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二十七节 秋雨 ...

  •   一顶花轿,一曲锁钠,一卦鞭炮,是一种生活的开始,也是一种生活的结束。
      从小到大俩姐妹同吃同住,同进同出,就连衣服发型都力求一至,走出去别人都以为是双胞胎。她们最大的区别是:姐姐活泼开朗,妹妹文静内向。她们的娘时常说她们的脾气性格匀一下就好了。小扉伶牙俐齿,得理不让人,她不担心,她担心小院太老实,怕以后也跟自己一样受人欺负。生养儿女不是做父母的最终目的,父母的最终目的是把孩子都打发出去,孩子们出去后的幸福与否,才是父母最关心的。
      小扉一走,小院觉得整个世界都空了,静了。她原本是喜欢安静的,面对一盏油灯和一台收音机,可以听,可以不听,可以想,也可以不想,随便到什么时候都没有人打扰。可是时间一久就觉得太静了,静得空气都打了结,呼吸都不顺畅了,静得四面的墙壁都在挤压自己,敏感的影子不知道是想逃离她还是想逃离窒息,贴在墙上不肯下来。
      她跟娘说:“一个人真有些不习惯。”
      她娘说:“那你就过这边来睡吧。”
      考虑到父亲经常回来,自己跑来跑去也不是办法,她说:“没事,习惯了就好了。”

      这天中午,一大片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从西北方向直压过来,漫过头顶时撒下一批稀疏的大雨点。小院娘在厨房做饭,她叫小院把院中架上的玉米棒子收一些放到屋里,雨下大了没事就可以锉了。锉下来的玉米粒干得快,不占地方好收藏。小院看看四周的天都很亮,不像有雨的样子,就拿了一块塑料布搭在玉米上,等云飘走。不想云脚还没过去,风骤然加大,雨点又急又密,砸得塑料布啪啪作响。雨真地下起来了。
      下午,雨时大时小地下着,小院娘埋怨小院没听她的话。下着雨架子上的不好取,两个人便从房檐下取了两嘟噜,放在大笸箩里。小院坐在小凳上用螺丝刀将玉米粒间隔着捅下几排来。这样锉起来又快又省力。她娘坐在对面锉那些捅过的玉米棒子。一时间金灿灿的玉米粒在大笸箩里乱蹦乱跳,声音压住了外面的雨声。
      娘俩谁也不说话,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小院想起了小扉,她想小扉在的话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她偷偷瞄了瞄娘,娘的脸上除了专注好像还多了那么一点点生气的成份。
      本来她娘很看好大姨提的那门亲事。她娘常说择亲不如择媒人,再没有比自己的亲姐妹更可靠妥贴的人了,她一百个相信自己的姐姐。也不是说别人就居心叵测,她主要是不放心小院,小扉她就不担心,她知道小扉随便到哪里都不会吃亏,小院就不行,所以非要找个可靠的人,摸清底细才放心。那天大姨回家的时候她又咛嘱了一遍:回去后约定一个见面的日期,到时候小院不去押也要把她押去。
      为了娘,为了所有关心自己的人,小院答应愿意走一趟,可是大姨夫的一句话却让她流下泪来。
      大姨夫来通知双方见面时,见小院还在那里犹犹豫豫不是很情愿,便说:“不想去就算了,人家那边也不愁,听说还有一家在那儿候着呢。”
      小院不知道为什么泪就出来了。她娘认为是大姨夫的话招惹的。原本她就不乐意去,现在又见她哭得那么伤心,也不好再逼她了,于是说:“她不愿去就算了,别耽误了人家见面。以后她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大姨夫讪讪地走了,一路上盘算着回去后如何向家里那位交待。

      其实小院自己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流泪,当时就觉得心里怪怪的,泪就出来了。
      说是不清楚,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清楚,只是不愿承认罢了,因为如若承认又实在挨不上。
      毕竟话都没说过一句。
      他是她们的同班同学,是一班之长,是学校里出类拔萃的人物。且不说相貌如何清秀俊朗,单是那心无旁骛、全力以赴渴求知识的态度就让人为之动容,加上遇人时的灿灿一笑,不知醉了多少女孩子的心。以他的优秀,喜欢他的女孩子肯定不在少数。她和小扉便是其中的两位。凭心而论——也不排除私心,她觉得小扉与他最般配,可是让小扉心虛的是她的成绩。小扉说如果她的成绩好她就敢追他,或者是他的成绩不好她也敢追他。
      成绩一直是她们的软肋。对小扉而言,成绩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不愿打扰。就像深谷里的幽兰,如果足迹会影响它的生长,那么频繁的靠近也许就成了一种罪过。这一点姐妹俩的心是相通的。
      相比之下,她的不自信还要大得多,不光成绩上,方方面面她都自认为差小扉一大截,小扉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她了!
      人常说金花配银花,西葫芦配南瓜,小扉是金花,胡涛是银花,他们两个还算般配,而她就像那西葫芦,所以就不能嫌弃南瓜,只要两个人合得来、有感觉就行……
      对大姨提的这家她本来是没感觉的,可是大姨父的一句话让她有了感觉,这感觉也不是怨人家把网张得如何大,而是觉得她又不是鱼,谁捉到是谁的。
      想想自己小时候快乐鸟一般,无忧无虑;长大后,虽然多了几许惆怅,却也潇潇洒洒;而现在呢,不光落了单,而且还要走一条她不愿走而又必须走的路。世上的路有千万条,她不知道她将踏上哪一条,也不知道她踏上的那一条的尽头是什么样子。对未来的不可知让她感觉心中一片茫然。
      她轻轻叹了口气,向门外看了看。雨还在下,雨脚又细又密,根根银丝一般。从古到今,多少文人墨客把它们收集在自己的作品里,于是就有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子规声里雨如烟”,“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一道道风景让多少人痴迷,让多少人陶醉,又让多少人惆怅!
      这时院门轻轻响了一下,细听却又不见动静,小院与娘四目相对时判断自己没有听错,于是起身过去向院门口张了张。果然有人,是婶子家的小四,她从门缝里探进头来,看到小院,笑了笑,挤身进来,返手又把门关上了,然后缩着头一路小跑过来。她站在堂屋门口往里瞅了瞅,一边蹭鞋底上的泥巴一边说:“你家也在锉玉米。”蹭完泥巴过来蹲在笸箩前拿起捅好的玉米棒子拧起来。
      “你身后有凳子。”小院说。
      小四搬凳子过来坐下。她手上拧着玉米棒子嘴巴里连珠炮似地说:“你这比我家的好拧多了,我家的得用力,我才拧了几个手就磨红了。你看——”她伸手给小院看,碰到不好拧的,又说“这怎么有的好拧有的不好拧?”
      小院娘说:“好拧的是外层干的,不好拧的是里面没干的。”
      小四的到来给屋里增添了一些活跃的气氛,小院手里的螺丝刀是乎也有了精神,玉米粒蹦得更欢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