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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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慕容欢话音刚落，方才企图逃跑的，藏起锐器的宫人，全都瘫软到了地上，就算有想拼死一搏的，也被皇城司的人一脚踹在膝弯，不由自主地摔了个狗啃泥。
等最后一个宫人被拖下去时，偌大的蓬莱殿里已是空空荡荡。
慕容欢举目四望，忽然感到一股极深的寒意，这寒意仿佛从上一世的隆福宫里落下，一点一滴地落到他的皮肤，深入他的骨肉，最后在他的魂魄里安营扎寨。
他目光看向地面像死狗一样躺着的太监，目光冰冷得要结成霜。
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太监是他母亲的左右手，因做事精干，被派到了他身边。
因为是生母胡太后手下的缘故，他从未对他产生过任何怀疑，从小到大，他的每样东西、每件事务都要经过此人之手。登基之后，此人地位水涨船高，成了宫里人人巴结的大太监，哪怕被废为庶人，他也不曾把怀疑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可这太监回报给他的是什么？
是背叛！
慕容欢眼底赤红一片，却仍旧勉强维持神智，先对着星夜来此的罗太监点了点头，道：
“这深更半夜的，罗都知还要带人到朕这里来，实在是辛苦了，不过，朕恐怕还要麻烦你们一阵。”
罗太监连忙出列，谦逊道：
“为陛下做事本就是咱们皇城司的本分，哪里谈得上辛苦不辛苦的，陛下有事，尽管吩咐就好。”
他瞧了瞧泼了大半的“安神汤”和下了药的参茶，又拈起铜兽里的熏香闻了一闻，最后低声劝道：
“陛下，以老奴看，这里的东西怕是多半都不干净，为了保险起见，陛下还是另外选个宫室歇息为妙。至于这人……明日室韦使者就要上朝，陛下这边也出不得半点岔子，不如让老奴回去亲自审理，等他招了，老奴再回报给陛下？”
“不。”慕容欢摇了摇头，“到偏殿去就好，要是朕半夜无事出门，恐怕会打草惊蛇。还有，朕今晚就在这里等着，要是他不招，那朕就一直等着，就算大朝不开也无所谓。”
罗太监是他的父亲，大行皇帝荣裕帝亲自培养的嫡系，又在前世宫变时拼死抵抗，原本让他审理也无妨，只是……
他伸手，指节紧紧攥成一团。
但他今天，偏要得到个结果不可。
……
等到四更的时候，慕容欢才再见到了那太监。
和先前大腹便便的模样相比，黄太监如今已是面目全非，浑身鲜血淋漓见不到一块好肉，就连进来，也是被皇城司的人拖着进来。
可慕容欢见了这幅凄惨模样却只想冷笑。
他随手拿了鞭子，用鞭柄低着太监下巴抬起来，声音甜腻得如同蜂蜜：
“瞧啊，这不是朕身边的黄爱卿么，怎么现在成了这副尊容？”
黄太监抬起头，用涣散眼神瞧了瞧他，又像没看见人一样垂了下去。
一旁士卒连忙拿出几根粗针，狠狠扎到黄太监身上，黄太监顿时惨叫出声，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
慕容欢呵呵一笑，干脆放开黄太监，又甩开鞭子狠狠抽了几下，眼神阴狠。
“看来罗都知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功夫，还是没让你长教训。说吧，是谁让你在朕的参茶里下毒的？”
“慕容欢……你……不得好死。”
黄太监此刻却硬气了起来，口中仍是咒骂不绝。
罗太监顿时色变，正准备把人拉下去继续审讯，却被慕容欢笑着拦住了。
“不得好死？”慕容欢垂眸看他，语气轻柔，眼底却燃着两朵寒火，“就算朕不抽你，黄爱卿你……不也正是想让朕不得好死么？”
他伸手按在心口。
原本这里有一颗心，一颗鲜活而天真的心。
后来，这颗心因本不该他承受的责任和事务变得疲惫。
再后来，有人向他下了毒，这颗心变得日益狂躁，变得不再像是他自己。
最后的最后，他被幽禁在隆福宫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呆呆地等着死亡到来。而这颗疲惫、狂躁、深受毒害的心自然也在日复一日的苦等里枯萎，最后干脆燃成了灰。
现在，这灰烬下面又有了别的东西，不甘和怨憎如野草一般蔓延开来，占满了慕容欢的所有思绪。
“从前，你在母后身边伺候，母后是那么信重你，以至于什么好的都赏给你，什么肥差都给你干。”
“后来她见你办事得力，又让你来伺候朕，朕看在母后的份上也信你爱你，提拔你做了楚王府的管家。朕登基以后，也没有疏远你，反而继续让你做朕身边的大太监。朕还知道你贪财，所以别人求到你头上的时候，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着他长大的亲近之人，最后竟然给了他一刀！
