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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番外三(1) ...

  •   宽大的黑帷马车驶进平县南门,引得当地百姓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

      “这么大的马车,少见啊。是不是新任县太爷的女眷到了?”

      “胡说,新任县太爷的女眷早就来了。”

      “你们太没见识,县太爷的女眷哪能坐这么宽敞的马车?也就这马车的一半儿吧……”

      县城不大,很快,马车便停在一个白墙青瓦的三进院子门前,白鹭将脚凳放好,一位面容娟秀的女子率先下来马车,立在一旁。

      车里另女子打起帘子,这时,一位挽着妇人头的华服女子下车进入院子,她瞧着花信年纪,娇美无匹,赫然是当今永宁公主——李盈盈。

      “殿……呃,夫人将就着,这是奴婢能找到最干净最好的院子了,左右住不了多久咱就回京了不是……”

      一旁恭敬站着的大婶是本地人,雇来做些浣洗的粗活儿,闻言忍不住道:“请夫人莫嫌弃,这委实是咱们县里除了县太爷家最好的院子了。您是贵人不知道,咱们平县过去更穷,而今这房子都是新建的,也不过六七年的光景。”

      李盈盈白了一眼白鹭,问那大婶:“以前平县更不好?”

      “是呢。”大婶是县里土生土长的人,想起曾经的苦日子扁了扁嘴,“以前县衙的屋子都漏水别说我们普通百姓了,稍微有点能力、胆子大的年轻人出去了便不愿再回来,发达了把家里老人接过去。不过,自从顾大人来了后,帮着咱们种花菇,又替我们和江南的商贾牵线,将花菇卖出去,这些年咱们平县才好起来,没甚人出去,还有不少年轻人回来呢。如今不说多富裕,起码吃得起白米饭,年年有结余了……”

      李盈盈听完默默跨进屋子,里面已经收拾妥当,熏上了公主府惯用的香,换了被褥床单,摆上了她常用的器具。

      屋里华丽如斯,屋外却与其他百姓的屋子没甚两样,墙根因多雨白色的墙灰已经泡烂脱落不少,余下的也鼓起大泡,只需碰一碰便掉白痂,这已经是很好的房子了吗?那顾延来的时候该有多难?

      思绪万千的李盈盈累极,小睡了会儿,换了一套普通绸缎衣裳带着白鹭上街。

      平县很穷,坊市道路不宽,土地夯得很实在,只是这样的泥土街道不下雨则已,一下雨就会打滑,还容易溅得满身泥点子。

      小商贩见她穿的衣料好,便热切地招呼着,希冀她能买点东西。

      李盈盈停步在一个摊位前,白鹭扫了眼摊上的东西都没想下手去挑选,却见主子含笑选了几个还不错的络子。

      “夫人眼力好,这些个络子都是我婆娘自己打的,她的手艺不是我吹嘘,在平县她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摊主笑眯眯地道,既夸了自家内人又夸了客人。

      李盈盈笑了笑,叫白鹭付了钱。

      主仆二人来到县城里最大的茶楼,要了两杯本地产的毛尖。

      “小二,平县可有什么名胜古迹么?”白鹭放了几个铜钱在桌上。

      店小二顿时眉开眼笑,收起铜钱,殷勤道:“咱们平县没什么古迹,就是城外二十里的瑶山,山上有座瑶山寺,建寺已越百年,与我们大夏差不多岁数,夫人若有兴趣可以去瞧瞧看,山上风光还是不错的,还能看到平县渠的一段。哦,咱们前任县太爷的坟塚也在瑶山上。”

      自从顾大人的手稿传出去后,已有不少人前去平县渠,个个都赞叹其是一项利在千秋的工程,必将名留青史,是以店小二专门提了一句。

      终于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了,李盈盈道:“哦?那位县太爷倒是会选地方,好山好水的长眠之地。”

      小二登时蹙了蹙眉:“夫人别误会,咱们前任县太爷是好人,他是活活累死在任上的,是咱们百姓瞧他生前最喜欢去瑶山寺喝酒踏青,才替他选在那儿。”

      “他没成亲么?没亲人家眷?怎么是你们替他选?”

