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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要不你辞职吧,别等死我了 ...

  •   不过一面之缘,再见面伊洋与解放竟如多年莫逆般嘻嘻哈哈,嘴里帅哥美女的乱叫,一个说美女眼看开饭了你就别走了跟我们一起吃饭吧。一个说帅哥吃饭可以但是你拿什么好菜招呼我捏。
      两个不靠谱+自来熟的人凑在一起,真是相当有喜感。
      可是那夜伊洋含泪相望楚谭的眼眸和解放舞台上的光芒四射,如此分明尚未在记忆里消褪,到底他们敞在人前的笑容下隐着多少真实的自我,而这样吵着闹着又是否能排解暗藏的伤感与秘密?
      少少好奇外,海末更多是羡慕。

      她怎么可能不好奇。
      与伊洋相识的年月几乎等同于她生命,这么多年她竟从不知道伊洋与楚谭的瓜葛。或许伊洋怕她知道后难过吧,海末想。朋友间往往愈在意愈小心,刻意隐藏是怕伤害,关心则乱。其实楚谭跟她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连姓都不一样,兄妹情完全没有,血缘赋予的牵联她早随着他们的放弃而放弃,不再奢望。况且客观来论楚谭的确很优秀,海末不知道楚谭有没有成家,如果没有,伊洋与他若有可能貌似也不错。
      而解放弹吉他时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此刻的戏谑随便。岂止不像,整个人的气质都迥然不同。他又有着怎样的过往?海末好想问一问,问问他是如何练得那一手好琴,既然弹得那么一手好琴为什么还要来工地当受气二包?然她不能问。询问是互相的,无论出于礼节还是同样的好奇,她没有可堪交换的回答,惟有不问。

      九月艳阳下,此二人指挥工人把卸下的草花一盆盆摆好在工地大门两侧,一个说摆字好一个说摆图好,利嘴尖舌争执不休,最后折中,左边摆字右边摆图。
      他们都是性格鲜明的人,即使矛盾。不似她,小时候不去说它,毕业后渐渐开怀许多,也极少大笑时候;难得为什么生气,生气了也不会吵,就只闷闷地沉默。喜怒哀乐全部压在心里,滴水不漏。似乎这一生她都不会懂得燃烧是什么。总是这样,不温不火。像一条活在泥淖里的鱼,不断朝更深的栖息地退缩,苟安地求一口呼吸,无所谓肯定与否定。
      抑或人总是这样,活得太单一,即使再自以为充实,也会于某一时刻突然对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置疑,觉得闷。
      她现在就在置疑。
      她现在真是很羡慕他们。

      花摆完伊洋果真没走,大大方方应承解放的盛情相邀留下尝尝他们的伙食饭,海末惦记着活,让伊洋自己跟解放回办公室。
      解放看着她,“海工,一起吃呗,这十来天你一直吃那破盒饭,也该改善改善了!”
      海末点点头,“我一会过去。”说完急匆匆进院。
      那天之后,她没有再去解放那蹭饭。解放差人找过她,都被她婉言谢绝。每天忙都忙不过来,恨不得饭都不要吃,三口两口扒完盒饭即速速开工,挣命一样。况且工地那么多双眼睛,二包也不只解放一个,她不能授人以话柄。那成什么了。

      伊洋来之前旁站的现浇面已浇完,海末四处巡检一下,没什么问题。又绕至东角别墅区检视正在进行时的砼排柱浇筑,手拿一根一米来长废旧钢筋断头对已完成廊柱上下左右全方位逐根敲过。
      这方法是一名老施工员教她的。那时她刚回滨城,还没有跳槽到程总手下做事,在一家小建筑公司做给排水设计并跟进工程进度。那名老施工员待她很好,告诉了她很多学校里学一辈子也学不到的经验和窍门。
      做建筑终归离不开现场,这些经验和窍门令海末受益匪浅,不论干甲方还是乙方都能用得到。

      敲至第四根柱子,明显的空声让海末停了下来,叫过振捣棒操作工仔细询问一番后,得到的答案果然是刚刚上的熟料太干,振不下去。
      解放这时过来,海末让他找几个工人在刚才空声位置附近打几个孔。孔打完,看一眼钻头,钻头没湿。海末又让振捣棒操作工在上面捅了几下,还是没反应。遂让工人对打孔位置的模板开一个方洞。
      方洞开好,她用振捣棒探入洞内,用力振捣洞下部的砼。
      没两下,解放夹手夺过她手中振捣棒。
      海末看着他,握振捣棒的一双手满是泥污,左手背一道长长划痕初结疤略红肿,摘下线手套递给他。
      解放停下,“不用。你留着戴吧。”
      “我车里还有。”见解放仍没有接的意思,海末轻声道,“别可惜了这双手。”这双手能弹那么好听的音乐,即使他甘心让它们埋没在这钢筋水泥中,也不该如此糟蹋。

