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小院》秋分之月

31、第三十一节 小扉（二）

　　小扉来后的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胡涛赶来了。
　　“你来干什么？”小扉劈头就问。
　　胡涛面带微笑，依次对小院娘小院点头招呼，完了才说：“不干什么，许你来不许我来吗？”
　　“不是叫你天睛好了再来吗？”小扉绷着脸，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刚才不是晴了一阵子吗？”胡涛依旧讪讪地笑着。
　　“太阳露一下脸就是晴了？路上就没泥巴了？”
　　“有泥巴怕什么，还能挡得了咱？”
　　小扉不再理他，耷下眼皮吃自己的饭。
　　受冷落也不生气。胡涛心里明白，她昨天刚来他今天就到，好像一时半刻离不了似的，不要说女孩家脸皮薄，他这个大男人也感觉怪难为情的。他偷眼看了看一旁的娘俩，笑着说：“你回也好不回也好，我是过来看看，你说走就走招呼不打一个；你留的字条他们看不懂，念给他们他们不信，说我骗他们，昨天就催着来。”
　　小院娘在胡涛进门时就已起身，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插不上嘴，正纳闷这两个人唱的是哪出，听完女婿的自我剖白，板着脸问小扉：“跟家里沤气了？”想到自己跟婆婆的关系，她一百个不希望婆媳不和的状况出现在自己儿女身上，闺女不受气是好事，可也不能仗势欺人，所以女儿出嫁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年之内，无论如何都得夹紧尾巴做人，刚过门就这样那样，让人笑话！——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也都不能太张扬，一家人和和睦睦顺顺心心才能过好日子。
　　小扉说：“没有，好好的！我来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他们都不在家，我又急着走，就留了一张纸条。”
　　她娘说：“有事说一声，留啥字条？他们不识字，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小扉嘀咕了一句：“留纸条还留出事来了！早知道不写了，让他们找去。”
　　她娘喝叱了一声：“你说啥？自己做的不对还嘴犟！”
　　胡涛见状忙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他们就是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
　　“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丢了不成？”小扉说，说话声伴着咀嚼声唔唔哝哝听不很清。
　　她娘一边拿眼瞪她，一边搬了把椅子给胡涛。胡涛接过椅子坐下。她知道这个点过来肯定没吃饭，就张罗着要去炒鸡蛋——馒头、稀饭也就算了，这炒萝卜丝待客实在简单了些。胡涛拦着不让，自己盛了稀饭拿了馒头，锅里没菜了，就去吃小扉碗里的。小院娘见两个人吃一份菜，又不好将自己碗里的菜拨过去，从坛子里掏了半碗咸蒜瓣放在他们面前。
　　小院娘问胡涛路上的泥大不大，胡涛说还好。小扉说还好是什么意思？是能走还是能跑？胡涛说想走可以走，想跑可以跑。小扉气他尽说些不阴不阳的话。胡涛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只要说回来，比谁跑得都快！——原来在这等她。小扉扑哧一笑说人家跟他说正经他净东扯西扯。胡涛说我怎么是东扯西扯呢？我说还好就是泥巴肯定会有，不可能过一个晚上就下去了，踩着脚印走倒是不怎么粘脚了。小院娘又问胡涛还去不去集上，胡涛说背集一般不去，有小件就拿回去修。
　　小院娘说：“既然不去集上，吃了饭好好休息休息。昨天她来嚷着累死了。上午晾晾路，吃了饭下午你们再走，不信它会还下！”说着看了看外面，此时正过云，阴一阵晴一阵的，让人心里没底。
　　小扉忙说：“别叫我，我不回。”
　　她娘说：“好好的住多久都行，谁让你不省心！”
　　“我怎么不省心了？”小扉看着娘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省心不省心你自己知道。”
　　“你的意思是生气了我才来，不生气就不来，那我以后就不来了，你就省心了。”说完，又转向胡涛，“你问问他，生气没生气？”
　　胡涛连忙说真没有。
　　做娘的看了看闺女，又看了看女婿，确认他们没有撒谎，才说：“没有就好。我就怕你们这这那那的！”
　　小扉说：“我就怀疑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人家闺女受了委屈来向自己的娘诉苦，她倒好往外推！”
　　小院说：“咱娘是生气生怕了！”
　　小扉说：“有啥好怕的，只要头不往人家□□里钻，凭他是天王老子，也不怕！”
　　她娘说：“你不怕，我怕。”

　　吃完饭，小院把碗送到厨房里就出去了，她娘进厨房刷锅洗碗。
　　堂屋里，小扉埋怨胡涛：“都怪你，屁大的事弄得乍乍乎乎的，好像出了多大的事！”
　　胡涛笑着说：“还怪别人，你走的时候怎么不当面说一声？留个纸条！他们又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又不敢给人看，咱娘踩着泥巴到集上找我。”
　　小扉知道婆婆是个极谨慎细心的人，但没想到她会为了纸头上的一句话跑去问儿子，真是小心到家了。想到婆婆身宽体胖，来回四五里的泥路，定然是大汗淋漓、一路喘息，她不禁哑失笑说：“我本来是要说的，可是你知道，她跟人家一搭上话就没完没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可能到处找她。”见他不说话，又说，“她肯定认为我们两个吵架了。”
　　胡涛说：“我跟她说了，没用。我说你是想娘了，她不信，非叫我来。”
　　小扉调皮地眨着眼睛问：“是她非要你来，你自己就不想来？”
　　胡涛嘿嘿一笑说：“想来怕你说。”
　　小扉说：“我倒不会说你，就是弄得大家面子上磨不开，幸好你找了一个理由。”
　　“找了理由还不是被数落了一顿！”一双眼睛又爱又恨。
　　小扉正要拿话逗他，见小院回来，忙改口问小院：“唉——，你不是说收音机开关哪里有毛病吗？拿来让他看看。”
　　小院说：“是调台的那个，有点死；指针也不对，拧不到边。”见条几上没有，就去西厢拿。夜里听的，早上忘了拿出来了。
　　胡涛把收音机拿在手上，拧了拧开关钮和调频钮，又听了听，心中已有数，要来镙丝刀，卸下后盖，把指针摆正了，又往两个钮里加了点缝纫机的机油，再打开，果然好了。
　　说了一会儿话，胡涛说：“你喜欢听，明儿让你姐把我那边的一个小录音机拿过来，那个音质听起来还不错。”
　　小院说：“算了吧，那个太费电，用电池用不起。我就听听这个。”
　　说到手艺和打算，胡涛建议小院去学裁剪或者理发，学成了他可以帮她在集上找一间门面。
　　小院最怕人家说这些，明知道是为她好，心里就是不受用。心里不受用，面上还是很有礼貌地笑笑说：“我觉得的种地也挺好！”
　　这时挑起话题的人一般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又坐了一会儿胡涛要走，小院娘留他吃午饭，他说有个电视机要换零件，零件要到县里才能买到，他要赶紧买回来换上，明天逢集人家来取。
　　又过了两天，第五天头上胡涛在集上借了一辆摩托车把小扉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