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奇案录》陌上闲云

8、狐裘案（08）

　　云湘竹一时有些混乱，问：“他也掉进湖里了吗？”

　　顾瑾道：“听说是在湖岸边找见的，具体是何情况却是不知，人现下正昏迷着，如今太医正在施救。”

　　云湘竹闻言也不免难过，又想着她当时莫不是看错了，其实掉下去的是丁大哥？再一想又觉不对，忙对顾瑾说道：“顾大哥，我当时看见的那人虽因离得远不能十分确定就是蓁蓁，但看其穿着打扮绝对是名女子，你能不能去跟他们说一声，我怕他们以为我看错了，误以为已经把人救了上来就不管那名女子了。”

　　顾瑾点头道：“你放心，我这就去。你现下只管安心休息好不好，剩下的都交给我来办，太医说了，你今日切不可再耗费心神了，别想太多，等会子吃了药就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一旁的徐萱仪也道：“瑾兄弟说得对，你现下最要紧的就是把身体养好，其余的有这么多人在呢，公主都在亲自坐镇，谁敢不尽心救人？”

　　云湘竹看他们满脸忧色，顿感歉疚，确实也觉头脑昏沉得紧，待吃了采菱熬好端来的药后，果然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顾瑾等她吃了药又睡安稳了才出来，又跟徐萱仪说了太医的话，如今她寒气未发，接下来怕是会发热，特别是今夜，定要时时使人看着才行。

　　徐萱仪闻言担心不已，道：“你放心，今夜我亲自守着。”

　　顾瑾点头，其实他心里一点也不放心，不是不放心徐萱仪，而是担心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晚上万一发烧，怕是会很危险，只是担心也无用，他对医学根本一窍不通，也只能寄希望于太医的医术了。

　　一面挂着心，他一面就往湖边走去，倒是不担心云妹妹说的救了丁宝瑞就不救了的情况，毕竟那何蓁蓁还不见人影呢，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还是个官家小姐，怎么可能不找？

　　看了看天色，估计再过个把时辰就要天黑了，园里的宾客也已散得差不多了，按理说发生了这种事不应就这么让人离去的，至少得录个口供吧，毕竟虽不确定那何蓁蓁为何会从楼舫上掉下去，但云妹妹被人打晕了过去却是确凿无疑，再加上还有一个不知何故浑身湿透的昏倒在湖岸边的丁宝瑞……，怎么想都是有人在伺机为非作歹。

　　只这是公主举办的宴会，请来的宾客也都大有来头，不可能把他们就这么留在园子里。

　　现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那何蓁蓁还不知是死是活呢，已经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顾瑾对此很不乐观。

　　碧玉湖边此时已经是一片喧闹，湖面上散落着不少的船只，有供人游玩赏景之用的画舫楼船，也有平日里仆从们用来捞取落叶枯枝的小船，全都拿出来用了，还有不少人在沿着湖边搜寻。

　　顾瑾一眼便望见了云湘竹口中所说的楼舫，果然十分醒目，整个建筑呈船型，船头朝外，船尾接岸，直伸入湖中三四十米远，其上建有两层十分高大的楼阁，靠前的位置还设有观景露台，皆雕梁画栋华贵非凡，因是供人赏景之用，楼阁上开了不少的隔扇窗，顾瑾特意观察了一下，发现窗户基本都是关着的，只除了其中一扇，且里面好似有人？

　　顾瑾凝神细看，却视线受阻分辨不清，当即便快步朝楼舫赶去，从尾端上了楼舫，一路也不忘察看周遭的痕迹，然后直接走楼梯上了二层，里面光线昏暗，唯有一处在一片昏暗中显得格外明亮，正是那开窗之处，且那里正有两名男子，一人弯腰低头正察看着什么，一人则转头看向楼梯的方向，见到顾瑾时脸上先是一愣，接着便拱手道：“顾兄。”

　　顾瑾也很诧异，忙回了一礼，问道：“谢兄，你这是？”

　　听见说话声，那名正弯腰察看的男子也直起身转头看了过来，剑眉下一双星目炯炯有神，见到顾瑾，他不由挑了挑眉，道：“看来咱们是找对地方了，谢贤弟高才呀！果然不愧解元之名！”

　　谢绅笑道：“石大哥你就别笑话我了。”又给顾瑾引见，说这是石岱茂石大哥，如今在刑部任职，又给石岱茂介绍了顾瑾。

　　两人厮见过，那石岱茂笑道：“顾贤弟既来此，可是云姑娘已醒？”

　　顾瑾点头：“刚醒了一会子。石兄谢兄你们来此是？”

　　石岱茂道：“应是跟你的目的一样，若是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事发之地了。”

　　顾瑾道：“据云妹妹所言，确在此处，却不知石兄与谢兄是如何得知的？”

　　石岱茂指了指谢绅道：“这你就要问谢贤弟了。”

　　顾瑾看向谢绅，谢绅笑道：“石大哥你就别打趣我了。”又对顾瑾解释起了原委。

　　原来，谢绅在和顾瑾分开赶到湖边时，并没有在湖面上看见什么动静，又记起顾瑾所言发现云湘竹的那座凉亭，随往那处察看，发现要在那里望见有人落水，必不能是在有游廊的水边，因从高处往下望，视线恰恰会被屋顶挡住，且隔得太远也不行，太远则无法辨认出是何蓁蓁，以此为依据，谢绅就划定了几处可疑之地，而这楼舫正是其中一处。