      解放倏然盯住海末,目光不见了吊儿郎当,静水微澜不过一瞬,振捣棒夹在胳肢窝下,接过手套戴上。
      几个工人一边儿啧啧打趣,“哟,解头儿,海工真体贴啊~~~~”
      海末瞥他们一眼,“在工地必须正确穿戴劳动保护用品,你们都不知道吗?”指着一个没戴安全帽的工人问,“你安全帽呢?!”颇有点色厉内荏的意思。她是真心为解放感到惋惜,并无别念,他们这一打趣倒显得她无私见有私。
      那工人毫不在意,“行了海工,你就关心关心咱解头儿得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去找顶安全帽戴上!”解放截住话头笑斥。
      那工人嘻嘻哈哈去了。
      解放继续捣洞下部的砼。

      洞下部的砼捣完,海末指了指洞顶,“把这上面的砼也捣下来。”公事性吩咐口吻待察觉已然无以挽回,多少有点忐忑地看着解放。
      她也干过乙方,看过大甲趾高气扬的脸色受过大甲居高临下睥睨乙方的气,干甲方后与乙方打交道时便很注意分寸与客气,只是时间久了,有时难免颐指气使,环境对人的潜移默化真可怕。
      好在解放并没介意,双手紧握振捣棒专心捣砼。
      近午时分气温愈高,汗水如注自他额角滚落,挂在腮边凝在唇端,因为用力颊骨微棱,轮廓分明的侧影刀刻一般,坚硬而刚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标准,燕瘦环肥,或者自觉或者不自觉。自小到大海末确乎畏惧楚谭没错,但畏惧的同时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多仰慕这个哥哥,由此无形中影响到男人只有当得“俊逸清雅”四字于她方算好看,比如江湛。却在此刻对解放地注视中,初初认识他似的发现他其实长得还不错,至少,不难看,不枉了伊洋调侃笑言的“帅哥哥”。

      静静错开视线,再开言海末语调不觉柔缓许多,“让他们把洞口用模板封好加固,砼的水灰比控制好,骨料水分注意适当,重新振捣。一会我再过来看。”
      解放抬臂抹掉脸上汗水,黧黑脸膛泥尘道道像只山猫,“你这都哪儿学来的?”
      “以前干乙方时一个老施工员教我的。”
      “你在乙方也干过?”解放颇有几分意外。
      海末点点头。
      “干脆你来给我当施工员得了。跟你比,我那施工员好回家抱孩子了!”解放半开玩笑地道,“这里快完工了,我正研究另一个项目,如果成了,你跟我一起过去,我给你开双薪。”
      海末笑笑,学他那天回贝斯手般道,“谢谢。哪天这边儿混不下去了,我一定投奔你。”
      “女孩子能在工地坚持下来的都是牛人,像您老这样的估计不会有混不下去的一天。”解放乌幽幽眼睛锁住海末,“要不你辞职吧。别等死我了。”
      “你真给我开双薪的话,我明天就辞职。”海末一向不擅与人开玩笑,顺着解放说到这地步已是她极限。言罢拎着钢筋断头,转去别处。
      这一刻的玩笑,她再不会想到,到得晚上,即成决定。

      这一刻的玩笑,走出滨海大酒店,坐进自己的小SPARK,如同谶言般令她脊背阵阵发凉。

      无法抹煞成长历程对一个人性格的左右,海末一向是温和的人,温和中却匿藏着大偏执。一旦打定主意,十头牛也拉不回。由此辞职的决定不过一闪念,就再难改变。

      怎么会这样?
      坐进车里她迟迟没有发动车子,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再再自问。
      诚然置身职场就注定难逃是一枚棋子任人摆布,可是刚刚那种情况已不是摆布而是算计。
      她知道自己为人处事向来有欠缺,对人的识辩也算不得精准,但与程总毕竟共事好几年,了解纵然谈不上她想他也不该如此卑劣。
      是她太天真么?只看到程总表面的温和,因而忽略了他商人本色。商人,当然在商言商,为利益不择手段。她再任劳任怨吃苦耐劳一个萝卜顶好几个坑也不过是他手下一名卖力工作的好员工,一枚可堪利用的棋子,随时可以拿来交换,甚至牺牲。
      只是他算错了,她并不是楚谭的情人。楚谭几年里时不时向他打听她,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暧昧,而是他们之间有血缘。

      多可笑的误会!
      这样想着海末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好可笑,那一场误会,那一出戏,乃至她不堪回首的童年和少年,抛弃她至彻底的生母,十年间于她死生下落不闻不问的生父,良心发现的同父异母哥哥……
      所有这一切于她真真只得【可笑】二字!
      可笑到面对神奇再现的江湛,面对他打望她与楚谭的眼神流露分明与程总一样的误会,她连解释的想法都没有——
      个中纠缠,曾经的疼痛与绝望牵牵绕绕一旦说起无异于重历一次,她没有那个力气,揭开示人兼且示己。

      抑或,真实生活本就如此,只是大家谁也不说,用表相的若无其事掩藏各自的暗潮汹涌,她,其实不见得比别人更杯具?

