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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感慨 ...

  •   夏恩摇摇头,有些避讳道:“还是不了,练这功夫可是要脱衣服的,如果跟你练了穆韩逍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妩姬不甚在意的笑笑:“嗨呀,你个小辈他不屑于对付你,能把你怎么样?”
      夏恩哭丧着脸心里念叨着,能把我怎么样?都已经给我喂了毒,还说不会把我怎么样。
      一想到体内带着个毒,还得等个一年半才能摆脱,很是郁结,对着妩姬更是郁闷。
      沮丧着个脸,调头向外行去:“总之我不练那功夫,你先休息吧,我出去转悠转悠。”
      妩姬也没真打算拿着他练那歪门子邪功夫,方才只是兴起逗逗他而已,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顿时没了玩闹的兴致,摆摆手,道:“行吧,回来记得给我带些酒。”

      穆韩逍坐在软榻上,身边贴着笑意盎然的卿茹。她两手端着茶盏,轻而柔缓的送了过去,穆韩逍接过,鼻端飘过芬芳悠长的茶香,浅浅抿了一口,茶水入喉余香缭绕。
      “说说吧,她的身子该怎么调理。”
      卿茹一手支头,媚眼如丝,声香音软:“她那身子并非病魔所致,而是大限将至之兆,没有病因便无从下手,老天要收人命,你能奈何的了上天?”
      穆韩逍将茶盏一搁:“我知你有办法,说吧。”
      卿茹身姿一转,斜倒在塌边,百无聊赖道:“她又不是我什么人,那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才不去干,再者,与天抗命还不知要遭什么劫罚,救一个命在旦夕的人还不如花些精力治你的眼睛,这来的实在的多。”

      穆韩逍浅浅一笑,俊秀的脸宛若蒙上一层旖旎的霜雾:“泰谱剑气,当年你满门被灭就是因为这本秘籍,你乃杨家苟存的独子,隐性埋名寻了五年一无所获,拿此与你交换,如何?”
      卿茹抹着塌边一株粉白花骨,光滑莹润的花瓣吸着人的指尖,让人流连不去,指尖而下点着花朵与花茎接合出,微眯的笑眼恍过一丝厉色:“泰谱剑气......害了我一辈子的玩意。想当年江湖三大势力捏了个莫须有的名头齐齐攻上五梁山,争的便是那几张虫蛀的破纸,杀了我族人夺了东西,几人狼狈为奸还讲什么江湖道义,三本剑谱一人一本,暗里却算计着将另外两本收入囊中,真是荒谬。”
      两指掐下花朵揉入掌中,花汁沾了满手,清幽的花香萦绕开来,妖娆一笑:“那玩意我也不急着要,不比放在他们那看他们争的个头破血流来的欢乐。拿了人家的东西总归是要还回来的,只等着看他们是个什么还法。”

      跳下软榻,身如轻风,衣袍卷起一阵脂粉浓香,回首笑望塌上之人:“既然你如此诚心要救那妹子,我便帮你一把,算是报那当年救命之恩,只是前路坎坷,你真要决定如此?”
      穆韩逍转转而笑:“那是自然。”
      卿茹倾身看住他,耳边几缕青丝滑下,拂过眼前淡笑的面庞:“我很好奇,那名女子到底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般拼命?”
      穆韩逍但笑不语。

      卿茹见他不欲相告,悻悻作罢。
      起身悠然行了两步,轻点着一面梨花案,道:“你曾与我说过,那女子命短是因为身负异能改人命数所致,既然万事都由那怪异的能力所起,消了便是。只是......”
      卿茹思量了一番,又道:“即使异能可消,被篡改的命数却无法挽回,即便是救也只能勉强延续几载性命罢了,何况去她异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又不像侍弄破败的花草将虫除了便可,如此划不来的事情你也愿意干?”
      穆韩逍无所谓笑道:“几载性命也罢,总归要将她那能力除掉。昨日她那般反常像是收过的第一个记忆入梦,想必现今所有收过的记忆都将一一回现,如此折磨总要摆脱了才是。”

      “那好,既然如此,我便帮她。我需三味药材,分别为血瓷菡萏,柳刃砂,代末草。血瓷菡萏与柳刃砂可帮她除去异能,至于代末草,你说她受记忆折磨,便帮她把记忆消了。”
      穆韩逍听后,沉默片刻,道:“此法真有效?”
      卿茹笑笑:“我乃疯公门下最得意的弟子,自然不是浪得虚名,我不仅得了他的真传,他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也学了不少,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如今这是最为接近的救助方法。”
      “疯公的名号我自然信的过,人虽是疯癫乖僻了些,手下皆出能人异士。好吧,那几味药在何处?”
      “那三味药材世上珍惜少有,能知晓名字的人都寥寥无几,我只知血瓷菡萏在汝陌山庄,其他的却是无甚音讯。”

      穆韩逍掀袍而起:“那便先去取血瓷菡萏,其他两味药材我再派人四处打探消息。”
      卿茹笑容转讽:“我知你神通广大,但那两味药材世人苦苦寻了多年都未果,岂是你想找就找的到的?”
      穆韩逍扬起笃定的笑意:“不去试试怎么就知道找不到?再者,找东西这事情门道多的很,凭我一人之力确然难以做到,若是动用整个江湖的力量,总会寻出丝毫线索出来。”
      卿茹捂着嘴笑了起来:“整个江湖?你又不是武林盟主,哪有能力号令整个江湖?”

