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一只小甜筒

8、第八章

　　“我能做什么？”

　　绿莺的内心已经被眼前的人完完全全的占据了。她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因为从此再不必纠结，只需相信他，包容他，爱他就好。

　　“这锁的钥匙在我娘的房间里，下个月是她的生辰，每年都会大宴宾客一直到深夜、我想让你趁着这个机会帮我把钥匙偷过来，打开门锁。”

　　冷川指着面前铁门上的巨锁说。

　　“我真的能做到吗？”绿莺顿了顿，她甚至都不知道冷夫人的房间在什么位置，要拿钥匙谈何容易。

　　“莺儿，你一定可以的。等我出来，便带你远走高飞，不再理会人间世事，从此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方才的不安被冷川的誓言冲到了九霄云外。

　　绿莺点点头，为了两人的未来，为了把他从无尽的长夜里解救出来，她必须成功。

　　到冷夫人生辰的这段日子，绿莺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无时不刻她都和冷川在一起，两个人有着说不完的话，一起畅想着未来。

　　她甚至铺了些枯草，把被子一并拿了下来，哪怕是睡觉的时间，都不想分开。不过被冷川以晚上太冷容易染上风寒制止了。

　　自始至终两个人都牵着手，冷川又教她学了不少字，还有诗经里描绘男男女女情爱的句子。

　　绿莺在他雪白的外衫上绣了一枝满开的红梅，冷川就如同那傲雪寒梅，生于漫天的风雪却从未折过腰。

　　到了冷夫人生辰当日，她叫人给绿莺送来了些点心和赏赐。

　　一直等到太阳西沉，冷川又详细讲述了一遍冷夫人房间的位置，各种注意事项，还隔着铁栏在她的唇间留下了一个吻。

　　绿莺愣在原地，脸又红到了耳根。他的嘴唇冰冰的，软软的，还有股好闻的香气。

　　“莺儿，千万注意安全。”冷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

　　正如大少爷所说，今日冷家大宴宾客，下人们忙着焦头烂额，她从竹林走到院内竟然没发现一个人。想必都去正院了。

　　按着他指示的路线，七拐八拐不知道饶了多久，终于是到了。

　　绿莺四下张望了一阵，确定没人后偷偷摸进了房间，翻找了没一会儿便在一个抽屉的小盒子里找到了钥匙。

　　一切顺利到不可思议。

　　正当她拿到钥匙准备退出房间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慌乱间她躲进了身旁的柜子里，捂住了嘴巴。

　　进来的两人是冷夫人和冷老爷。

　　“已经十年了吧。”冷老爷先开了口。

　　“是的呢，没想到都十年了。”

　　“该下定决心了吧，川儿他早就不是我们的儿子了，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川儿？

　　是说大少爷吗？

　　祸害？

　　绿莺心头一紧。

　　“我知道，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只见冷夫人面无表情地从身后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小袋粉末，“我会在明日送去的饭食里加上一包番木鳖，此物毒性巨大，即便是他也会在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吐血而亡。”

　　“夫人，早该如此了。”

　　番木鳖？

　　吐血而亡？

　　他们要毒死大少爷？

　　天底下竟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

　　绿莺的背脊升起一股刺骨的寒意，还有庆幸，若是晚一天，大少爷变会惨死亲生父母之手。

　　还好下人来报说客人在找，两人便没有多做停留出去了。

　　见两人走远绿莺才战战兢兢从柜子里出来，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赶紧把大少爷救出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近乎是狂奔着跑回了地下室，中途摔了两次，林间的碎石把她的手掌，脚踝划得都是细小渗血的伤口。

　　顾不上疼痛，绿莺冲到了冷川的面前。

　　“莺儿，怎么样？钥匙拿到了吗？？”冷川看着衣衫凌乱，气喘吁吁的绿莺，焦急地询问道。

　　“拿到了，大少爷你再等等，我马上把锁打开。”

　　绿莺从怀里掏出钥匙，由于太紧张插了几次孔都没有成功。

　　只属于两个人的未来马上就要变成现实，从此山高水远，情深意长。

　　随着一声锁开的响动，困了冷川十年的铁门缓缓打开了。

　　绿莺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喊道：“太好了，大少爷！！”

　　而冷川没有立马走出来，只是低着头，绿莺看不到他的表情。

　　下一个瞬间，他仰起头爆发出了狰狞刺耳的狂笑，那笑声不是人间该有的声音。

　　“十年了，我终于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冷川的笑声在狭小的地下室里不断回荡着。

　　“大......大少爷。”绿莺懵了，撞着胆子唤了一声。

　　她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人是谁？她认识的大少爷绝不可能这样笑。

　　“所有人，一个都别想活。”

　　冷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龇着牙左右转动了下脖子，发出了“咯吱”的声响，然后一个飞身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消失在了光亮处。

　　绿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望着打开的铁门。

　　茫然，不解，恐惧铺天盖地朝她拍打过来。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仅存的理智驱使着她艰难地爬起身。

　　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出了竹林，眼前仿佛人间地狱的景象让绿莺瞬间清醒了过来。

　　所见之物都燃着熊熊烈火，通天的火光把黑夜照得亮如白昼。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夹杂着刀剑的碰撞声，四处逃窜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在悲鸣后倒下。

　　冷川右手握着一柄通体发着寒光的长剑，原本雪白的外衫已经被染成了刺眼的鲜红。

　　他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面带着不寒而栗的邪魅笑容，在他面前，逃亡的人们只是低贱如尘埃的蝼蚁。

　　绿莺彻底明白了。

　　从跨入地下室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设计好的。

　　曾经的温柔，关心，誓言都是为了让自己帮他从地下逃出来的伪装。

　　她看着冷川的剑刺穿了亲生父母的胸膛又拔了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甚至还不快地皱了下眉头。

　　原来所谓的母亲恨他入骨，父亲走火入魔都是他编的故事。
　　冷夫人口中的才是事实。

　　哪怕稍微思索一下，都能发现这故事漏洞百出，但当时的自己被他描绘的未来冲昏了头脑，眼里除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

　　所有的人都是因她而死。
　　后悔和自责无济于事，一切都太晚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自己明明那么相信他，那么爱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不对，从一开始便注定是这样的结果。

　　想到这里，绿莺竟然失声笑了出来。

　　周围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

　　通红的血月下，冷川面无表情朝她缓缓走了过来。

　　癫狂后的眼眸依旧清澈到不染一丝尘埃。
　　只不过外衫上前些时日自己绣上去的梅花已经完全被鲜血遮盖了。

　　绿莺的眼前浮现了之前的点点滴滴。
　　他教自己写字，念诗，握着她的手说要带她去看山河秀丽，说从此再也不分离。

　　最后看了他一眼，绿莺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永无止尽长夜的到来。

　　突然她感觉有个冰冰软软的东西触碰到了嘴唇，有着好闻的香味。

　　惊恐地睁开双眼，冷川带着初见时宛若春风的笑容对她说：

　　“去洞庭湖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