      车启动,待醒觉已是开往工地。
      如果不能寄情于烟酒、放纵、堕落、长歌当哭,甚至连找个人倾诉都不可得,除了做好辞职前最后该做的工作,她还真是想不出其他打发自己的办法。

      沿途经过一片广褒空地,背靠莲华山,遥向凌海湾,风水极好。她约略听同事说过,公司有意向欲与滨城市政府合作开发这片地,建大型CBD。
      其时只是闲话闲说,万没想到她居然成了这个意向的筹码。
      她是不是该庆幸呢,她好值钱不是吗?!

      楚谭,十年不见,这个哥哥果然厉害。
      某次嫣然指给她们几只看一条新闻,说佛山昆明新当选两位女副市长连三十五岁都不到,是中国最年轻的副市长。
      没想到他的哥哥也不遑多让,年纪轻轻竟当上分管城建、城管、城规、国土资源、水务、交通、市容环卫、绿化、环保的副市长。
      权力貌似大得很。
      程总向江湛一行人介绍楚谭时,那一副跟老同学与荣有焉的狗腿神情,她是不是也该随之庆幸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是吗?!

      这样,她好不好算【高干家属】呢?!

      谨遵程总命令四点钟她从工地赶回家洗澡换衣,着意打扮了一番。没有迟到,六点整准时步入滨海大酒店。
      金碧辉煌的一号厅,主位上楚谭端然而坐,乍见她神色略显讶异,转瞬平静无波。
      她不明白楚谭何以也会在这里,愣怔半晌方见坐在他右侧的江湛,清澈眼眸一如初见,隐一分与她一样意外重逢的惊喜。
      只是那惊喜何其短暂。
      见她进来程总起身高声笑,“小海来了!小海,你是今天惟一的女士,就在楚市长身边坐吧!陪楚市长说说话喝喝酒!”
      她呆掉,完全不解地看着程总,直到程总过来拉她,极小声音对她道,“他一直都没忘了你,一直都在跟我打听你。你差不多行了……”暧昧神色意有所指,她再迟钝也终于明了程总此番叫她来的【苦心】。

      如果她够任性,她真想调头离去。可她从来不是任性女子,那一夜江月小筑的逃离毕竟只限在伊洋和楚谭面前,此刻济济一堂有程总、江湛,和总部以及分公司各位同事,她任性不得,只能被程总摁坐在楚谭左侧座位。
      坐下后,楚谭没用服务生亲自倒了茶给她,这无言体贴举动她再抬眸,江湛眼底就带了复杂深意。

      这无言体贴举动,她再抬眸,全体望向她和楚谭的目光,都带了复杂深意。

      那一刻,她多希望江湛能够跟他们,不一样。

      那一刻,江湛看着她的眼神,令她即使走出了滨海大酒店,仍觉刺目刺心。

      酒筵开始,楚谭挟菜给她,没用公筷,就用自己的筷子。青菜,海鲜,没有丁点沾染肥肉。
      如果她够任性她真想不吃不喝不动筷。可她前一刻既没有任性离去,后一刻就只能食不甘味地吃着楚谭挟给她的菜,喝着楚谭倒给她的茶,看着楚谭微笑挡住敬至她面前的酒。
      一步一步再接再厉让所有人都自以为是地坐实她和他之间的,【隐情】。
      他在照顾她么?
      他在弥补她么?
      如程总所言,他一直都没忘了她,一直都在打听她。
      只是他为什么不让程总知道,他们是兄妹?
      做官做到他这程度,岂有看不懂众人讳莫如深的眼神,他这样年轻,大有再向上发展的可能,副市长岂是他的终点,可他似乎毫不介意所谓【绯闻】会影响到他的仕途与声望。
      是心底无私天地宽以至于不屑解释,还是跟她一样,觉得解释情何以堪?
      从始到终,他只是气定神闲地与众人喝酒聊天,包括江湛。

      江湛,海末怎样也没有想到他竟是寰宇实业董事长的二公子,此次来滨城既为阶段性验收,亦为了凌海湾兴建CBD项目的洽谈。
      而他既有如此显赫家世,为什么还要费劲巴力地去考那劳什子的CSE?

      太多状况,这一晚上发生太多状况,置身其中,楚谭的静默,程总的谄媚,江湛的疑惑,众人的猜测……人手一副见光死的牌,海末只觉无路可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要不你辞职吧,别等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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