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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狐裘案(16) ...

  •   且不说顾瑾云湘竹这边依据推断得出的结论,另一头石岱茂他们这次将调查的重点放在了何府里,先前虽也在何府进行了调查,但那时重点还是在与会的宾客上,不同于这次,既知何蓁蓁与季鸿传信的手段,那么沿着这条线追查下去,自然能找出更多的线索。

      那曹青每次交画都是将装好了新画作的画匣直接递交给外院的仆从,而后由他们再往内院递交,但却并非直接交给何蓁蓁。这就牵扯到何府的内院管理了,刘氏早已不管事,家事多由几个儿媳妇来管,大儿媳总揽,其余几个儿媳也各有分工,其中白氏因出身书香门第且自身也工于诗书而接管了笔墨纸砚类的事项,是以曹青的画匣进入内院之后就先得递交至白氏处,再由她使人分发下去。

      当白氏再次进入众人视线当中时,终日与各种案件打交道的石岱茂立时便警觉了起来,原本一些听过却不曾放在心上,更不曾与白氏联系在一起的消息也在脑海中一一浮现。此时回头再想,他的内心是惊讶的,惊讶于这么一个明明是陪着何蓁蓁一起赴宴的重要人物居然就这么被人遗忘在了脑后,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隐形匿迹了,如果不是意外得知何蓁蓁的信件被做过手脚,恐怕依旧会把调查的重点放在别处。

      然而,让石岱茂犯难的是,没有证据。不仅如此,在何府其他人口中,那白氏与何蓁蓁姑嫂间的关系很是亲近,也不曾听说闹过什么矛盾,甚至赴宴当日何蓁蓁身穿的那件难得的银狐裘还是白氏买给她的呢,是年前霓裳阁的商队从关外带回来的,毛色这么纯的统共也就只有三件,京都那么多的勋贵名门,白氏能买到显见得是下了大功夫的。

      不过得知此消息的石岱茂反倒更加确定她们姑嫂间的关系有些不寻常了,做嫂嫂的平日里给小姑子打个首饰头面什么的都寻常,但这么费心思也未免太过了些,倒更像是在刻意的讨好,但为何?

      石岱茂一面使人在何府查访一面又重新调查宴会当日那白氏的行踪,只可惜一无所获,虽丫环碧珠之死让她的不在场证明变得没那么站得住脚,但也无人证物证来证明她在案发之时曾出现在现场,总不能单凭怀疑就说她是凶手吧?或者和凶手有关?石岱茂想了想,如今之计,唯有再往深里去探查那白氏的底细了。

      只案件查到此处,却是有些僵持住了,又是一连好几日的毫无进展。

      云湘竹也从日日打问到默然无语,虽也照常读书写字弹琴作画,却每每做着做着便发起呆来,直叫采荇采菱看得担心不已。

      这一日,云湘竹忽然起兴说要去街市上逛逛,徐夫人见天气不错,又想着这些时日女儿始终闷闷的提不起精神来,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遂吩咐采荇采菱好生伺候,又给了有零有整的十多两银子让她拿去花,然后就放她出门了。

      当马车离了云府不久,云湘竹便掀开车帘对车夫说道:“诚叔,不知哪里有卖祭品纸钱的,你先载我去买,然后我们去净灵寺。”

      采荇他们闻听此言便知小姐今日出行是另有目的,当下便都劝将起来,只云湘竹真个拗起来又哪里是他们能劝得住的,也只得依着她的意思买了一应祭品又转去了净灵寺。

      路上,云湘竹叫采菱把先前让她带着的一个包袱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些衣物首饰,颜色都格外的素净,显见得是早有准备了。

      云湘竹先将自己身上的艳色除去,首饰头面也就用了寥寥几样银的,身上的衣裙原就特意穿的素净,只外面裹了一件百蝶穿花的妃色披风权作遮掩,如今把这披风换了也就是了。

      一面换一面打量了一下采荇采菱,遂说道:“把你俩的裙子换一下,采荇再把你头上的首饰也都换成素色的,到时你跟我进去,采菱就在外面等着吧。”

      采菱撅着嘴有点不乐意的叫道:“姑娘!”

      云湘竹道:“谁叫你今儿一身大红大绿的,现下又没那么多的素色衣裙给你换。”

      采菱看了看自己从长袄到比甲乃至腰间的汗巾子都是或红或翠的,唯一的素色裙子又换给了采荇,也只得怏怏的应了。

      一行人到得净灵寺,果就照着先前说的,云湘竹自带着采荇进了内殿,何蓁蓁的灵柩现下正停在此处,设了香坛连日的做着道场。

      得了消息的何大郎之妻何大奶奶领着人迎了出来,两厢见礼,何大奶奶握着云湘竹的手道:“好孩子,难为你还记着她。”

      云湘竹道:“原早该来的,偏那会子我又病着,今儿个来得冒昧,还请大嫂嫂勿怪。”

