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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胁迫 ...

  •   苍穹泛起蒙蒙的紫黑,沙沙碎碎如破散的晶石粉,迷蒙中泛着点点荧星有如沙盘,一丝一丝吞噬天边迟暮。
      夏恩双手为枕躺在草窝子里,嘴里叼着一根稻草观赏着夜色片片迎近,脑中回荡着莫常在的言语,一时有些莫名的沉,又有些迷离的茫,依旧弄不清该如何自处。
      想的杂乱无章之际,耳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蹄一踏,悠哉悠哉回荡在静谧的竹林中。
      夏恩心口一紧,起身便见穆韩逍架着一匹枣红骏马,微红的薄暮给他披上一层淡淡的红雾,映得那身湖蓝袍子微微泛紫。身下一名引马之人,垂首恭顺,脸面埋在霞光中明明灭灭。

      一路行到马厩,黑衣人一个闪身已不知去向何处。穆韩逍抬脚越下,身姿翩然,衣袍卷起一阵闲风,拂过夏恩脸庞,转身定定对向夏恩。
      一时静默无语,夏恩有些心虚,不敢妄动。
      “将马牵进去。”
      随口吩咐了一句,夏恩忙扯过缰绳套在马厩中。

      “妩姬在何处?”
      夏恩僵了僵,生硬回道:“不,不知道。”
      妩姬自拿了酒后就不见踪影,也不知她躲到何处去痛快豪饮了。
      穆韩逍面色无波,只是脸面定定锁着夏恩,面对他如此沉默的相对,似万事皆已知晓却不点破,等他自上如实相告压抑沉重。
      夏恩不由的哆嗦了一下,许久,见他唇角忽而微微勾起,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夏恩心中更是惶然。
      “今日夜风温而不燥,凉而不寒,应是个好天色,你且与我走一下。”语罢径自转身向后山行去。
      穆韩逍开口相邀,他岂敢不从,遂颤着胆子迈着小步跟了上去。

      一路拨竹踏草,穆韩逍闲庭信步有如开了双眼,熟稔的绕过丛丛林木,夏恩不知他要走向何处,也不敢开口相问,只得沉默跟随。
      两人一路无言,行了片刻来到一处山洞前。那山洞方足一人高两身宽,洞外杂草疯长,藤脉缠绕,洞内漆黑幽深,好似一张薄张的兽口,一个眨眼便将人咬住。一股粘湿的凉风卷出,擦过肌肤生出一丝莫名的寒意。
      穆韩逍探手在洞沿摸了摸,寻找出特定位置后闪身入了洞。夏恩顿了顿,也不知他进去是为何,但带他来想必就是要入这洞,这洞看着阴森诡异,若是入了里面也不知会有什么玩意,瞬时生起一股惧意。
      踌躇间,穆韩逍的声音从洞内幽幽传来:“进来。”
      夏恩愣了愣,死就死吧,左右人都落在他手上了,横竖都走不掉,再者他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身正不怕影子斜,干脆前去看个究竟。
      思及至此,人便闪身入了洞。

      借着洞外微弱的暮光,洞下延伸了一条长长的阶梯,层层块块似是人工凿刻而成,石阶上覆了层薄薄的湿气,有些打滑。
      穆韩逍站在洞口几米处,一手扶贴着石壁,微微侧身对向洞口。应是洞内太过湿滑他又有眼疾,所以行走需借外物而行。
      夏恩欲去搀扶,谁知穆韩逍手一收,径自向洞下行去。
      夏恩手一空,看着他稳健的步伐,讪讪收手,原来自多了一把。
      一路向下,这漆黑的洞内也不知通向何处,两人细碎的脚步声涟漪在洞内更显空寂,不消片刻,已完全借不到外光,夏恩走的举步维艰,前方的穆韩逍本就不靠目力行走,速度不算快,似在等候他。

      正当夏恩开始觉得疲惫时,阶梯下泛起一团幽幽的火光,颤颤摇摇,引着路人向那处过去。到了洞底,夏恩才发现阶梯之下又是个长长的甬道,两边石壁平整光滑,面上凿着呕槽插着火把,一直延伸向前处,尽头似有一道石门,隔的远瞧不清全貌。
      “这是哪里?”夏恩忍不住开口询问。
      穆韩逍不答,兀自轻笑一声,背手向前路行去。
      夏恩讨了个没趣,只得服顺的跟从。

      走的近了才发现那是一道近一人高的普通石门,石门有如两边的石壁,整面平顺,只在右边嵌了一个铁环。穆韩逍拉着铁环轻击三声,片刻石门徐徐左滑,门后站着一个黑衣人,昏黄的火光模糊了他的眼眉。
      “主上。”黑衣人恭敬的唤了声,侧身一闪让出道来。
      夏恩跟着穆韩逍行了进去,豁然又是一个大间,对面墙壁上开了个方形的口,无门也无光。
      穆韩逍向那门口走去,黑衣人几步上前先入了那口,夏恩听得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洞内传来,似衣料摩挲的沙沙声,又好似泥土揉捻的摩擦声,弄的人心里麻麻的。
      方进洞,夏恩顿时遍体生寒,这里湿气较外处更为阴冷,冷的让人无所遁形的寒。这处也是个大洞,却了无人工修缮的痕迹,只就着各个凹陷的洞口嵌入圆粗的铁栏杆。
      前方黑衣人不知何时摆了个座椅,对向最近一处铁牢笼,此地湿气重又极为隐晦,想必应是拿来关人的场所。穆韩逍缓缓坐下,示意夏恩过来。

