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忆人》姚歪歪

21、卿茹

　　穆韩逍只觉怀中之人全身浸满冷汗，呼吸浮躁，情绪很是不安。不由得微微怔愣，这感觉有几分似曾相识。
　　妩姬被耳边熟悉的声音一稳，神思渐渐回转，睁眼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正身处一间简陋的客房之中，地上淌着一大滩血水，妖艳的红与身前之人的红衣连成一片。
　　细细打量了一番，不着边际的道了句：“你的衣服真好看，哪家绣坊的手艺？”
　　那女子眼中一亮，撩起衣袍眉间毫不避讳的漾起自豪的笑意：“怎么样？不错吧，这可是我自己绣的。”
　　妩姬扣着下巴再次欣赏了一遍，笑呵呵的迎了过去，扯住女子的手道：“姐姐真厉害，不如也给妹妹做一件吧。”
　　女子收了笑意，换上一副疏懒的傲色，道：“那不成，我做的衣服只给我自己穿。”

　　妩姬顿时敛了笑，指尖微微用力，凉凉道：“我花银子买还不成吗？”
　　女子手轻轻一抽便脱开她的束缚，讽笑：“我不在乎那点银子，你可知做件衣裳要耗费我多少功夫嘛，岂是说卖就卖的？就是用奇珍异宝拿来与我换也不卖。”
　　穆韩逍揽过妩姬腰身，言语带上几分宠溺：“行了，别争了，你想要那件衣裳我让她扒了送你就是。”
　　妩姬扭了扭，没有挣脱他的怀抱，很不领情道：“谁要你好心了，一件衣裳而已，我不要就是了。”
　　后者却是苦了一副脸，凑到穆韩逍身边委屈道：“你怎么能这样？摆明了疼她不疼我，这让奴家好生心碎呐。”
　　穆韩逍却不理她，只对着妩姬道：“这屋子弄脏了，已经住不下人，镇上也没有其他客栈，我们连夜赶路去酒城，虽然奔波了些，好在路程不是很远。”

　　说着已揽着妩姬向外行去，妩姬见女子在后跟着他们，转头没好气道：“你是哪条道上的？跟着我们作甚？”
　　女子笑意妍妍，脸上落下几颗脂粉，柔媚道：“我可是穆大公子找来的贵客，你可得多担待些。”
　　妩姬看了看穆韩逍平静的脸，又转向女子：“既然要担待些，你总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这样妹妹也方便使唤你。”
　　女子笑容不改，念道：“卿茹，姐妹们都唤我卿茹。”

　　一路言语相激，几人已出了客栈，那粗犷的车夫已备好马车，身边站着被人唤回的卫迦与夏恩。
　　卿茹一见卫迦，登时眼睛一亮，脚步一抬人已贴了过去，毛手捏住卫迦脸颊，欣喜道：“呀，这不是小迦迦嘛，没想到你也跟来了呀，好些年没见了是不是想姐姐想的紧，迫不及待的赶着来见姐姐的呀。”
　　卫迦一见她顿时面上一黑，甩了甩她的毛手没有甩开，摆出一副要杀了她的神情：“拿开你的脏手，你这个妖人，死妖人！”
　　卿茹笑容转厉，虽是笑着，却咬着牙道：“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卫迦霎时缄口不言。
　　夏恩看见来了位陌生女子，凑过去好奇的问：“这位姐姐是从哪来的？”

　　卿茹眼波一转，看见夏恩眼睛又是一亮，双手又攀上夏恩脸颊，一阵搓揉：“呀，这位弟弟眼生的紧呐，以前可没见过，长的不错，嘴也甜，真是讨喜。”
　　夏恩睁着大眼望着她，乖觉的告诉她：“我是妩姬的随从，叫夏恩。”
　　卿茹拍了拍他的脸，满意点点头：“真是个乖娃儿，比我那小师弟听话多了。”
　　卫迦扫了眼夏恩，一脸沉痛的表情。夏恩莫名回看他，一副摸不着头脑的呆愣样。

　　此时，穆韩逍已抱着妩姬钻入马车。妩姬趁着他松手的空挡滚入矮塌，将薄被一卷覆在身上，霸着床榻道：“床是我的，我要再睡一会。你别上来，一身血腥味骚得我睡不踏实。”
　　穆韩逍坐回床侧，但笑不语。
　　不一会儿，卿茹也钻了进来，朝着穆韩逍坐过来，身子软软凑过去：“穆大公子，进了酒城就去我数花楼吧，住在客栈容易招来杂碎，不若我数花楼安宁。”
　　穆韩逍笑笑，道了句：“好。”
　　卿茹得了回答，笑的满足，伸手拿起桌前一个苹果，手一转顿时多了把锃亮的匕首，亮光一闪苹果皮便落下来，插住一瓣果肉，送了过去：“穆大公子忙了一宿，来，吃点果子补补身子。”