      小二知他们是外地人,轻叹一声,“顾大人没成亲,他祖籍在扬州,离咱们平县何止千里!后来扬州确实来人想迁走他的坟塚,但他病逝之前曾吩咐小厮,说就想留在平县,看着平县越来越好。”他说着渐渐红了眼眶。

      李盈盈回去的路上没再作声,脑子里一遍遍回荡着小二的话。

      “顾大人身故后,从他的屋子里找出了许多女子的画像,都是同一个女子,猜想是他恋慕之人。有的画被人誊抄下来带走了,后来就有传闻说,那女子是当今永宁公主。咱们不知道那女子是谁,但顾大人心仪她,那她该是个好姑娘,可惜我们无缘得见……”

      “有东西留在平县的,那些东西都放在顾祠里……顾祠是咱们平县老百姓自己筹建的,顾大人生前的衣物被扬州的亲眷带走了不少,还剩些手稿都供奉在那祠里了。”

      ……

      次日,李盈盈去了顾祠,夯土做的墙,茅草盖的屋顶,正堂中间立了个泥塑的雕像。

      她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这塑像做得真是……方形脸,两只眼睛堪比铜铃,鼻梁很低鼻头很扁,嘴唇较厚,身上披着红布做的披风,看着倒是有几分庙里菩萨般慈悲宽宏像,就是一点也不像顾延。

      是的,自己从未见过顾延,却在入住平县的第一夜梦见了他。

      那是他高中探花游街时,她出宫看热闹,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梦中依然看不清他的模样,但绝不是塑像的样子,只因彼时她心里有一个念头在说“他长得真好看”。

      嗯,当时很多人在欢呼,他应该长得很好看吧。

      守祠堂的人欲言又止,见这年轻夫人笑话顾大人的塑像,他有心想说几句的,但见她衣饰华美,后面跟着家丁,怕惹出事端,到底是忍住了。

      李盈盈看守祠人面色不好,赶忙收了笑,客气地问他借阅顾延生前的手稿。

      守祠人纠结了一阵,还是将塑像后的壁龛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叠卷册递给她,嘱咐道:“夫人就在这儿看,这是不能带走的。”

      其实平县的多数人都不识字,也不知道这些卷册里记录了什么,现任县太爷不要这些,他们便都放到了顾祠里,省得遗失。

      白鹭把马车里的凳子、小几、茶水点心搬下来,李盈盈坐在不大的祠堂里翻看顾延的手稿。

      手稿用黄麻纸做了封皮,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就是顾延那一手好字,外圆内方,字如其人,可见其胸有远志、心有底线,她脸上带了笑,开始看内容。

      这册写的都是他在任上的心得随笔,不乏有对案子的详细陈述和对整件事的评论,李盈盈看得津津有味,连天黑了都没在意。

      白鹭站得腿麻了,猜想这手稿该比话本子还好看,不然殿下怎么看得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愤怒的,连午膳都是使人去买了提过来吃的,看了整整一日,也才看完了一本而已。

      而后连续几天,李盈盈都要到顾祠来看手稿,风雨无阻。

      一开始守祠人对这位外地而来的美貌夫人的印象很差,但见她对顾大人的评价那么高,对手稿爱不释手,慢慢也放下成见,还把自家做的饼子分给李盈盈和白鹭吃。

      白鹭看着粗粝的饼子表皮有些嫌弃,几番下不去手,不愿意吃。李盈盈却不管这些,伸手挑了一块小的,就放进嘴里。

      白鹭吓得脸都白了,李盈盈白了他一眼:这地方谁会下毒害她啊?哪需要验毒,真是夸张。

      其实李盈盈以前也没有验毒的习惯,是嫁给王猛后,有一次被他的小妾在点心里下了毒,幸亏那次她将东西赏给了宫婢吃,否则死的人就是她。

      成国公府自然恨毒了那小妾,毒杀公主的罪名他们国公府可担不起,李盈盈也抓住这次机会和王猛谈判,从此各过各的,不要期望嫡子,庶子随便生,否则就把这件事拿到庆元帝跟前去说道说道,王猛和成国公府不得不妥协。