慕容欢揪住他的领口，直接把人拎了起来，又狠狠掼了下去。
“……朕和母后自问从没亏待过你，可你是怎么报答朕的？在朕身上下毒！”
黄太监狠狠砸到地上，喷了一口血，终究忍不住开了口：
“奴婢的确有对不住娘娘和陛下的地方，但是奴婢也要说一句，自古以来，就没有庶子继承大宝先例！陛下当初要是识相，也不会有今天的祸事！”
“所以，在你眼里，朕和母后就活该去死么？”
慕容欢淡淡回道，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弄明白当初他为什么会换上七情失调的“狂疾”了。
从前他纵然身体有些弱，性子有些敏感，却也不至于到完全发疯的程度，之所以会变成那样，完全是有人一直在向他下毒。
而下毒的理由，竟然是他生来便是庶子！
黄太监缩在地上，闭口不答，慕容欢也不在意他的感受，继续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听了谁的指令向朕下毒的？”
“是在三个月前，太后娘娘身边的如意把奴婢叫过去，给了奴婢一包药粉，说奴婢要是能把这包药粉下在陛下身上，就能给奴婢十万两黄金。”
三月以前……
慕容欢长长吐出一口气。
三月以前，正是他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嫡长兄兵败被擒的消息传到朝廷的时候。那时朝野上下乱作一团，就连是付出代价迎回弘光帝，还是硬扛到底，另立新君都吵了好几天。
最后还是许丞相力压百官，拍板定下另立新君的决策。
既然要另立新君，那就得从先皇剩下几个皇子里挑，除开身有残疾的蜀王之外，就只有身为楚王的他和晋王两人有机会登基为帝。他虽不是嫡出，却占了一个长字，而晋王虽说序齿行三，却同样是皇后所出的嫡子。
想必在那时晋王等人就动了心思，想要用毒药害死他，好顺理成章地登上帝位。结果没想到他命硬，这毒药竟然没立刻毒死他，反而让他撑到了登基的那一刻。
想通此处，慕容欢顿时就没了继续审讯的心思，摆了摆手，示意士卒把人拖下去。
“不管怎么说，黄爱卿好歹也和朕君臣了一场，朕也不好苛待他，让他一个人上路。”
他轻柔地说着，其间寒意却不禁让人发抖。
“罗爱卿，你去查查他还有没有别的亲人，让他们跟黄爱卿一道上路。黄爱卿不是爱财么，那就直接扔到金水里，好让他生生世世，都和心爱的金子缠缠绵绵。”
罗太监倒吸一口凉气，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又听天子轻描淡写道：
“朕宫里剩下的人，也都处置了吧，另换一批干净的上来。至于蓬莱殿殿使一职……”
他看了看立在罗太监身边，正努力缩小存在感的鱼怀恩。
上辈子罗太监为他战死，他这个干儿子也不赖，在乱兵涌入时替他挡过刀。虽说最后他最后败了，可那份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
“……让鱼怀恩过来当。”
……
晚上又是换偏殿，又是审讯犯人的这么一折腾，身体本就算不上好的慕容欢理所当然的起不来。
不仅没有起来，而且还发起了热。
重活一世，慕容欢自不会傻到带病上朝，而是叫新上任的鱼怀恩到前朝走了一趟，宣布今日朝会取消。
带着满腔高傲的室韦使臣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嚣张到直闯禁宫，只能老老实实在鸿胪寺里被晾着。
而意料之外的病倒，也让他有了个绝好的借口，让皇城司动用埋在太医院的暗子替自己诊治。
“陛下今后，怕是要多注意身体。”
暗中供职皇城司的孙御医收回手，面色凝重。
“从陛下脉象和咱们拿到的东西来看，背后主使下的，似乎是流行于前朝宫廷的奇毒‘离恨’。这味毒无色无味，就算银针也试探不出，并且也不会像砒霜那样杀人，只是令人日渐暴躁，最后演变成七情失调的狂疾。”
“被下毒之后，由于病情发展，病人从前亲近喜爱的人、事、物都会离他而去，故而得名‘离恨’，乃是种分外阴狠的毒物。”
慕容欢却不想听他说这些，直截了当问他：
“那这毒可能解？”
孙御医却向他请罪：
“这药是前朝流行的宫廷秘药，既然是秘药，那配方与解药就是不传之秘。臣虽然侥幸在太医院供职，祖上却没有当太医的，所以不知道解法。不过，开几副汤药，延缓一下病情发展却是不难的。”
“那现在谁还能解？”
孙御医沉吟了一会儿，才不确定道：
“许是毕太医？臣曾经听他吹嘘过，他有位曾祖在前朝当过御医。”
“那毕太医何在？”
“毕太医……他两月前就已经染上时疫，重病而亡了。”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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