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奇案录》陌上闲云

15、狐裘案（15）

　　等云湘竹冷静了些，又把那荷包里的所有信件都检查了一遍，然后冲顾瑾等人点了点头，说道：“所有的信件都是，字迹很像是蓁蓁的，一般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我和蓁蓁是自小便相识，又是一起启的蒙习的字，我知道她写字的所有习惯，单看每个字，其实都和蓁蓁写的相差无几，只凑在一起就不像了。”

　　说到这里，云湘竹好似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般笑了笑，道：“其实蓁蓁写字自小便有一个奇怪的习惯，这还是她幼时偷偷跟我说的，估计少有人知，她写字时莫名的就喜欢上下左右比照着来，譬如这一列，”指了指其中一张纸条的一列字，“‘夜雨敲窗，未曾忘’，这‘雨’字的第一横必和上一个‘夜’字的那一横相差无几，还有下面的‘未’和‘忘’，哪怕中间隔了别的字，最长的那一横也必得看起来差不多才行，这样她才会觉得舒适，否则便如抓心挠肝般难受。”

　　云湘竹这一说，顾瑾就明白了，这是一种癖好，就如同有些人喜双数不喜单数一样，这何蓁蓁写字时就有点对齐的小癖好，只她在意的地方只是最长的那一横，故而看起来不显，若不是云妹妹深知她，怕是就会错过这一重要线索了，毕竟，都已确定了这是何蓁蓁写给那季鸿的了，谁又会想到去认真的比对一下看看是不是她的字迹呢？

　　石岱茂赶忙派人去往何府，要拿何蓁蓁往日里的字迹来比对，心中自是已经信了的，但还需查验才能作数。

　　“难道这竟不是何蓁蓁写予季鸿的信件而是有人在假冒？但这也说不通，毕竟那何蓁蓁处确有季鸿的信件不假。莫非是中间有人把何蓁蓁的信件调了包？”事情的走向太过出人意料，以至于石岱茂一时坐立不住，一面念念有词一面在屋中走来走去的，思考着其中的种种可能。

　　谢绅道：“无论如何，能做出此事的人必定和那何小姐关系匪浅，不仅要熟识何小姐的字迹，还要具备把信件装进画匣里的条件。”

　　石岱茂点头道：“而同时具备这两点的人……”

　　几人不禁同时吐出两个字：何府。

　　今日之事实在是一波三折，现下仿佛是有了重大的进展，细想来却又是一团迷雾，此人到底是谁？有何目的？和何蓁蓁又是什么关系？还有何蓁蓁之死，此人又在其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种种疑问不得而知，几人匆匆用了饭就各自散了，石岱茂收拾了鸿福寺这边的首尾就又赶去了何府查探线索，谢绅也跟了去帮忙，顾瑾则陪着云湘竹回了云府，已经在外奔忙了大半天，也该回去了。

　　但纵使回到家中，云湘竹也神思不属，脑中不停的琢磨着这案子，到底是谁杀了蓁蓁？为什么？

　　顾瑾看云湘竹心不在焉的，知道她是放不下这案子，干脆命人在屋中摆了一张大方桌，又在桌面铺上一张大宣纸，然后研墨提笔在纸上一一写下案件相关人的姓名，又划线勾连，写下相互之间的联系。

　　云湘竹好奇的问道：“顾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瑾道：“重新梳理案件，你看，此案受害人是何蓁蓁，你既是目击者也是受害人，你和她是自幼相识的友人，还有一人丁宝瑞，看似与何蓁蓁没有特别的关系，却又出现在案发处，且落水昏迷。”

　　“这是整个案件的起始，然后我们再由此一一推衍下去。首先是云妹妹你，无意误入其间。”接着，他往下连了一条线，写下二号两字，说道：“这是袭击你的人，我们暂且称之为二号，而杀害何小姐之人，我们称之为一号，一号和二号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关系，暂且未知。”

　　顾瑾一面说一面画人物关系图，特别是围绕着何蓁蓁的各种人际关系，存在私情的季鸿，在她和季鸿私信传递之间出现的曹青以及未知的信件仿造者，暂且称之为三号，三号是一人所为还是多人合谋暂且未知，但只一样，动笔之人显见得是读过书习过字的，且功底不错。由此再延伸到何府，首先是和何蓁蓁关系最密切的她的贴身丫环们，再到府中的其他主子，这其中又存在着种种可能，但有几人却格外重要，那便是当日也一同赴宴之人。

　　云湘竹疑道：“你是说白五嫂他们？但在案发之时……，等等，碧珠，碧珠死了！”

　　顾瑾暗赞云妹妹心思灵活，笑着点头道：“不错！正是碧珠之死才使得白氏她们的不在场证明变得可疑了起来。当日宴会之时，因园中有公主安排的丫环仆妇在，是以宾客们除了贴身服侍的，其他跟随而来的家丁仆从都停留在外院，未曾跟进园中。所以白氏一行一开始入园的只有白氏以及她的贴身丫环一名，还有何蓁蓁以及她的贴身丫环碧珠。”