      夏恩走进看入牢笼,蓦地胃里一阵激烈的翻搅,几欲作呕。
      只见洞内锁着一个人,一个已经称不上是人的人,小臂小腿皆被砍下,脸上凸出位置似被一刀削去般,平面上只留几个血洞,半身躺在一摊腐臭的水洼中。更为可怖的是,四肢及五官伤口处爬满了肥大的白色肉虫,滚圆的身子四处蠕动,一点一点撕咬着身下血肉。
      那虫只就着腐肉而噬,堆积在伤口处,满眼望去就见一堆白色窜动的东西包住四肢尾端。那人喉间偶尔发出低哑的“赫赫”声,明显已不能言语,只能发出如兽般的低咽。

      夏恩捂住嘴勉力压下欲要窜出的酸水,耳边听的穆韩逍悠悠说着:“此人为南部西罗村的一名妇人,为了营生干起贩卖人口的勾当,十五年前疏家唐氏将听云及她的弟弟交给了这个牙婆,欲要卖入窑子,后听云得以逃脱,前几年被我找着了关在此处。”
      黑衣人递来一盅茶盏,穆韩逍捻着茶盖淌了淌表面茶末,浅抿一口,续道:“寻得她后便斩了她的四肢,做了个人棍,她本想咬舌自尽,于是将她舌头也割了。她越是想死,便越不能死。我每隔七日用含何香丸吊住她的命,就是为了不让她被痛楚磨得失了性命。”
      那含何香丸可是江湖中续命的良药,他竟拿来折磨犯人?!夏恩已被眼前情状震撼,懵懵懂懂听了个大概,许久才哑声问道:“为何?”为何要将她抓过来,为何要如此对她,为何要将他带过来告诉他这些?

      穆韩逍将茶盏送了回去,举手投足一派儒雅,若非在此处,旁人见了都以为他是在与友人闲聊论道:“我不擅长杀人,也不喜杀人,一条命随随便便折了多可惜。可是错就是错,犯了错就得偿。”
      夏恩一阵恶心,也不知从何处生了胆量回言道:“就算她犯了错也不该如此折磨她!”
      穆韩逍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安和而又美好,与此地此景格格不入,夏恩见了只觉刺眼。
      “听云跟着我从小长大,说是我带着长大的也不过分,谁若要伤她,我便百倍讨回来。曾经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夏恩向来蠢钝糊涂,今日却莫名听明白了他话里的个中含义。
      他在警告他。
      想必今日下山之事早已被他知晓,也许根本就逃不过他的监视。他知道他已从莫常在那知晓和莫王爷要抓妩姬的事情,曾经妩姬孑然一身有他保护,自是不必多加在意。目前妩姬身边多了他这个不可靠的因素,即便是个不足为惧的虾兵蟹将也不能漏过。带他来此,便是个下马威,警告他若心生旁念他的下场不会好过这个牙婆。
      如此深沉的心机,如此恐惧的手段,如此缜密的思维,穆韩逍,真的很可怕。

      “此地不止牙婆一人,不知夏兄可有兴趣再四处看看?”
      再看看?饶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看,这样说只是看他有没有那个悟性摸清楚他带他而来的含义。当即连忙畏惧道:“不了,我,我只是妩姬暂时的随从,与她只有债务关系而已,债清自会离开。其余的琐事与我无关。”
      如今表明立场才是聪明之举。

      谁知穆韩逍充耳不闻般,徐徐念着:“这里还关着杨家二子,几个山寨土匪,平城贺家的仆役,疏家唐氏旁系的一个嫡子,啊,对了,还有个玄阁支部的管事,那个人比较惨,灌了汞在......”
      一声孱弱的大吼打断了他的话:“我夏恩发誓债务期间绝不作出背叛妩姬的任何事,誓死效忠妩姬,若做了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穆韩逍半仰着头,缓缓而笑,许久吐出两个字:“不够。”

      夏恩心中叫苦不迭,他跟妩姬之间本就无甚仇怨,犯不着去害她,如今誓都发了还要步步紧逼,他还能怎么做?
      “誓言什么的谁都会说,都是嘴巴上逞能而已,不能让人信服。”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喝了。”
      夏恩看着那泛着幽光的小瓶,许久没动。

      穆韩逍无波的音色再次传来:“妩姬留你在身边定是对你感兴趣,你若不害妩姬我自不会伤你,这药只会潜伏在体内,若无我的催动行为与平常无二。你要让我信服,就做出些行动给我看看。”
      夏恩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他今日若是不喝下此药,只怕就要永久的呆在此处了。若是逃,凭着他这点低微的武功怎么可能逃的出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屈服。抖着手接过瓷瓶,眼一闭,将药灌下。

      顿时,一股痛楚自药水滑下腹中,针刺般漫向五脏六腑,灼痛难耐,恨不得将自己的肚子抠了去。
      夏恩一时没忍住,捂着肚子跪倒下来,脸上一色苍白,额间冷汗涔涔,望着穆韩逍似笑非笑的脸,许久憋出几个字。
      “你......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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