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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节 争吵 ...

  •   几天过去了一直不见老奶奶那边回话,却发现婶子一家躲瘟疫似的躲着自己,小院娘越想越不对劲儿,不知道是小扉骗了她还是老奶奶骗了小扉,还是都尽力了,人家不买帐。——其实她的内心是不相信老奶奶会为她尽力的,如果尽力的话,成与不成都应该跟她言语一声。
      不言语就是没问,不言语就是碰一鼻子灰,不言语就是合起伙来对付她……待丈夫放假回来,问明情况,一直都忍气吞声的她终于忍不住跟丈夫吵了起来。
      “地是你同意要的,你就自己种吧,我看都不看一眼!我来你们家二十几年,你们哪一个把我当人看了?你们说啥就是啥,我敢说个‘不’字吗?那时候说水渠边给她,就给她了,现在又是他们一句话,说不给就不给了!她姑的地也就算了,她奶的养老地他们凭啥抓着不放?吃了这么多年还没吃满吗?”
      李心明知道是自己大意了,事先没有说一声,所以妻子发火时他一直陪着笑,等妻子的火发完他才说:“既然已经划好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先种上再说。田地的事一直不都是变来变去,谁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变?再说明年小扉的地也要上交,到时候不想种打出去就是了……”
      妻子打断他的话说:“我要的是养老地,跟打地有啥关系?我们薄地劣地多的是,我还愁打不完呢!”
      “什么好地劣地,我看都一样,不种都长不出庄稼。”
      “在你眼里当然都一样,不然也不会去找你说话!你是好人,你大度,你的心怎么不扒给他吃?那样他就更会念你的好!——你那样对他他又是怎么对你的?小院还没问他,他火得不得了,指着小院的鼻子:我打多少粮你也得打多少粮!反倒说我们不打粮我孬我赖了。有人孬掉了赖掉了!我不会孬也会赖,他打多少我打多少,一粒都不会少打!”
      李心明陪着笑脸说:“毕竟年轻,能跟他一般见识吗?”
      小院娘恨恨地发誓说:“我非争这口气,就是不种!粮食我照打,他打一袋我打一袋,他打十袋我打十袋,没有拉棍讨我也要把它讨来。”
      不管丈夫以前做过多少吃里扒外的事,她都可以不计较,唯有这一次她不能再忍让了。她对土地的感情,除了哺育儿女之外,几乎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投注到上面去了。为了半亩地,她茶不思饭不想,连走路的劲儿都没有了,可是到下种的时候她还是一块地一块地地跑,非要亲眼看着金灿灿的麦子撒到刚翻开的泥土里心里才踏实。不过,种西南地的时候她真就没去。
      一连几天她都不说话,一直闷着头干活。后来,她终于开口了:“叫我种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丈夫笑着问。他觉得只要她同意种就好说。他不是种不好,种上之后后面的管理怎么办?就算星期天回来弄一下,一家人老在那别着也不是事。
      “既然地是一家一半,那生活上也要一替半年。”小院娘说。多日的权衡让她觉得只有这样才不至于亏得太多。
      “怎么个一替半年?”李心明依然面带笑容。
      “就是上半年由我们照应,柴米油盐我们全管,下半年由他们照应,柴油盐他们全管,或者,一替一年也行……”不由得把话打住了,因为她感觉到丈夫的脸在慢慢拉长,嘴角在渐渐收紧,眼睛变得阴森可怖起来。她预感不妙,低下头去搓面前的一盆衣服。
      一旁的小院见父亲的脸由黑变红,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目光严厉得让人不寒而栗。
      短短几秒钟,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终于开口了:“我看你也太过份了!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是不是想叫她二回自杀?”他嚯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妻子。
      “你这么说,她自杀是我逼的了?”小院娘把脸转向丈夫,但没有去看他的脸,只把目光落在他的一只脚上。
      “我没说是你逼的。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是逼她是什么?”
      小院娘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是我逼她还是她逼我?作为父母,要不要一碗水端平?可她偏哪儿去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是你自己不好!”
