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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三回 嫂子 ...

  •   这天吃过午饭,小院洗好碗筷织了一会儿毛衣才从里宅出来——里宅也叫老宅。她之所以迟一点走,是想让下地干活的人都走了,路上少遇几个人少说几句话。她吃饭在里宅,休息在新宅。新宅和老宅,也就是里宅,中间隔了一条走水沟(贴宅或穿宅而过的水渠)。沟上有桥。说是桥,其实就一土坝,只因下面有一个过水的涵洞,也就称之为桥了。
      桥的南头,路的西侧便是新住宅区。新住宅区一共六排,一排八户,小院的新房在最后一排的西边,屋后就是走水沟,临水而居水里洗涮岸上纳凉绝对是个好位置。因为不是统一建造,有的房子已经建好了几年,也住了几年,有的刚建好不久,有的还没建。没建的地方有的空着,有的种上了树。空着的是随时准备建房子。小院所在的这排有两家种树一家空着,空的那家已拉好了砖,除去西边一家,出来进去她要经过三家,要跟三家人打招呼。不过三家中的两家,人只要不在院门口能马虎过去就马虎过去,而这两家对她也不甚介意,毕竟邻里间有疏密远近之分,无论是婆婆这边还是她本人都与他们非亲非故,所以谈不上谁怠慢谁。还有一家就是与她同为妯娌的嫂子。这几户人家中,嫂子和她最近最熟最亲,所以每次打她门前过,只要门开着小院都会往院子里瞅上一眼,有人就主动招呼一声。
      和往常一样,走到嫂子家院门前,正留意院子里有没有人,突然蹿出一只羊来,冷不丁吓了一跳,赶忙收脚站住。那羊也许跑得急了,又带着肚子,不太灵便,转弯时一下子跪倒在地,它急促地叫了一声,想站起,慌乱中又踩住了拴在脖子上的一根长绳,竟一时没能站起来。几乎与它同时出来的还有一个木头块,木头块不会转弯一直飞到前面树林里去了。
      “谁家的爹!谁家的娘!也不拴好,出来祸害人!”
      随着骂声嫂子飞身出来,她手里攥着铁锹气势汹汹地举起来就打,跪在地上的羊本来就受了惊吓,身上又给重重挨了一锹,一面惊恐地叫着,一面挣扎着站起来。抄锹的人再次抡锹时看到了小院,愣了一下,举到一半的铁锹不自觉地停下了。
      带肚子的母羊在四只眼睛的注视下低声叫着,向前迈了两步,欲走又停,它望着小院,咩咩地叫着,求饶似的,后来见小院没有阻拦它的意思,才拭探着往前走,待走过小院,撒开四蹄一路向东逃去。
      嫂子这时也已放下锹来,可能怕人说她对一个哑巴畜牲下手有点狠了,不等小院开口就气乎乎地来了一句:“气死我了!”
      小院问:“怎么了?”
      “我昨天淘的粮食,不是很干,夜里怕有雨就从房顶上收下来了(弟兄两个的房子一模一样,堂屋、厨房都是平顶),今儿嫌重没再往上弄,就摊在院子里照一照。敞开门是想让风进来吹吹,谁知道它啥时候跑进来了……吃就吃呗,非往里面跑……你说这踩得……怎么弄?”
      “是啊!谁家的?可能是没拴紧。”小院说,忽然想起西边那家前两天刚刚弄回来一只羊,会不会是她家的?
      “要不是看它带着肚子,我非多拍它两锹!。”她的目光再次瞟向小院身后,也就是母羊逃跑的方向,脸上的怒气未消,“我忘了不撵了,让它多吃点,撑死它!”
      “嗳,你还别说,肚子这么大是不是撑的呀?”小院笑着回过头去,羊没看到却看见西边那家女主人推着板车回来了。小院心想她再早一点正好迎着那只羊,是不是她家的她肯定知道。
      “哪有那么快!我一行还在,刚刚进屋不大会儿……”她也看到了女邻居。
      小院往墙边靠了靠。
      在板车的哐当声中人没到臭气先到了。女邻居的车上放着刚驳下来的麻匹,臭气就是从车发出来的。女邻居的两个孩子也在车上,他们的脸上手上脚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眼睛倒还黑白分明,只是无精打采充满了睡意。女人也是一脸的疲惫,走近她们时强打起精神笑了笑说:“你们都吃过了?”
      小院正要搭话,嫂子抢先一步:“这太阳还没落呢这么早就回来了?”
