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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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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子的鲤鱼叹了口气,异口同声似地又道:“锦鲤姐姐!今日有人来园子里了。“
是了,这是座荒园子,却是有主的园子。看来园子里要有人搬过来了。
我一个纵身越入了荷花池里,躲在池底睡着了。
四月的阳光很好,尤其是射进幽幽的池底时,简直美极了。
菱角儿却不以为然。她不喜欢黑暗的池底和永远不会停歇的流水。她喜欢的是人世间的精致细巧,雕花的楼和华美的刺绣。
“唉......”菱角儿在我身边深深地叹气,“园子里有了主人,我就不能和郎君说我住在这儿了。”
“魏郎君魏郎君,姐姐心里就没别人了嘛?”我半是恼怒半是玩笑道。
菱角儿不理我,一个人便上了岸。我急忙摆动尾巴也跟着上了岸。
我躲在破旧不堪的亭台楼阁后,隐隐看到一个青衫郎君翩翩进了园子。我正暗自惆怅,却发现那人正是当日的宣郎君。
我的心砰砰跳得很快。
宣郎君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往我这里看了一眼,然后......
然后我就因为过于心虚而露了一个衣角出来......
然后我就被宣郎君叫了出来......
只见菱角儿施了个法术躲在一边泰然自若地偷笑。
我在想我该说些什么,比如“宣郎君,好巧啊,你也来逛园子?”“宣郎君,今儿个太阳不错!”
“阿锦娘子,好巧。”
我扯了扯嘴角,十分勉强地笑了出来:“宣郎君也是,好巧啊。”
“阿锦娘子,这座园子被我买下来了。娘子以后如果想逛,可以随时来。”
“好,郎君后会有期。”我想趁机溜出去,却发现我一旦出去了,就没有理由回来了。可是我出去了住哪儿啊!
“娘子与阿姊住在何处?我送娘子回去。娘子一个人不安全。”
“不不不,谢谢郎君了。”
这时,一个粉色柔美的身影出现在了园子,门前,一步一摇皆是风情万种:“阿锦,你怎么在这儿?”
“姐姐,我......一时贪看春色,就误入了这位宣郎君的园子。”
菱角儿拈着碧池芙蓉花样的帕子笑道:“妹妹仔细被草木花精勾了魂魄去!”
只怕宣郎君早就在心里不相信我和菱角儿是姊妹了。
我于是干笑了两声,就挽上了菱角儿的手臂,撒娇似的:“姐姐,咱们回宅子里去吧,阿锦累了。”
菱角儿倒真是似一个疼爱妹妹的好姊姊一般:“这丫头给郎君添麻烦了。敢问郎君表字?”
这倒是很自然地问清了宣郎君的名字。
“宣亦,表字长恭。”
出了园子,菱角儿便凑上来逼问:“你何时寻到了这么一个妙人儿?”
“不是我寻的。”我瘪着嘴,“凑巧凑巧。自是不能和魏郎君比的。”我知道,只要把魏郎君捧得高高的,菱角儿就会高兴了。
“宣郎君是真的不错。”菱角儿四顾无人,便道,“你瞧他出手阔绰朝夕便买下长安城里的一座园子,再瞧他仪态得体定是个世家子才有这样的好教养呢!再者你如此便可与宣郎君朝夕相伴,比起我日日思君不见君,不知要好多少呢!”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菱角儿见我点头,极是欣慰地笑了。
可是好像哪里有什么差错啊!我没说我喜欢宣亦啊!
罢了罢了,就当是历练一番罢。若是无趣,我还不如斩断七情六欲去飞升成仙呢!
借着菱角儿的法术,我们成功回到了园子里。可菱角儿又嘲笑了我一番,说我修得人形羡煞众生,法术上却是连个没人形的草木花精都不如。
这五百多年我哪里晓得还要修法术这回事?偶尔听古槐姑姑讲起人间的戏本子,我都以为只要修得人形,便会有法术。
菱角儿便笑话我修了五百年只修得个长生不老的肉体凡胎。
我哪里肯服气,当下就入了水潜心修炼去了。
在一个清风徐徐的夜晚,我百般无聊便上了岸赏月。
学着五百年前贵族少女的样子,我绾了个高耸的发髻。对着湖面左看看右看看,我拈了个诀变化出一身曲裾深衣。
如菱角儿所说,我这点儿微末的法术,都用来变化了。
可我信步往竹林里走去,却发现宣亦的屋子还点着灯。
“灯油花费可不少呢!”我暗自道,“可真是个世家子弟。”
不知怎的,我又施了个法术将自己的容貌焕然一新,成了个温婉如水的女子。提起裙裾,我缓步走到了木屋的窗外。
屋里的人明显一顿,便起身要出来查看。
“宣公子。”
宣亦一怔,显然没有想到现在还会有女子穿着五百年前的曲裾。
“娘子这是......”
“娘子?”我故作无知,“公子是在叫奴吗?”
他将手里的折扇合上,含笑凑了过来:“娘子弄来这身衣服也不容易,曲裾袍现在怕是没什么人会做了。”
“公子请自重。”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折扇,扬起下巴。
他却不恼,只是作揖拱手道:“敢问娘子芳名。”
“江素鲤。”
脱口而出,我自己也很惊讶这个名字是如何说出来的。
“娘子请。”
我徐步进入宣亦的书屋,见镇纸是一块上好的檀木,上头不知出自哪位名家,雕着翠竹松柏的纹样。案头还有笔冼,里头盛着清水。石砚里是沉淀过的泉水,不留一丝杂质。再看墙上的书画,只觉清新之风扑面而来,左下角盖着一枚闲章“直临居士”。
“直临居士?公子,这是哪位名家?奴孤陋寡闻了。”
宣亦浅笑:“娘子,正是在下不才。”
温润的男子气息袭来,我低下头退开了一步。戏本子里可没说精灵化作的女子会和书生发生什么别的。
“这么晚了,公子早些睡吧。夜露深沉,公子莫要着了凉。”我敛袖而去,当真是去了。
我又潜入水里,看宣亦在书屋前怅然。
“阿锦,你去逗那宣郎君了?”
我急急回过身,菱角儿栖身在水草间。
“没呢!我哪里逗他了?江素鲤,何锦娘,本来就是一个人,不,一条鱼嘛!”
江素鲤,这又何尝不是我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