　　“在案件一开始，她们也是最早被排除嫌疑的，因一开始锁定的是情杀，再加上她们又互相能证明自己是被何蓁蓁刻意调开的，且从何蓁蓁背着人偷偷去赴约的情况来看，她们被排除嫌疑合情合理。但在季鸿行凶的嫌疑被排除，且又出现了一个三号之后，显然，何蓁蓁自以为隐秘的会面其实根本就不隐秘，甚至是凶手一手安排的都有可能。试想，当日若那季鸿不曾迷路又当如何？”

　　云湘竹道：“那他很有可能会被当成杀人凶手当场抓获。”

　　顾瑾道：“正是如此！所以，凶手当初的设想应该是杀了何蓁蓁嫁祸给季鸿，却没料到人算不如天算，那季鸿因不熟悉路径竟是不曾到场，如此一来，这案子就有了破绽，甚至很有可能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如果我是凶手，原本完美的凶杀案出了致命的纰漏，且这又是在公主的宴上，如果能按预想的那样当场抓住季鸿，那么很有可能会在各方压力之下尽快结案，免得造成更大的不利影响。”

　　“但实际情况却是，出现了一个未知的二号伤了你，又有一个昏迷的丁宝瑞，这案子显然闹大了，如此一来，凶手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保全自己，让自己摆脱行凶的嫌疑，还有什么比不在场证明更有力的？”

　　“若是碧珠不死，我不会怀疑到白氏身上，但碧珠死了，在为白氏做了不在场证明之后，而且死得很快，且合情合理，被失去爱女悲痛过度的刘氏给打得药石无医。”

　　顾瑾说到这里，又提及他当日去湖边楼舫察看现场，却恰好看见那白氏带着人守在湖边，然后又在路上目击了那刘氏掌掴白氏的那一幕，再加上第二日，那刘氏又来云湘竹和丁宝瑞这里大闹了一通，如此一来，刘氏的疯狂深入人心，她使人打死何蓁蓁的丫环碧珠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甚至这其间还传出了白氏也挨了罚的消息，如此一来，碧珠之死丝毫不会引人怀疑。

　　“但现下再回想，这种种事件其实白氏都身在其中，但却很完美的将自己隐藏了起来，刘氏的种种行径固然有自己的性格因素在里面，但在她悲痛至极之时，焉知是不是受了人刻意的挑唆而不自知？”

　　听到这里，云湘竹也觉白氏的嫌疑很大，只她不懂的是，她们姑嫂间又有什么天大的仇恨要让其下此毒手？哪怕何蓁蓁平素骄纵了些，但她如今都快满16岁了，再迟过两年也得出门子了，到时嫁了人便是两家人，又能碍着那白氏什么？

　　对此，顾瑾也不得而知，他在白氏、何蓁蓁以及季鸿之间又思量了片刻，说道：“目前我的推断是白氏是三号以及一号凶手的可能性最大，若果真如此，那么她和何蓁蓁以及季鸿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纠葛还有待查明。且这也只是推断，白氏可疑，但是否是真凶，还需确凿的证据才能确定。然后，还有袭击你的二号，至今还没有眉目。”

　　想了想，又在丁宝瑞的名字下画了一道横线，道：“还有丁宝瑞，他在这其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他所隐瞒的事情到底和案件有没有关系？”

　　其实还有一个疑问顾瑾未曾说出口，那就是当日云湘竹虽凶险却未曾被当即灭口，是那二号不如白氏狠辣果断，还是怕事情闹大了不好办？

　　顾瑾的疑问聪明的云湘竹当然也不曾忽略，她倒是不像顾瑾那样忌讳，当即便说了出来，还道：“若白氏是凶手，那二号当真是白氏的帮凶？若是，怎么不杀我灭口？就那么肯定我没看见凶手的真面目？还是说确定我会冻死在那儿？这不是行事缜密的白氏会做出来的事，除非白氏当时压根不知道我在那儿，否则我怕是难逃一死。只如此一来，那二号的行事就未免叫人不解了，说是帮凶偏又隐瞒了我的存在，说不是帮凶，偏又立即打晕了我，还把我就那么扔在了亭子里，我都不知那人到底是想我活还是想我死了。”

　　顾瑾难得的沉了脸色，道：“不许轻言生死，我转过身去，你先呸几口，刚说的都不算。”

　　云湘竹满脸震惊之色，几欲怀疑自己的耳朵，张着小嘴傻乎乎的道：“啊？”

　　顾瑾已是背过身去，还催了起来：“快点！多呸几口！”又吩咐采荇道：“盯着你家小姐，不许她糊弄过去。”采荇笑着应了。

　　云湘竹一时无言，这……，看顾大哥这样儿，他竟不是说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