      穆韩逍不恼她的讽刺,兀自道:“武林盟主的命令只是强他人所难而已,逼人行事自是不如他人自愿而为来的满意,人心这玩意,虽难以捉摸却是可以利用。”
      卿茹盯着他自信的笑脸,随之笑的酣畅:“穆韩逍,你既然如此自信,我便信你一回。看你能谋划个什么戏剧出来,我自煮茶扫榻,等你的好消息。”
      穆韩逍笑而颔首,推门而出。
      卿茹看着桌面那盏渐凉的茶水,烟雾冉冉缭绕出细长的香气,坠在心口泛起丝丝绵柔的欢愉。

      穆韩逍方走进妩姬住处,便闻见一丝淡淡的酒气。
      微微蹙眉,向前行了几步立在房中,道:“你又喝酒了。”
      妩姬此时正趴在桌案上,两眼无神投向面前白瓷酒盏,眼眉给酒气蒸出朦胧的醉意,眼中若水潋滟。
      她晃着酒杯,笑呵呵道:“是啊,人无水则死,我无酒而亡,酒于我便是水,口渴了当然要喝酒。”
      穆韩逍循着声音行去,坐在妩姬身侧轻轻夺过酒盏,温声道:“你喝的也差不多了,先去休息,过几日我们要赶路。”

      妩姬身子一软就势倒在穆韩逍腿上,手臂挡在眼前,红绸将眼前的光线模糊成殷红的柔光:“休息,我想休息来着,但是脑子不听使唤,一闭眼都是那些痛苦凄艾的记忆,翻搅着我让我无法入眠。”
      长长叹气,温热的鼻息喷了满脸:“师兄啊,你说我是不是快死了啊?”眉间却是满不在意的笑意。
      穆韩逍揽住她酥软的身子,笑骂着:“什么死不死的,你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可是我觉着快不行了呀,我这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只怕时日无多了。”
      翻身对向穆韩逍,摆出一副笑脸,语中带出几分娇柔:“师兄啊,你看,我反正活不长久了,你又不肯放我离开,你就陪我一起去找弟弟吧。”

      穆韩逍托着她的背脊带入怀中,轻轻柔抚,笑道:“你陪我去取样东西我就答应你。”
      妩姬止了笑,轻哼一声:“到了这儿份上你还不忘算计一番,真是错看了你。”说着便脱开怀抱。
      穆韩逍由着她耍性子,伸手把玩着桌上的酒盏,道:“你这样不眠不休的也不是个事,不如让卫迦配些宁神丸与你?”
      “去,我才不要他配的那些东西,他那哪里是药,是磨人的毒还差不多,真不知是哪里和他结了仇,送来的东西都苦涩的难以入口。再说了,那宁神丸只是催人入睡的药丸,我要真睡死醒不过来,还不得给梦魇折磨死。我不要。”
      懊恼的甩了甩头,真是不让人安生,她平时最喜欢睡觉,如今觉都睡不踏实了,老天这样磨着她还不如将性命直接取了来得干脆。

      眼睛瞅见窗棂上不知何时飞来一只小麻雀,正提溜着圆圆的小眼歪着脑袋看着她。
      妩姬一见那小鸟烦心事瞬间抛到脑后,眯着一双眼小心翼翼的行了过去,那小麻雀却是个不怕人的,睁着眼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
      妩姬停在它两步之遥,双手背后腰微微下弯,笑的很是亲切:“你这家伙胆子挺大的,竟然不怕生。来,说句吉利话听听。”
      穆韩逍一阵好笑,起身揽过她腰身向床榻行去。
      “得了,瞎闹些什么,近几日都没睡好,再这样下去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这一闹小麻雀瞬间惊走,妩姬扭着身子瞪眼看着他:“不睡!睡觉是受罪!”
      穆韩逍坐在床侧,一手将她摁在床上,言语间带着不容反抗的坚定:“就算是受罪也得睡。”
      妩姬挣扎不得,索性摊开四肢,呈大字形躺在床上,耍着无赖道:“哼,你能把我摁在床上还能逼我闭眼睡觉不成?我就睁着眼,你能拿我怎么样?”
      穆韩逍微叹口气,俯身躺下将妩姬圈在怀中,妩姬双手推着他,低骂了句:“谁让你上来的?走开,一身的脂粉气腥死我了。”
      穆韩逍习惯性无视她刻薄的话语,轻轻顺着她的背:“睡吧,有我在身边,没事的。”