　　妩姬躺在床上听她在边上叽叽喳喳的很是不耐，眼波一转，翻身而起拱入穆韩逍怀抱，张口便将果肉咬在嘴里，笑眯眯道：“真甜，好吃。”
　　卿茹笑容僵了僵，转而又笑的灿烂：“妹妹竟然喜欢，姐姐再切片与你。”捏着匕首一转，虽是对着苹果，中途角度一偏，见着就要向她脸上削去。
　　妩姬也非宵小之辈，看着刀尖向她驶来，头一低埋在穆韩逍怀里，转而音色娇嗔道：“呀，姐姐不会使刀就少摆弄些，若是伤着您的穆公子了怎好？”

　　穆韩逍身子一转将妩姬抱回塌上，人也跟着妩姬一同躺回榻间，背对着卿茹将妩姬禁锢在怀里，脸上扬起笑意：“瞎折腾什么，睡吧。”
　　一手拿过薄被，将二人盖住，妩姬探出个脑袋不怀好意的朝卿茹挤眉弄眼。
　　见后者脸上闪过一丝气闷，笑的更是快意。
　　穆韩逍将她脑袋摁回怀中，压住不让她乱动。妩姬斜了他一眼，无趣的拱入怀里闭眼酣睡起来。
　　卿茹瞥了瞥二人身影，指尖把玩着手中短刃，随着那翻飞的匕首笑容蓦然晃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天边泛起一片朦胧的鱼肚白，就着晦暗不明的晨色，一名小兵打着哈欠在城门上左右徘徊，脸上倦色深深，手中的长矛由着一宿没睡的疲惫几欲脱手。
　　耳边传来辚辚的车轮声，小兵皱了皱眉，便见楼下停着一辆马车，一名车夫坐在车上沉声唤门。
　　现在距离城门开放还有半个时辰，饶是连夜赶路的旅人也会守着时辰入城，不知楼下是哪个不识相的没点规矩，敢唤他开门。
　　小兵踱着八字步懒懒走下，插着腰摆出官家气势大声道：“辰时才开门，要进城的等到了辰时再进，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

　　车中钻出一名红衣女子，身姿窈窕纤长，举手投足风情万种，脸上白红分明。她扬着一张妖娆的笑脸，扭摆着腰臀行了过来，口中念叨着：“哎呀，这不是南巷口里的张小哥吗？怎的，今儿个是您值夜呢？”
　　小兵见着女子，瞬间换了副笑脸：“哟，这不是数花楼里的卿茹妈妈嘛，啥时候出城了呀，难怪近几日去数花楼都没见着你。”
　　卿茹一拍小兵肩膀，很是熟络道：“这不又寻了个姑娘，水嫩嫩的，品次好着呢，怕人抢了先机于是亲自去接了来。”
　　小兵一听，顿时满脸色相，迈着步子朝那马车行去：“呀，是哪家姑娘如此妙美，竟要劳动卿茹妈妈大架亲自去迎？”
　　卿茹一手攀上小兵肩膀，阻了他去势，挤着眼神秘道：“这可使不得，我打算拿着她惊艳酒城的，现在让你瞧了去会得坏我生意的。”

　　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暗中滑入他袖口里，扬着笑道：“我赶着回楼拾掇这姑娘，还有好些准备要做，今夜就琢磨着摆出来卖价，到时小哥再见也不迟呀。”
　　小兵不动声色的收了银子，笑呵呵道：“谁不知卿茹妈妈底下的姑娘各个姿色上等，去您楼里销金的主数不胜数，既然是卿茹妈妈，在下就存点私心先放您进去。都是老熟人了，下次去您数花楼可要多照顾些啊。”
　　卿茹笑的欢快：“那是自然，下回张小哥来，让凤茶花姑娘给您陪酒。”
　　小兵一听愈发高兴，手一挥，向着楼上喊去：“开城门。”

　　卿茹又与小兵客套了一番，车内的妩姬听着有些不爽快，仰着脸对穆韩逍道：“我什么时候成她底下的姑娘了？”
　　穆韩逍笑笑，将她摁回怀中，调笑道：“没想到你也有计较的时候。”
　　妩姬哼了一声，不快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一个女子竟然如此妖媚，也不知羞。”
　　穆韩逍低低一笑，揶揄道：“你与她也差不了多少。”
　　妩姬顿时语塞，她哪里是妖媚，就算是媚，也是骨子里自然而发，哪像她如此矫揉造作，看着就不舒服。
　　闭着嘴懒得理会他。