　　如今公主的人正在湖里打捞搜寻，他和石岱茂之所以在此，也是因石岱茂如今正在刑部任职的缘故，若是那何蓁蓁活着被救回来也就罢了，万一不幸身亡，这事必定会上报刑部，届时石岱茂这个身在宴会的刑部主事难免会被叫去问话，他这也是提早做准备。

　　说起来石岱茂也是倒霉，年节里出了几起纵火案忙得他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把案子给结了，上官体恤给了他几天假，又恰逢昭阳公主举办游园赏梅宴，他就想着跑来松散松散，谁曾想好好的一个宴会竟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如今云小姐还卧床不起，一个丁宝瑞还不知能不能救活，再加上这不知是死是活的何蓁蓁，石岱茂直觉这事怕是棘手了，而他又身处其中，想躲都躲不了。

　　石岱茂先问过云湘竹的伤情，然后才问起有关受袭及何蓁蓁落水之事。

　　顾瑾就把云湘竹去找徐萱仪，结果无意看见何蓁蓁，而后又追去及至受袭昏迷的事情说了一遍。

　　石岱茂沉吟了片刻，说道：“所以何小姐是自己有意避开人来的这里，那云姑娘可有看见她落水到底是自己失足还是有人害她？”

　　顾瑾摇头道：“事发突然，她又很快遇袭昏迷，倒是不曾看清。”

　　谢绅也道：“我先前过去时注意看过，其实此窗是侧对着的凉亭，里面光线又暗，即使有人估计也很难看清，听说那何小姐今日穿着一身银狐裘，若不是因此，怕是云姑娘也不能发现。”

　　石岱茂点头道：“虽事情还未有定论，但据我看来，云姑娘今日怕是受了无妄之灾。先前也使人问过那何小姐的嫂子和她的丫环，还有伺候何小姐的丫环，都是被那何小姐找借口给调开的，几人急得找了好半天，不想她自己却背着人来到了这里，既无人伺候又无景可赏，还离梅林甚远，显见得是与人有约才会来此，此人甚是关键，八成与何小姐的落水脱不了干系。还有袭击云姑娘之人，要么是此人的同伙，在那凉亭处望风打掩护，要么就是知情者，埋伏在那里另有所图，若是能找出此人，想必此案也能迎刃而解。”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约何蓁蓁的和袭击云湘竹的是同一人，利用事先设定好的机关让何蓁蓁落水，而他/她本人则躲在此处观察并等待结果。但顾瑾一则初看之下未曾发现有机关的痕迹，二则跟石岱茂也不熟，故而未曾说出此种假设。

　　却不想谢绅倒是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不仅说出了此种猜测，还说了万一真有机关也有可能已经被毁，故而不能排除此种可能，只不过考虑到何蓁蓁是一个大活人，窗口离地又有半人多高，利用机关的可能性应该很小。

　　石岱茂笑着夸道：“我说什么来着，谢解元就是谢解元！”

　　谢绅无奈道：“石大哥你再要如此打趣我，我可不敢再说话了！”

　　石岱茂哈哈笑道：“那可不行！我还指着你帮大哥一把呢！”

　　顾瑾听其言辞，便知这二人定然很熟，他也不在意，只把眼睛四处打量，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来，虽说他现下还只是一名待考的举人，查案之事原不与他相干，但云妹妹今日遭此大罪，他哪能轻易放过行凶之人。何况，或许是受前世的影响，他平日里对凶案之类的信息也格外关注些，以后若是为官也少不了要断案，就当是提前锻炼了。

　　他在室内细细察看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这楼舫冬日里少有人用的缘故，里面的陈设很少，显然一些贵重陈设已经被搬走收进了库房里，从现场整体情况来看没有多少打斗的痕迹，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被行凶之人收拾过了，因为地上显然有打扫过的痕迹，且扫得很潦草，只不知是行凶之人所为还是仆妇清扫时留下的痕迹。

　　弯腰贴地从地面到里面的桌脚椅凳，乃至边边角角都一一看过，顾瑾又去察看那扇开着的窗户，发现边框及下面的挡板还有雕花上都沾挂了一些白毛，大概是她身上穿的那件狐裘留下的痕迹？又探头去看外面，果然也有，正要再看看别处，余光却忽然发现湖边的一处平台上正站着几名女子，看其穿着，似是一名年轻夫人带着几名丫环仆妇。

　　只见那年轻夫人一会子往这边走走，一会子往那边走走，只要听见湖面上有什么动静便立马望过去，看起来很是焦虑不安。

　　“那是何小姐的嫂嫂白氏。”说话的是石岱茂，他见顾瑾似是发现了什么就走了过来，见是白氏就开口解惑到。

　　顾瑾点头道：“原来如此。”

　　谢绅也叹道：“若是何小姐真的出事，这白嫂嫂往后的日子只怕是……”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

　　顾瑾闻言也不由一声叹息，在古代媳妇本就难做，若是小姑子在跟她赴宴时出了事，夫家若是明理心慈也就罢了，但凡刻薄些，她往后的日子只怕是难熬。

　　石岱茂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尽早将行凶之人抓住，如此才能让那白嫂嫂免受些责难。”

　　顾瑾暗自点头，正是如此，冤有头债有主，只不知这行凶之人到底是谁，如今也没个眉目。

　　三人正站在窗前看着那焦虑着急的年轻妇人，却只见忽有一丫环急匆匆的跑过去对那白氏说了什么，而后那白氏便跟着那丫环急匆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