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奇案录》陌上闲云

9、狐裘案（09）

　　顾瑾他们在白氏走后也没多做停留，想着这里也察看得差不多了，救人之事也有公主的人在负责，他们留在此处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去丁宝瑞那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却不想才走出没多远便看见了前面的白氏一行，只见她脚步甚是匆忙，远远的似是看见了什么，竟是奔走了起来。

　　顾瑾顺着望过去，原来迎面正有一群人也朝着白氏的方向走去，打头的是一名老夫人，左右还跟着几名年轻妇人，被一众丫环仆妇们簇拥着疾步而来。

　　两行人一碰面，那白氏还未及行礼，那老夫人便几步上前扬手便狠甩了白氏一耳光，直把那白氏打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顾瑾暗自皱眉，却也不好上前，看情形应是何府来人了。

　　石岱茂也道：“看样子是何府的女眷到了，那名老夫人我若是没看错的话应是何小姐的母亲刘氏。”

　　见白氏挨打，又是她们婆媳之间的事，三人也不好在此停留观看，遂绕了个弯子走另一处避开了她们。

　　到得丁宝瑞处，他依旧未曾脱离危险，不仅至今昏迷未醒，还发起了高热，他母亲常氏以及妹妹丁宝瑶正在此处照顾，顾瑾他们在外面遣人进去问了问，见正忙乱着，也不好这个时候来打搅。

　　因园中暂且只有一名太医，为了医治方便，云湘竹和丁宝瑞就暂住在相邻的院子里，顾瑾便打算再去看看云妹妹的情况，就此和石岱茂与谢绅别过。

　　云湘竹却依旧昏睡未醒，不久，接到报信的徐夫人也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公主使人再去请的太医也到了，倒让顾瑾和徐萱仪稍感安心。

　　但很快云湘竹便发起了热，且一时冷得直颤一时又喊热不止，直闹腾了大半夜，顾瑾带着扫墨陪着太医守在外室，徐氏和徐萱仪则带着丫环在里面亲自照顾，几人也是一夜不曾合眼。

　　直至五更时分，云湘竹才渐渐安稳下来，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却不防耳旁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之声，声音由远及近，在这寂静的长夜里显得格外的凄厉。

　　徐萱仪吓得浑身一颤，又忙伸手去捂云湘竹的耳朵，徐氏也忙叫人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但很快顾瑾就使人回来报了，说是何蓁蓁已被打捞了上来，但却已气息全无，如今正被抬着说要先停到前面的庙里去。

　　徐氏闻言不由心酸，虽心中早有预感，但此时得知了确凿消息，也不免难过，那么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徐萱仪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想到白日里她还在雪地里玩得如此开心，如今却……。她不由走了出去，站在院门处伫足远望，只见前面不远处一行灯笼轻摇慢晃着在夜色中缓缓游过，伴随着阵阵凄厉的哭声，穿行在亭榭楼台山石树荫间，忽隐忽现，越行越远，直至彻底消失在这浓重的夜色里。

　　徐萱仪不由泪盈于睫，却不防旁边有人忽然放声大哭起来，转头一看，却原来是相邻的院落里，丁宝瑶和那常氏也听到动静出来看了，此时那丁宝瑶正伏在她母亲怀里放声大哭，一面哭得声噎一面断续的说着自己白日里不该砸她的，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徐萱仪也被引得眼泪扑簌簌的掉个不停，却有一只手轻柔的抚了抚她的肩，扭头一看，原来是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的徐氏，不由也倒在姑母怀里哭了一场。

　　想着平日里的交情，徐氏原还准备等天明就过去庙里看看，谁曾想她还不曾动身，那何蓁蓁之母刘夫人倒是过来大闹了一场，一时说是不是云湘竹故意把她女儿约到了僻静处，这才带累她碰见歹人遇了害，一时又说害人的定是那丁宝瑞，酒后无德害了她女儿……，如此等等，都是些毫无根据的指责，直把徐氏和常氏气了个倒仰。

　　徐氏岂能任人污蔑她女儿，当即便义正严词的驳了过去，那常氏同样也不是个好惹的，再加上丁宝瑞如今还躺在床上未曾脱离危险，气怒焦心之下出言更是没了顾忌，一时也把那刘氏给气得浑身直打颤。

　　这场闹剧直到公主闻讯赶来才算结束，只是这事也把公主给愁得不行，一场好好的宴会居然死了一位官家小姐，又伤了两位，真要说起来，她这个宴会的举办者也难逃其责，虽说她是公主，无人敢真的责怪于她，但这事若是不能查明，终究是不好交待，且往后再办宴会，怕是众人会心有顾忌。

　　思前想后，也只能把这事上报交给刑部来处理，最后倒霉领了这份差事的可不正是那石岱茂，就像他先前所推测的那样，这事最后无论落在谁的头上，他都逃不过，如今倒好，直接就让他来专门处理这案子了。

　　那就查吧，找稳婆验尸，使人问话录口供，这次不像先前师出无名，倒是方便了许多，只当天的宴会宾客实在是太多，收集起信息来也不容易。

　　这边厢石岱茂在努力查案，另一边云湘竹在醒来之后也得知了何蓁蓁已经没了的消息，不免大哭了一场，她与何蓁蓁虽常拌嘴斗气，却真真是从儿时便一起长大的，哪曾想这冷不丁的就阴阳两隔了？