      妩姬推人的动作一滞,蓦然间想起自己幼时每逢遇见雷雨天气,穆韩逍也是如此在身旁轻言安慰着她。
      她自小对雷雨有种莫名的惧怕,每每碰上雷雨交加的时候,总是抱着脑袋缩在角落,一动也不敢动。
      以前弟弟还在的时候,会将被子盖在她头上,两手帮她捂着耳朵在旁边扯着嗓子大声唱歌,唱儿时乳妈哄他们入睡时唱过的歌谣。
      弟弟不善音律,吼出的音总是砸不在调上,她听在耳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又哭又笑,弟弟看着她笑的越是欢乐唱的越是起劲,往往喧嚣的雨夜便在弟弟五音不全的歌谣中不知不觉度过了。

      后来弟弟失踪了,她被义父捡到带入虚怀谷,碰上雷雨天气耳边少了弟弟奇怪的歌声,又回到当初抱着脑袋躲在角落的日子。
      心里空了一大截,又被旧时的恐惧填上,并且这种恐惧更甚往昔。
      人往往失去了习惯性的依赖,那种孤寂和空洞会加倍激增。
      她不懂,她只是觉得没了弟弟,活着的时候变的愈发举步维艰,摔倒了没人来扶她,哭泣了没人拿纸人哄她,无聊的时候没人陪她,打雷了也没人唱歌给她听。
      一直觉得自己和弟弟将会永远呆在一起,一起便是整个世界,世界不会崩裂,所以她与弟弟也不会分开。

      可是,弟弟不见了,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就消失了。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不给她任何缓冲的余地。
      于是,她的世界塌了,什么都没有了,只留下一口无限空旷的空间给她哭泣,哭的再狠,哭的再悲,仍旧是一片空,什么都哭不回来。
      但她除了哭,不会任何表达方式。

      直到有一次又是一个雷雨天,义父在前厅大摆晚宴,谷中的孩童自然都要赴宴。
      义父久久等候都不见她前往,于是着了穆韩逍来寻她。当穆韩逍找来时她正躲在床上的角落弯里,学着弟弟的方法头上盖着棉被,抱着脑袋嘴里唱着破碎的歌谣。
      那一声声不着调的曲子兜转在咆哮的夜中,更显凄凉。
      她的声音很细,嗓子因着惧怕有些干涩,口中弱小的歌曲怎么都不敌屋外狂乱的雷声,她觉得无助,觉得悲伤,但依旧在唱,除了唱歌,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忽而周身传来几许暖意,睁眼只见眼前是华润白腻的衣料。一人隔着被子将她抱住,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脑袋,耳边传来一声温和清润的声音:“我在身边,不要怕。”
      当时她辨不出来者是谁,只觉方才强烈的惧意由着这一声无端端的安慰瞬间消散了大半,她有些安心,有些庆幸,原来除了弟弟还有人可以暂时填补她一无所有的世界。
      后来,她才知道,来的人是穆韩逍。
      每每雨夜,他便会前来抱着她柔言安抚。
      睡吧,有我在身边,没事的。

      那时的她欣然的接受了他的帮助,没有问原因,没有问为什么,她怕她问了他便再也不会来帮她度过雷雨天。
      而且,他也从来没告诉过她。
      再后来,因着他的照料和年龄的增长,她渐渐不再害怕雷雨天。他也因承担了谷中大部分事务,鲜少有时间来陪她。
      她慢慢学会安慰自己,饶是雨夜他不在,她便催眠自己他仿佛就在身边,这样她不会感觉那么害怕。
      后来,她的胆子越来越大,已经不需要靠寻找其他借口来度过雨夜。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她再也记不起儿时害怕雷雨的习惯时,同时也将他的恩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现在,再听他理所当然的道说出这句话,恍然间又勾起的儿时的往事,一时千般情绪汇在心口,说不出,也道不明,有些苍茫迷乱之感。
      不由得感慨万千,时过境迁,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事不由人,天不遂愿,再是回归不了往日纯粹天真的情分。
      她已时日无多,昔日恣意而为,及时行乐,到了现在,四处望去,呆在她身边的却只剩他一人。
      即便这个人,与他之间已经掺入了太多复杂的纠葛,与他也不再是旧日笑闹的玩伴。
      然而,他依然在她身边。

      妩姬不觉眼角酸涩,自以为踽踽独行了许久,转身才发现身后一直有他相随。
      可是,她终将辜负他的一番好意。

      两手依旧抵着他的胸口,却不是推开,转而攥住他的衣襟,久久,才道。
      “师兄,陪我走完最后这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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