是，他当早已想了起来。”一抚掌：“不错不错，这下更精彩了。”
　　妩姬抓着门扉的手指猛然一抠，硬生生抠下一块黄梨木来。
　　收的记忆......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好吧，本人狠狠的狗血了一把。各位看官尽情的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