　　她立时便想去暂且停灵的庙里看看，却被母亲徐氏给阻住了，只因那刘氏自失了爱女之后就如得了失心疯般逮谁咬谁，徐氏可不敢让女儿这会子过去，不仅不让她去，见她已退烧就张罗着要回府，住这园子里头到底心里有些不踏实，也不方便，还是回去的好。

　　只这次云湘竹到底是在雪地里狠冻了一场，难免就染了风寒，后面又反复发热了几次才渐渐好了起来。

　　修养了几日之后，云湘竹的身体终于好了许多，只心情始终闷闷的，人也提不起精神来，只在顾瑾来探望时才好些，徐氏他们只当是患难见真情，倒也不阻着，随他们小儿女自在说话去，反正就在府里，又有一大帮子人伺候着，出不了什么事。

　　而云湘竹之所以如此却不是因徐氏所想的原因，她自是感激顾瑾此次施救之恩，但她之所以盼着他来，却是想知道案子的进展，期盼着早日抓到凶手也好让蓁蓁入土为安。

　　她也是从顾瑾口中得知，何蓁蓁并不是失足落水，且验尸结果表明，她的颈骨在落水之前就已经被人重击而断，所以她的死因并不是溺亡，而是在入水之前就已经遇害身亡了，只不知行凶的是何人，与蓁蓁又有何仇怨。

　　这一日，顾瑾在半下午约莫申初时分赶了过来，先去见过徐氏，而后就和云湘竹在暖阁里碰了面。

　　云湘竹一面打发丫环上茶一面急切的问道：“顾大哥，找到凶手没有？”

　　顾瑾摇头，道：“还不曾。”

　　云湘竹难免失望的叹了口气，却又深知此案难办，一时找不着凶手也情有可原。

　　顾瑾安慰道：“云妹妹别着急，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凭那凶手算计得再好行事再隐秘，也终究会有显形之日，迟早会被抓捕归案的。”

　　云湘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太急切了些，遂缓声问道：“顾大哥今日忙的什么？”

　　顾瑾笑道：“跟着石大哥他们去了新安伯府一趟。”因云湘竹是受害人之一，云大人每日都要坐班上朝也不得空，云齐钧又年幼，顾瑾就时常去刑部找人询问案情进展，倒是和石岱茂他们日渐熟悉了起来，有时也会跟着跑跑腿，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云湘竹闻言忙问：“可是丁大哥醒了？”

　　顾瑾点头：“其实昨日便醒了，只人还虚弱着，再加上天又晚了，不好立时便去问话，就赶在今日一早去了一趟。”

　　云湘竹忙问：“如何？丁大哥可有看见行凶之人？”

　　顾瑾奇道：“你怎的不怀疑他就是行凶之人？那何蓁蓁之母刘氏可是直把他当凶手来看待了，一意的要官府治他的罪呢！”

　　云湘竹道：“我虽不知丁大哥为人如何，但凡事总该有个因由，也不曾听闻蓁蓁和他有什么仇怨，说他是酒后失德我却是不信的，蓁蓁之死明显是有人蓄意而为，哪怕是临时起意，看其下手之狠辣利索，也应是深恨蓁蓁之人，丁大哥能恨她什么？”

　　顾瑾点头道：“云妹妹言之有理，从动机上来看，我们也不信动手打杀何蓁蓁之人是那丁宝瑞，但他目前却也摆脱不了嫌疑，特别是今日去问询，他只说自己是酒后失足落了水，又自己挣上了岸，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但观其神色，似是有所隐瞒，定是知道些什么，却不知为何不肯说。”

　　云湘竹道：“莫非是和凶手认识？”

　　顾瑾道：“或因情谊或畏权势或求钱财，只不知他到底是为的什么。”

　　云湘竹想了想新安伯府的情况，倒还真不好判断，且若是常氏和丁宝瑶，她还能依据平日里的为人来推断几分，偏丁宝瑞原就比她大上好几岁，又男女有别，只知他嗜酒纵情不求上进，是京里有名的纨绔，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顾瑾又说了说其他的一些情况，现下正从两方面去追查，一是何蓁蓁那边，虽未曾言明，但大家都怀疑约何蓁蓁之人怕是和她有私情，何蓁蓁之死很有可能是情杀，纵行凶之人非是那人，也和那人逃不了干系；二是当日参加宴会的人，特别是那些年轻公子们，正在一一对证，看有没有人在何蓁蓁出事的那个时间段也同样不见踪影的，如此便有了行凶的可能。

　　只这两样都挺难办的，何蓁蓁那边，她母亲刘氏全然不信她的乖女儿会和什么人有私情，便是真看上了哪家公子，怎的不和她这个做母亲的说，反倒要背着人去私会？他们又不是那等不疼女儿的人家，只要她看中的人品格出众，又有什么不依的？故此，她女儿定然不会做出那等事。

　　而另一边，当日与会者勋贵世家众多，哪个又是好相与的，若不是石岱茂也有着同等的家世，只凭他一个小小刑部主事的职位，不知要吃多少闭门羹呢。这大概也是上头把这案子交给石岱茂去查的原因之一，除了他身在宴会之外，也看中了他的出身家世，这案子非得这么一个身在其职又能在勋贵世家的圈子里吃得开的人去查才行。

　　虽是如此，石岱茂这些日子也是焦头烂额得紧，只觉自己难得的好人缘都快被这案子给折腾没了，偏还收效甚微，又时不时的被那刘氏催问怎的还不把那丁宝瑞给抓进大牢里去，全然不顾万一冤枉了丁宝瑞，岂不是让她女儿死不瞑目？简直是不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