      女邻居笑着说:“我倒是想不回来,他们不愿意,吵着饿了。”可能是怕满身满车的臭气薰到她们,她尽可能地把车子远离她们走。
      “小心别把你那累豁了!”嫂子笑着骂了一句。
      女邻居回了一句:“累是累不豁,你那夜里倒是别磨豁了。”
      嫂子又骂:“想磨了?晚上叫他去给你磨磨?”
      “那你晚上不是要打野了吗?——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她们那边骂得津津有味,小院这边羞得面红耳赤。女邻居一路走一路骂,直到转过小院家的院墙。
      嫂子不依不饶冲着那边墙角又骂了一句。
      等嫂子骂完,小院才红着脸说:“看你们都骂的什么呀!”
      嫂子向她脸上瞅了瞅,扑哧一笑着说:“我骂她,你脸红啥?不懂是吧,等哪天闲了我好好给你说道说道。”
      小院连连摇头:“我可不要听!”
      嫂子“嗬”了一声说:“别以为我真不知道,其实你不比谁懂!——不懂会害臊?”
      小院正色说:“话是打你们嘴里出来的,你们都不害臊我害什么臊?”嫂子的话反而提醒了她,如此粗俗无聊的玩笑实在没什么好害臊的。
      嫂子笑着说:“你们读书人就是脸皮薄,这还不是说你呢脸上就挂不住了,等有了孩子恐怕连敢抱出门都不敢呢!”
      小院见矛头指向了自己,也不敢接招,装着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正要走开,嫂子说:“进来坐会?”
      小院有睡午觉的习惯。随着太阳的南移,黑夜的影子也在逐渐加长,本来夜间的睡眠已经足够了,可白天养成的习惯让她夜里醒来久久睡不着,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解决这种情况的最好办法就是取消午睡,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瞌睡瘾来了挡都挡不住。但只要有个人陪着说说话,打打岔,问题就解决了。问题是没人陪,丈夫家里呆不住,婆婆要做事,别人她不熟,嫂子虽熟也不好硬往脸上凑。现在嫂子那边在叫,是诚心还是客气暂且不管,先进去看看再说。
      进了院子,嫂子望着摊在塑料雨布上的麦子说:“你说这踩得,怎么弄?”她蹲下去抓了一把羊蹄子踩过的麦子。
      摊开的麦子靠外边头上确实有一串蹄印子。小院说:“羊是吃草的动物,蹄子也不是很脏,拿湿毛巾搌一搌就行了。”
      嫂子气得把麦子一丢说:“也只能这样了。”
      小院帮她把踩有蹄印的麦子收拢到一块,嫂子拿湿毛巾重新搌了一遍。她一边搌一边嘀咕:“尽给我找麻烦!”她的话还没落音就听院墙外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见女邻居一路小跑打门前过去。小院和嫂子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传递着同一个信息:那羊是她家的,她去找羊。
      小院想告诉她羊的去向,没等嘴巴张开嫂子已经冲着门外叫了起来:“你又火急火燎的干啥去?”
      “钥匙……钥匙忘在地里了……”跑过去的那位应着远去了。
      “这个女人!”嫂子骂了一句,继续手里的活,搌着搌着“扑哧”一声笑了,小院问她笑什么,她说,“其实我也和你一样,刚来的时候也难为情,开不了口,可人家一次一次骂你你总不能不还吧?时间久了就学了一、两句。”
      小院说:“你这还叫一、两句?我看你张嘴就来,还不重样!”
      嫂子笑着说:“都是跟她们学的。”
      “跟谁学的我不知道,反正我看见的回回都是你先骂。”
      嫂子辩解说:“就是我不先骂她们,她们也会骂我。你没见那几个女人,都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
      嫂子又笑了,笑得很得意,好像谁先开口谁永远都是赢家。
      小院说:“我看你们也都是习惯了……骂几句好像还能提精神。你看她,干活都干到这个时候了,还有力气骂人!要是我,早累得嘴都懒得张了。”
      “那女人,铁打的,她又不知道累!”把搌好的麦子扒拉开去,又把所有的麦子用手耙了一遍。
      “一个女人光收拾二亩麻就够忙的了,还带着两个孩子,真够厉害的!”
      “怪谁呢?男人不走她硬往外撵,巴不得全世界的钱让她一个人挣!”
      小院说:“她也是想多增加一份收入。”
      嫂子嘴巴一撇说:“命里没有,累死也白搭!”
      小院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嫂子邀她进屋,她说想回去睡会,然后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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