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忆人》姚歪歪

34、身世之谜

　　夏恩只觉头顶似被雷劈了一下，全身顿时又僵又麻。那眼神带着惊诧、探究、疑惑，只肖一下就将他震住，须臾之间又归附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和莫王爷又恢复了原先的泰然自若，请众人入座，期间若有似无的瞥了夏恩两眼，便再也不看他。
　　夏恩回神，跟着妩姬入席，心中暗叹，以前听师父说，长的太漂亮的人不管心地如何，光是那皮相就能成个祸害。当时他不太明白，人人都想拥有一副美貌，为何长的好就成了妖孽？
　　现在看来，师父的话未尝不无道理。
　　那王爷漂亮的真不似人间凡俗，光是对视一眼都能将他的魂给勾了去，确实是个祸害，祸害。

　　席间，和莫王爷与妩姬推杯换盏，聊的好不畅快。疏问水坐在一边，径自品尝着佳肴，神色淡漠疏离，权当是个透明人。
　　聊了一阵，和莫王爷话锋一转，突然看向夏恩：“我瞧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面相亲和，不知姓何名甚，师从何处？”
　　夏恩顿时惶恐，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恭敬回道：“小，小的师出鸿鹫山，名为夏恩。”
　　和莫王爷眼中闪过一抹厉光，既而笑问：“小兄弟如此年轻便出来闯荡江湖，着实令人称赞，只是江湖险恶，难免逃不过一些明抢暗箭，小兄弟的家人可曾放心？”

　　夏恩的笑容暗了暗，语中绕过一丝哀伤，回着：“小的自幼由家母带大，五岁时家母过世前将小的交由师父照顾，已无亲人。”随即一扫阴翳，道：“师父曾说过，男儿志在四方，出外历练越是艰险越是能催人进步，所以，没有什么好惧怕的。”
　　和莫王爷佯装抱歉道：“原来令母早逝，方才是在下唐突了。”
　　夏恩忙摆手道：“不不不，王爷不必自责，这都是命，怪不得别人。”
　　和莫王爷笑笑，给夏恩斟了杯酒，还欲开口，妩姬斜了夏恩一眼，却先他一步，抢言道：“你不是不能喝酒的吗？”

　　夏恩端着酒盏，心里讪讪，王爷亲自敬酒，哪怕是混了毒的，他也得硬着头皮喝下去啊！
　　妩姬一把夺过酒杯，换上一副礼貌的笑容，看向和莫王爷：“我这个小随从不经世事，让王爷见笑了。夏恩确实喝不得酒，一沾酒全身便会起红疹子，这杯酒就由妩姬代劳吧。”说罢，一饮而下。
　　和莫王爷也不恼，笑吟吟的回敬妩姬。夏恩觉着那笑容太过耀眼，看着有种怪异的滋味。
　　妩姬不经意的扫了夏恩一眼，这个直肠子，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也不看看对象是谁。却是心生疑惑，这和莫王爷是养在深闺大院里的矜贵之人，怎么会对夏恩这个江湖龙套感兴趣？这些皇家贵胄心道道太多，委实捉摸不透。

　　是夜，和莫王府，听兰苑。
　　和莫王爷坐在狐皮软凳中，手中把玩着一根翠绿的玉笛，神情慵懒，双眼却泛着晶亮的光芒。
　　“你当真看仔细了？”
　　身旁站着一名中年男子，着了件青布侍从衣裳，弯着背，恭声道：“看仔细了，那人背上的刺青确实为融春赏图。”
　　和莫王爷抚着玉笛，指尖从一端滑向另一端，很是爱怜：“夏虹筝不亏为江湖女子，将皇上的画刺在儿子的背上，放眼天下怕只有她才会做出这种事来，想必那个夏恩是她儿子不假。”

　　中年男子道：“那，王爷，是否还需派人去鸿鹫山探探消息？”
　　和莫王爷想了想，道：“保险起见还是派人去一趟吧。”
　　“妩姬那里是否也需派些人马将她们看住？”
　　和莫王爷抚笛的动作顿了顿，道：“不了，妩姬那人很是敏锐，派人盯着只会打草惊蛇，先不用理她，反正我手里有她要的东西，交易完成之前她不会离开。”
　　中年男子颔首领命，躬身退了出去。和莫王爷凝视着手中玉笛，专心致志，仿佛面对着一件无比珍爱之物。轻轻往桌上一搁，“噔”的一声响，玉笛应声断为两截。

　　◇◇◇◇

　　夏恩坐在客栈大堂里，一手拿着一个硬馒头，一手端着一碗稀粥，一口馒头一口粥水的往嘴里塞。漠北之地荒凉，吃的更是单调，早间起来问小二有什么可吃的，除了面食就是粥汤，并且贵的离谱，味道更是差劲，然而只有这些能填肚，遂忍着不甘让他们宰。
　　妩姬清早便出去了，疏问水一直闷在房间里，他不便打扰。相处了几日，夏恩觉得疏问水这个人怪怪的，除了妩姬，似乎很不喜欢与旁人亲近，饶是脸上一片风轻云淡，什么都不表现出来，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拒人于千里的气息。
　　在夏恩的观念中，与姐姐分开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重逢，应是喜不自胜的，亲人重聚，该是快快乐乐的享受剩下的时光。可是，他却经常撞见疏问水一人独自沉思，那是一种无法纾解的寂寞与哀伤，谁也插不进手，谁也抹不干净。