　　马车拐过几个巷口，行到一处开阔的场地边。广场边立着一栋精致的楼宇，一看只觉一色红艳，楼外雕梁画栋，深的红浅的粉，交错点缀，有如繁花却也不觉得俗气。
　　妩姬撇了撇嘴，把她最喜的红色弄成这样，真是糟蹋。
　　几人方一进楼，便觉一股香浓的脂粉气扑面而来，一群莺莺燕燕咋呼着围了过来，个个如花似玉，妆容精致，嘴里叽叽喳喳嗔闹着：“卿茹姐姐回来了，这几日都去哪了？把我们几个晾在这儿也不管我们，害的人家好等。”
　　卿茹穿梭在众女子之间，笑意绵绵：“都说了是出去办事，这才几日呀，就闹腾成这样了。”
　　几名男子也给围住，女子们明目张胆的打量着，嘴上啧啧称叹：“瞧这几人长的真是不错，公子哪家的？以前怎的没见过？”

　　穆韩逍自岿然不动，然而夏恩却很是惊慌，他何曾见识过这场面，支支吾吾的一一回应着，弄的是措手不及。心里突然有些羡慕外头的卫迦，总算明白他方才是为何抱着门梁死活不肯进来了。
　　卿茹招了招手，笑骂道：“行了行了，都回房歇着吧，这几位爷你们动不得。”
　　女子们瞬间郁郁，一个个嘟着嘴抱怨着：“进了数花楼的爷不都是来找乐子的嘛，为何动不得。”
　　卿茹笑道：“动不得就是动不得，姐妹们要是不高兴门口还有一个，那一位随你们折腾。”
　　话一出口，一众女子又涌向门口，夏恩少了束缚心口一松，不免有些庆幸自己还是跟了进来，转而又为门口的卫迦默默哀悼了一番。
　　这些女子好是好看，却像个粘人的糖汁，沾了就甩不开，他不知世上还有如此不羁礼数的女人们。看来自己的见识还是太浅薄了。

　　卿茹将他们领上楼，行到一处房间门口，道：“赶了一夜的路，我这儿没什么像样的房，你们先在这里歇歇吧。”
　　穆韩逍对着妩姬道：“我有事与卿茹商量，你先歇着。”说罢已跟着卿茹向别处行去。
　　妩姬瞧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嗤”了一声。什么商不商量的，跟着那狐媚子一道，能商量出个什么事来，他与她明明是熟识已久的样子，而她却从未见过这号人物，暗里定有奸情。色急了就色急了，还想装君子不成。
　　夏恩忽而在身后发问：“妩姬，房间在这里，你要去哪儿啊？”
　　妩姬回神，发现自己竟不自觉的向二人消失处行去，愣了愣，顿时一阵恼怒，甩袖推门走回房间。

　　这里是一狭长的大间，一琉璃屏风将房隔成房厅与卧间，地上铺着掐丝红毯，装饰华美繁复，房内弥漫着甜软的熏香，熏的人有些昏昏欲睡。
　　夏恩打量了一下房间，忽然被墙上的画像吸引，行了过去细细观察，只见画上画着两个人，衣衫欲褪未褪，身体缠在一处。那画师想必画功不怎样，将人貌画的模糊不清。
　　妩姬看他端详着墙面，于是好奇的走了过去，待看清画中情状瞬间了然，正准备开口讽刺一番，眼见夏恩认真的模样，玩心一起，也跟着摆出一副探究的模样。
　　夏恩指着画问身旁妩姬：“这画真拙劣，放在这装饰精美的屋子里真煞风景。”
　　妩姬煞有介事的点头赞同道：“确实，真是败笔。”

　　夏恩望了望，道：“你看，这里还挂了好多副呢，看那卿茹也不像个不懂风雅的人，怎的就把房子弄成这样了。”
　　说着又像近旁几处画走去，妩姬刻薄道：“她哪里像个不懂风雅的人，光她脸上那层厚比城墙的脂粉就知道是个恶俗之辈。”
　　夏恩见着近旁一副画顿时胀红了一张脸，抖着手指着两个未着寸缕合在一处的人道：“这，这画的是什么？怎么会有男女在一起不穿衣服的？有违礼数啊！”
　　妩姬看了暗暗偷笑，面上却一派正经对他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们在练功，这功夫叫采阴补阳之法，女属阴，男属阳，按照天地调和之理，阴过重阳过盛，便要以此功夫相互协调。”
　　夏恩听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妩姬眼珠一转，笑眯眯的对夏恩道：“这功夫练了会令人精神百倍，通体酣畅，气脉喷张气走顺畅，对于增进内功修为大有裨益，不如咱也试试？”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不觉又写了4千字。
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