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奇案录》陌上闲云

14、狐裘案（14）

　　好容易终于把扫墨又给盼来了，他倒是乖觉，显是已经发现自己不应在那当口就把清欢给换了回去，是以一回来就跪下请罪。

　　这个紧要关头哪里还顾得上怪他，直叫他赶紧的起来接着往下说，到底在那季鸿的袖子里发现了什么没有？

　　扫墨这次可不敢再玩什么花招了，赶紧的如实说来。

　　原来，石岱茂发现端倪之后就趁他不备一把抓住那袖口，刹那间就把那袖口里藏着的物件给掏了出来，原来却是个荷包，打开荷包一看，里面竟藏着一些小纸卷，再一展开，可不正是那何蓁蓁写给季鸿的私信！

　　那季鸿见东西被石岱茂给搜了出来，立时便如丧考妣般瘫坐在椅子上了，石岱茂问他可还有话说，那季鸿却一径的泪流不止。

　　云湘竹想着这人多半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却听那扫墨接着说道：“石大人又问他何蓁蓁之死可是他下的毒手，他却摇头喊冤，说何小姐确曾传来书信约他于宴会当日在碧玉湖的楼舫里会面，只他是第一次去那凝萃园，里面又大得紧，他走着走着就不小心迷了道，也不知跑去了哪里，好容易重新回到了梅林，正担心会被何小姐责怪，却不防就听说了她好似掉进了碧玉湖的消息，顿时吓得手脚冰凉，赶紧跟着众人一道去湖边救人，却没想到……”

　　“那季公子说到这里就放声大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说他冤枉，说他早在年前就已传了家信回去，在信里提了何小姐之事，虽未言明具体是哪家小姐，却也说了让家人做好准备，只等他考上了进士，便能请媒提亲了。既已做好了厮守终生的打算，又怎么可能对自己认定的妻子下此毒手？”

　　“接着那季公子又指着石大人手中的信件哭诉，说他自知逃不了干系，又因春闱在即，一时起了私心便想一烧了之，临了临了，他却又舍不得了，这才藏在了袖子里，只拿了一些自己练字的纸来烧了做个样子，想蒙混过去，却不防到底是逃不过大人的火眼金睛，但还望大人明鉴，他是万万不会对何小姐起杀心的，都已约定了只待春闱放榜后就上门提亲，又有何理由会下如此之毒手呢？”

　　顾瑾等人听完这番话，也不由沉思，听他所言，好似是没有杀人动机，但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事实如何，还得看证据，随让扫墨回去继续探听，看还有没有新的进展。

　　接下来两小厮又轮番跑了几趟，却无甚进展，石岱茂使人在屋子里搜查，又接着审问那季鸿，但那季鸿却不是在哭何蓁蓁就是在为自己喊冤，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一番说辞，承认自己和何小姐有私，却赌咒发誓的不承认和何小姐之死有关，甚至希望石岱茂能找出真凶为何小姐报仇雪恨。

　　谢绅叹道：“看来今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顾兄你觉得那季鸿到底是不是行凶之人？”

　　顾瑾答道：“以现下的证据只能说有嫌疑，至于到底是不是，却要看接下来石大哥能不能找出新的证据，或者季公子有没有新的证词了。”

　　谢绅笑道：“那以你对那季公子的了解呢？我听说你们好似是同乡？”

　　顾瑾想了想，答道：“我虽和季公子接触得不多，但看他言行倒不像是能做出如此狠辣之事的，再加上春闱在即，他又是乡试解元，大好的锦绣前程就在前面等着他，他和何小姐之间又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竟是要冒着葬送一生前程的危险去杀人解恨？除非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纠葛在里头，否则，依现下的证据来看，动机实在是有些不足。”

　　谢绅点头应和，沉吟了片刻又说道：“我和那季公子是在那日宴会中相识的，在我看来，他的性情好似有些高傲，且又很是介意自己的出身，你说会不会是那何小姐得知了他出身商户之后又反悔了，当日两人会面时就因此而产生了争执，那季鸿冲动之下就将那何小姐给……”说着就比了个杀人的手势。

　　“不会！”这次答话的却不是顾瑾，而是另一侧的云湘竹，且答得干脆利落，语气很是笃定。

　　谢绅忙道：“愿闻其详！”

　　云湘竹缓声道：“我说不会，不是说那季公子，我与他不曾相识，是以也不知其为人，只蓁蓁却是与我自幼便相识，她纵是要反悔，也不会赶在这个时候，至少会等到春闱放榜之后，届时是分是和我不敢断言，但她却绝不会在这个当口处理此事。更何况……”说到这里，竟是有些说不下去。

　　谢绅轻声问道：“何况什么？”

　　云湘竹缓了缓才接着说道：“更何况宴会那日的蓁蓁很是开怀，她并不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绪，若是恼恨那季公子，又怎可能……”说到这里却不好再说下去，只心中默默道：又怎可能那么开心的为他弹奏《鹿鸣》呢？

　　谢绅正要再问，顾瑾忙使眼色阻止了他，他知道云湘竹说的是什么，也体谅她哪怕故友已逝，也不愿意把她生前的小儿女情怀拿出来说的一片心，若不是为了找出行凶之人，她又何尝愿意去找什么私信？却是他当初疏忽了，直到她找出私信自己却避了出去时，他才发现自己竟是想岔了，只看到了她急于寻找真凶，却全然忘了她身为死者故友的为难之处。