　　夏恩打了个饱嗝，擦了擦嘴，抹了一手的米汤水，往身上一蹭，拍着肚子向外走去。
　　外头不似昨日的黄沙天，碧空万里，秋高气爽，连带着心情也舒爽了许多。夏恩一路欣赏着北域的风土人情，此地虽是偏僻，然而民风开化，特别是移居过来的抚羌族人，豪迈好客，不拘小节，算是此地一特色。
　　夏恩走走停停，瞅见一个面点小摊，高高的蒸笼里散发出一股浓厚的香气，叫人垂涎欲滴。夏恩虽才吃过早食，仍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老板，你这里面是什么呀？”夏恩一指蒸笼，问向眼前黝黑憨厚的男子。
　　男子笑眯眯的揭开蒸笼，笑道：“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这玩意叫‘三回头’，是本地最有名的小吃，放眼整个汝城，就是我郭老黑这里最正宗。”

　　夏恩见蒸笼里整整齐齐码满了糯米团子，饱满的团子外沾着油亮亮的汁水，很是诱人。
　　夏恩当即一掏铜板，道：“先给我来一个试试。”
　　“好类。”郭老黑拿出一个团子递给夏恩，夏恩咬下一大口，险些烫着舌头，一瞧团子，里面裹着大块的肉，肥瘦各半，喷香扑鼻，应是给卤汁熬过的。
　　嘴里溢满了香甜的肉香，夏恩对着老板啧啧称赞。

　　准备再咬一口，却见一个小乞丐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夏恩手中半个肉团子。
　　夏恩愣了愣，他向来心软，最受不住这种可怜的眼神，将肉团子递了过去，柔声道：“你要吗？”
　　小乞丐看了看肉团子，又看了看夏恩，忽而一把抓过肉团子转身就跑。夏恩手中一空，有些呆愣，这家伙跑的还真快。
　　郭老黑见状，叹道：“哎，家国混乱，世道无常，前几月冥江发了场大水，万顷农田毁于一旦，秋收时节颗粒无收，一时多了这么多乞丐。”

　　夏恩擦了擦手，问道：“如此之大的天灾，上头不可能不管呐。”
　　郭老黑摇摇头：“管？怎么个官法？官员昏庸，都管着自己的乌纱帽，慌报灾情又贪了救灾银款，使得大部分灾民无处安置，前几日又来了一匹难民，再这样下去，汝城都顶不住咯。”
　　夏恩一时无言，蔺朝养了这批无顾于天下百姓的庸臣，固疾难除，弄的是民不聊生，现在内忧未除又遇外患，哎。
　　夏恩唏嘘一番，转向郭老黑：“老板，再给我拿一笼肉团子。”

　　夏恩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纸包，向着方才小乞丐消失的地方行去。
　　汝城不大，一条主道贯穿整个城池，再由主道分射出各个小巷。夏恩沿着主道，往每个巷子找去，终于在城尾的一个旮旯窝里找到了方才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坐在一个破院门口，小心翼翼捧着那半个肉团子，不停的吞着口水，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馋意，却不知为何久久不肯下口。

　　夏恩走过去，和蔼道：“为何不吃？”
　　小乞丐一见是他，吓了一跳，忙将手背到后面，戒备的望着他。
　　夏恩笑了笑，道：“你别怕，我不会要你的肉团子。”说着蹲下身来，打开怀里的油纸包，送到他眼前：“诺，这些都是给你的。”
　　小乞丐张大眼望着面前的肉团子，不可置信的问：“都，都是我的？”
　　夏恩点点头，小乞丐望着夏恩和满满一包的肉团子，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夏恩一愣，这娃娃怎么哭了？忙拍着他的脑袋安慰着：“莫哭莫哭，瞧你倒是饿了很久了，先吃点吧。”

　　小乞丐仍旧是哭，脏手抹着眼泪断断续续道：“你，你真是个好人。”
　　夏恩笑了笑，只叫他趁热吃了，那小乞丐接过一包肉团子，却是撞开门往大院里跑去，嘴上兴奋的大喊着：“莫哥哥，莫哥哥，我们有东西吃啦！”
　　门扉敞开，夏恩顿时一惊，只见院子中坐满了乞丐，老弱病残，大部分都是失去劳动力的。乞丐们看见那包肉团子，眼中顿时亮起希望，却不上前争抢，眼光随着肉团子一直向院子里边飘去。

　　小乞丐抱着肉团子奔到一个人身边，夏恩随意一望，猛的，心口似给一枚铁锤狠狠砸了一下，几欲断了呼吸。
　　那人似乎也瞧见了夏恩，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夏恩呆呆的向他走去，每一步都走的极其艰难，他害怕，害怕的有些想逃，却总是忍不住迈出第二步，不敢眨眼，只盼自己只是认错了人。
　　不断的找着借口，也许只是长的像，他不可能会在这里，他也，不可能会是这幅模样。

　　却听那人苦笑一声，万般无奈与萧索：“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小师弟。”

作者有话说

卡文卡的厉害，哎。
好吧，山寨了下“还珠格格”，琼瑶嬷嬷，对不住哇。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