      因此她才有机会来几千里之外的平县逛逛。

      守祠人家的饼做得香甜可口,她连吃两个,觉得肚腹暖暖,对着守祠人道了谢继续看手里的书册。

      所有的案卷随笔都看完了,剩下两本似乎是顾延个人的日行记录。

      这里面收录了不少顾延写的诗词,多数是表达爱而不得、思念至极的,李盈盈内心忽然有个想法,这些,莫不是写给她的吧?

      旋即自嘲一笑,当初京里的传言她知道,但她不信。

      谁知往后一翻,册子中有一张仕女小像,正是前些日子梦里,她去看状元游街时的模样,那时她还未及笄。

      原来,竟是真的么!

      心尖像是被偷米的耗子啃噬一般,不甚剧痛,但那疼细细小小密密实实,逐渐将人侵蚀殆尽。手不可控制的抖了起来,眼眶也红了,她拼命忍住眼泪不落下,可那眼泪就像有感觉,挣脱着滴到那小像上,也正好落在她的眼尾。

      守祠人见着她哭手脚一下子慌了,正想着如何安慰,下一刻见书册上有了泪滴,心情一下子就变成:“夫人哟,这书册可是宝贝,沾了水可怎么得了……”

      李盈盈忙合上书册,擦了擦眼泪告辞。

      小院子里刚摆上晚饭,白鹭便进来报:“殿下,姚淳来了,说是奉了驸马之命。”

      姚淳是驸马都尉王猛的贴身小厮。

      李盈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用了饭又去消了食才召见姚淳。

      姚淳等人已经等了一个时辰,听到公主愿意见他,登时松了口气。

      行礼之后,李盈盈直奔主题,问他前来何事。

      姚淳恭敬道:“启禀殿下,驸马遣小的来接殿下回京。您出来近两个月,世子很是担心。且中秋佳节将至,国公爷和夫人甚是想念您,想团圆之夜一家人整整齐齐用家宴。”

      李盈盈冷笑,担心都是假的,想让她回去参加中秋家宴、宫宴才是真的。毕竟宫宴她不去,父皇一定会问,国公府那边不好交代。

      只是,他们不好交代,关她甚事?

      “你回去告诉国公爷、夫人和世子,本宫暂时不回去,一家团圆留待年关吧。”

      姚淳心中着急,他就知道这趟差事不是那么容易的。公主和世子的关系坏到什么程度他是亲眼所见。

      “还请公主殿下莫要为难小的。”姚淳一着急,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李盈盈收起笑,“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宫犯得着为难你么!你若不滚那就留在这里,本宫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说罢拂袖而去。

      姚淳一个头两个大,公主和世子不和不是一天两天,前些日子又被公主抓住把柄,他们怎么做都不对。本来公主要出门游历也没什么,却偏生要来这平县,平县又穷又没看头,关键是出了个顾延啊。

      前年顾延就是病死在平县任上,他身上和家里藏了许多永宁公主的画像,这件事京城都传遍了,好一段日子世子都被群嘲,说他艳福不浅,娶了让人至死都惦记的七公主。

      眼下公主还亲自来平县,这不是给世子戴绿帽子么?也不对,人都死了也不能戴绿帽,但这听起来始终不大舒坦不是?

      可七公主他们成国公府暂时得罪不起啊,谁叫这赵贵妃一直宠冠后宫呢?早几年看着是要失宠的样子,哪知道没过多久又恢复了专宠。他们能怎么办?国公爷都叫世子爷要避开公主的锋芒,更别说他们这些下人。

      跟着姚淳来的人苦着脸道:“头儿,咱们怎么办?回去还是等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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