　　此时也不好安慰她，顾瑾正准备转移话题，恰好扫墨又回来了，脚步却甚是匆忙，进来后不待人问便开口说道：“少爷云小姐谢公子，那曹青曹画师去给季公子作证了，说他不可能杀害那何小姐，他可以作证，当日季公子确实是走迷了道！”

　　想不到今日还有如此之转折，顾瑾当即问道：“你好生说，那曹画师是如何作证的，若我没记错的话，谢兄，那日宴会的名单上并没有曹画师之名，是也不是？”

　　却不想谢绅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其实那份名单，并不完整，具体原因恕我不经允许不好说，至于那曹画师当日到底在不在，我也不清楚，想必石大哥会去查证。”

　　顾瑾略一思索倒也明白了几分，名单之事想必是和昭阳公主有关，只不知这曹画师又是因为什么竟也不在那名单之上，是因为地位太低不够格，还是有意隐了下来？

　　只这事自己想想也就罢了，皇家之事还是少好奇为妙，免得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话说回来，那何蓁蓁不会是撞破了什么皇家隐秘才被灭口的吧？再一回想整个案件的始末，就把那念头给打消了，此事还是得着落到何蓁蓁自身的人际关系上，最大的可能性依旧是仇杀。

　　扫墨的话语证实了谢绅的猜测，他说：“石大人听了曹画师的话就说他当日都不在宴上又何以为季鸿作证，那曹画师就对石大人说当日他就在那园中作画，有公主府的下人可以作证，然后石大人就吩咐人去查证了。”

　　顾瑾听闻此言，倒是对那曹画师心生几分敬意，他本就不在那名单之上，纵使他不出来作证也无人知晓，且那季鸿欺他在先，他便是不给他作证，从情理上来说也是能够理解的，但他却还是挺身而出为那季鸿作了证。

　　要知道他这一作证，就相当于违背了公主的意愿，把她刻意隐藏下来的一些事情给抖露了出来，虽然众人依旧不知到底公主隐藏了何事，但私下总免不了种种猜测，曹画师这一举动，显然会让他失去公主的信任，若是她气量窄些说不定还会挟私报复，能站出来作证实是勇气可嘉。

　　如今虽然去查证的人还没回来，但在顾瑾看来，曹青的证词可信度极高，那季鸿估计真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在园中走迷了道，只如此一来，那何蓁蓁又是被谁所害？是临时起意的杀人，还是早有预谋的杀人，若是临时起意，是尾随还是偶遇？若是早有预谋，那凶手又是如何得知那何蓁蓁与季鸿在楼舫有约的？

　　且自从案发以来，顾瑾非常不解的就是到底有谁会对一个小姑娘下此毒手，既不图财也不图色，虽然从调查得知这姑娘很有些娇纵任性，但也没听说过她做过什么恶事，难道那些口角之争竟也能引来杀身之祸不成？虽然不是不可能，但这动机未免有些不足。

　　思量了一会儿也不得要领，看了看天色，顾瑾问过云湘竹和谢绅的意思之后便使人去传了斋饭，又打发扫墨去请石岱茂，看他得不得空过来一起用饭，他知道，这两小厮一来一回的，怕是早被石大哥看在了眼里，只不过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才没理会罢了，哪能不知感恩？

　　过不多久，石岱茂果然来了，手上还捧着那从曹青处拿来的画匣，一进来便爽朗笑道：“你们倒是好享受，哥哥我却被闹得头都大了！”

　　顾瑾谢绅忙迎上去，云湘竹也转出来见礼。

　　厮见毕，几人重新落座。

　　石岱茂先咕咚咕咚吃尽了一盏茶，又用了两口点心，这才长吁了口气道：“莫笑哥哥我粗鲁，实是为了让那季鸿开口，我嘴都快说干了！”

　　谢绅笑道：“大哥受累了，虽结果有些出人意料，但也算是大有进展，想必破案也指日可待。”

　　石大哥指了指谢绅道：“你就别取笑我了！还指日可待，这季鸿的嫌疑一脱，案子又没了眉目，可不又得重头再来，这千头万绪的，难如大海捞针呐！”

　　长吁短叹了一会儿，石岱茂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云湘竹说道：“对了，云姑娘，还得烦劳你帮着看看那何小姐的信件，我虽看了，实是搞不懂那些女儿家的小心思，还请云姑娘帮着看看，免得我有所遗漏。”说着就让人把那画匣打开，把里面的荷包给云湘竹拿了过去。

　　石岱茂虽如此说，也只是出于谨慎，实不觉得里面真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是小儿女谈情说爱罢了，能有什么？

　　却不料，那荷包才拿过去不一会儿，便听见了一阵杯盏落地的碎裂之声，顾瑾当前一步转过屏风，却只见云湘竹拿着那信件手抖个不停，一张小脸更是煞白一片。

　　顾瑾赶忙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急切的问道：“云妹妹，怎么了？”

　　云湘竹抬起头来，语气颤抖的说道：“这、这信不是蓁蓁的字迹……，不是……，很像……，但不是……”说着，不知怎么地，眼泪就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众人闻言，皆是一脸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