      “我不好?对对对,我不好!你好!你好她怎么跟人家说她没儿子,她儿子死了,她没办法,她是被逼的?”
      李心明一时没有了言语,抖抖索索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点燃,狠命地抽了两口才长叹一声说:“你也是为人父母的人,你待自己的儿女怎样你心里最清楚,为什么到了人家那里就不一样了呢?”
      小院娘说:“人和人本来就不一样,要一样就没有好人和坏人了。”
      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有愤怒,有鄙夷,也有哀伤。
      “有我在,绝不允许你这样做!”猛地甩掉刚刚燃上的烟,一脚踏上去,用力撵了一个来回才拔腿往外走。
      “她不是在和你商量嘛!”小院怯生生说了一句。
      李心明此时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他回过头来喝叱了一声:“你说什么?和我商量?她这是商量吗?——想都不要想!”
      小院吓得赶忙垂下眼皮不作声了。
      小墙听脚门响过,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走到堂屋门口伸着脖子往外看了看,确定人已出去,才直起腰板来,大模大样地说:“别看我们平常啰哩啰嗦,没用!这才叫一句千斤,只要他开口一句话,吓不死压也把你压死!”
      他娘说:“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把我压死的?压不死我他也别想好过!那地我就是不种,除非我死了!我死了他舒坦我也舒坦。打从进这个家我就没伸开肠子过一天舒坦日子……”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噼叭叭滴落到盆里。听到丈夫转回来的脚步声,她忙擤了一把鼻涕,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李心明回来后径直进了东厢房。
      这边,小院见娘哭了,她也哭了。
      小墙看看小院,又看看娘,压低声音说:“你们女的就是眼泪多,动不动就哭!本来我们就吃亏了,再搭上眼泪,更不值了!要斗就斗到底,要不斗就装着什么也没发生。”
      小院擦拭着眼泪说:“怎么斗?咱娘不种咱爸种;咱娘刚提出一替半年,你听到了吧,‘想都不要想’,别说做了。”
      小墙想了想说也是。见娘泪流不止,安慰娘说,“娘,以后不管您怎么做我们都站在您这一边。”
      他娘的泪更多了。她觉得儿女们都长大了,能理解和支持她了。儿女的理解和支持让她感到欣慰,同时也更觉委屈。
      小院见娘搓完衣服,吸了吸还在发酸的鼻子,端过盆,把洗好的衣服倒进水池子里,又压了半盆水端到娘的面前叫娘擦把脸。
      小院涤完一遍衣服,回头见娘已不在那里了,盆里的水好像也没动过。她问躺在床上听着收音机啃着凉馒头的小墙娘哪儿去了。小墙指了指西厢房,说:“看来这顿饭又要省了。”
      小院涤完衣服,十二点已经过了,她到西厢房叫娘起来和她一起做饭,叫了半天娘也不应。小院默默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出来,叫小墙起来帮她烧火。
      小墙说:“你饿你就去做吧,这顿饭我也省了。”
      小院说:“就算我们都不吃,为了一个人我们也得做呀。”
      小墙说:“谁吃谁做。”
      小院拉了他一把说:“我一个人锅上一把锅下一把要做到什么时候?你先帮我把火点上,等收拾好了自己烧。”
      小墙又咬了一口馒头,叭叽了两下才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拎着收音机,一边走一边念念叨叨:“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我今天就破一次例。”
      小院忍着笑说:“人家都快气死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饭做好了,小墙叫爸,小院叫娘,小墙叫了一声人便起来了,小院叫了两遍也不见动静。小院知道娘的脾气,求也没用。三个人默默吃完一顿饭。他们的父亲吃完饭又躺下了。小院把饭盖在锅里等娘起来吃。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小院见娘起来了忙要去给娘热饭,不想她娘办完事又进屋躺下了,一直到晚饭后也没起来。小院急得把二娘叫了来,没劝动。第二天依然没有起床的意思,二娘叫小院赶快去把小扉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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