      云湘竹说得含糊,何大奶奶也不去探究,瞅她这简单的带着个丫环就来了的架势,估摸着是背着家里人偷跑来的,原小姑子还是未出嫁的小辈,又是那样死的,一般人家都忌讳,更别提先前婆婆又悲痛过度跑去徐夫人那里大闹了一场,就是那样徐夫人也早派人送了祭品过来吊丧,已是厚道人家了。

      何大奶奶陪着云湘竹去了灵堂,上午已是做过一轮法事,现下灵堂里只留了两三个丫环小厮在此上香添油照看火烛,又有白氏在一旁照应。

      云湘竹凭着一股气儿来到了这里,却在踏入灵堂的一刹那,整个人恍若雷击,漫天的白旌幔帐下停放着的那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椁,里面躺着的便是蓁蓁?多奇怪呀,分明应是这些天都已明白的事情,却似是到了这一刻才真正钻进了心底里去,直叫人心痛如绞,寸步难行。

      强忍着上香祭拜烧了纸钱,而后说道:“大嫂嫂,我想和蓁蓁说说话,不知……”

      何大奶奶想着她小女儿家面皮薄,估摸着心底里有些话想跟小姑子说又不好意思当着人面,只也不好留她一个小姑娘家的在这里,是以有些为难。

      不等何大奶奶答话,云湘竹便又接着说道:“还要劳烦五嫂嫂在这里陪陪我。”

      何大奶奶一听,这也使得,遂只留了两个下人在外面的茶房听候使唤,她自带着人去了后面歇息。

      云湘竹让采荇也跟着去了茶房,一时间,整个灵堂里就只剩下了她和白氏。

      云湘竹站在供桌前凝望着眼前的棺椁,缓缓开口说道:“五嫂嫂,说起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

      白氏语气温和且略带笑意的答道:“怎么不记得,那会子我还是正坐床的新嫁娘呢,就只见蓁蓁拉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进来,嚷嚷着说要闹洞房,陪坐的婶娘嫂子们还逗你们,问要怎么闹呢!”

      “结果我们两个没闹着洞房,倒是被婶婶嫂子们逗得团团转。”云湘竹笑了笑,接着说道,“只这是嫂嫂第一次见我,却不是我第一次见嫂嫂呢。”

      白氏笑道:“哦?还有此事?我竟是不知。”

      云湘竹道:“我一说嫂嫂定然就记得了。那一年,因嫂嫂娘家在外地,是以进京后便先行带着嫁妆住在福运楼里待嫁。蓁蓁说不知五嫂嫂是什么样的人,她要先替她五哥看看才行,担心家人不许,就把我拉出来当挡箭牌,说是要同我一道去字画铺,转头却偷偷去了福运楼。”

      “到了那里,偏又不去见你,说要暗地里试试新嫂嫂的性情,那会子我也是淘气,不仅未曾阻止,反倒帮着出起了主意。嫂嫂想必还未曾忘记,那一日端的是不顺,要茶水半晌没人应,使丫环去找伙计,还被冷嘲热讽了一番,到得饭时,更是各种的伺候不周。”

      “如此大半日,偏嫂子一声儿不言语,只道无事,反倒把蓁蓁自己看得直咬牙,说家里五哥哥本就是个好性儿,偏这新嫂嫂比五哥还要没脾气,以后还不得被人欺负死?且气且叹了半晌,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竟是操心起长了好几岁的哥哥嫂嫂的事情来,嫂嫂你说可笑不可笑?”

      云湘竹转头看白氏,白氏回之一笑,道:“原来那日是你们两个小丫头捣的鬼,我还说呢,往日里楼里伺候的人就没有不尽心的,怎的那一日忽的就变了颜色,原是因为这个,真真是淘气!”

      云湘竹盯着白氏的眼睛,道:“可不是!嫂嫂虽不言,想必心里是自有成算的,哪个聪明人似她那般明火执仗,看似厉害,实则却是个蠢的。偏她还以己之愚笨度嫂嫂之聪慧,嫂嫂是不是也觉得可笑?”

      白氏脸上的笑意淡了淡,道:“看姑娘这话说的,蓁蓁自来便是个热心肠,做嫂嫂的自是感激她那份用心,又哪里可笑了?”

      云湘竹笑了笑,又转了话头说道:“说来也怪,自蓁蓁去了,我便时常想起那些儿时的淘气事,前几日忽的想起此事,便使人去了一趟福运楼,想问问当时的伙计还记不记得此事。嫂嫂你猜怎么着,那伙计原来早就因犯错被逐了,如今竟是已不知去向,嫂嫂,你说这事怪不怪?”

      白氏道:“既是犯错被逐,有因有果的,自是不奇怪,只是赶巧这伙计与姑娘相熟才有这一叹罢了。”

      云湘竹点头道:“可不是!偏这世上之事最怕的便是一个‘巧’字,人皆说巧结良缘,这话却是错了,既不能预知后事,又焉能辨出这份‘巧’到底是良还是孽?就譬如我们和那伙计,又譬如蓁蓁和嫂嫂你,嫂嫂,你说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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