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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小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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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伊吹有合理理由。
现代伊吹据理力争自己也是有正当理由的,还是被年幼伊吹赶了回来。
在港口黑手党医务室昏迷了一月之久,期间数次被医生发下判决书,又一次次被界内尖端的脑科医生硬生生从黄泉里拉回。
亲森派的另外两位少年成员显而易见的因伊吹的危机状况而阴晴不定,让事务所内的气氛也跟着压抑。
但让太宰手下噤若寒蝉的属下们感到发自内心的轻松的是:一度被数个医生判定脑死亡的伊吹盐月,在现代科学的治愈下,病况正肉眼可见地康复。
这样下去,醒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伊吹从病床上苏醒的时候,拉到一半的白色帘纱正轻轻摇晃。
日出特有的橙黄光线晕染室内。
学者综合征——指半脑受到冲击或损伤,另半脑产生代偿行为,使患者从此对某种艺术或学术拥有超乎常人能力的人。
也就是——天才。
假如是一般的‘学者综合征’患者,是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来适应新世界的,在此期间内,他们甚至无法完成穿衣、或系鞋带这样最简单的行为。
但对伊吹来说,拥有数个意识体的他早在初次接受信息流冲刷的那段时间内,将新的符号和过去的概念一一划上等号。
新世界对他的到来并没有展现出怎样的欢迎。
但是伊吹望过去,聚精会神的盯着。
好像过去‘天赋者’才得以一瞥的世界终于在他眼前拉开帷幕,穿越前任如何努力也无法撼动的帷幕终于轻飘飘落地。
此前从未看到过的,生动的色彩,微妙的边界变化,清晰的空间线条。
像是闪光灯终于照在他的头顶。
——‘天才’的世界。
除了伊吹,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理解吧。
就像是一直在荒漠中jiqv的可怜人被放到处处是清澈水源的绿洲中央,从此对四周的一切感到无与伦比的渴求。
此刻才彻底明白先辈们为何会对绘画执迷到疯狂的程度,做出让周围人惧怕和难以理解的举动。
那已经是更高维度的世界了。
人类啊,就是会对这样的世界着魔般地难以割舍。
如飞蛾扑火一般。
为此去死也愿意。
“你在看什么。”
轻润的嗓音在寂静的室内也不显突兀。
没被绷带遮挡的那只眼睛顺着去看。
另一人的声音让伊吹的意识彻底清晰。
他收回视线,注意到正和太宰左手交握的右手。
一人的皮肤是天生的白,一人是大病初愈、透着不健康和无生气的白。
两人的手半拢地交握着。
半晌,太宰回过头,趴在他床边。
鸢色的眼睛一刻不错地凝视另一双黑色的双眼。
原本鸢色的瞳孔颜色就足够独特,在现在的伊吹眼中又蒙上了一层荒林的迷雾颜色。
往常会感到冒犯、警惕、代表一方对另一方探究的举动,此刻因为那双笼罩着迷雾的独特鸢色近在眼前,所以发自内心的无所谓。
怎么现在才注意到呢。
太宰的眼睛。
非常、非常、非常的精彩。
那是独属于颓废的另一种美感。
是美的另一种境界。
并不积极,却是盯着就会让人的心情变好的程度。
感觉能为此原谅太宰的一切举动。
真是宽容到让自己都瞠目结舌。
这样的太宰对伊吹扬起了一个笑。
很难形容这个笑。
并不是说其中蕴含的感情如何复杂,也并非是多么怪异的表情。
恰恰相反,这是伊吹认识他以来,在他脸上看到的最纯粹,最没有特殊意义,符合‘笑’的本义,只是因为‘心情愉快’所以摆出的笑容。
“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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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挚友’病危所以握着他的手这回事——完全不是太宰的风格。
这种事情完完全全从上到下都和名为‘太宰治’的这个人绝缘。
太宰修或者大宰治是有可能的,但换做太宰治就完全不行。
“好过分!好过分!好过分好过分好过分!”
太宰像个小孩一样左右手轮流框框拍着吧台。
“我为盐月月这么担心,盐月月居然这样想我——!呐织田作!你也觉得盐月月过分吧!”
正举着一杯酒的织田正如他所言,极其认真地陷入了思考。
“但是……我认为伊吹说的没错。”
太宰猛地顿住,瞪大了那双鸢色的眼睛。
“这也没办法吧,平心而论,这种事的确不像你会做的行为。”
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坂口着实吓了一跳。
甚至难以自制地反问了一句。
‘是太宰?不是什么黑发的别的什么人?’
毕竟和太宰做出这样的举动相比,还是伊吹看错了的可能性更高。
太宰似乎被打击到了。
没力气似的趴在吧台上。
“太宰,酒溢出来了。”
这种时候,也只有织田会笨拙的引开话题,试图让太宰打起精神。
或者只是单纯的看酒液撒出来了。
蒸馏酒里的球形冰块化了一半,铲了蒸馏水的酒液已经沿着杯壁流了一小滩。
太宰趴在左胳膊内,向剔透的杯壁弹指。
清脆的一声回荡在四人之间。
“说起来。”坂口放下酒杯,其实本该早点询问的,“你的身体没事了吧?”
“虽然我很想说有事,但森先生的医生说我没事。”
所以他又不情不愿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我和织田之前去医务室看过你几次,还带了苹果汁,你看到了吗。”
说到这个。
“简直是及时雨一样的感激不尽。”
无聊的ICU躺尸日常,那几桶青苹果汁真是救了他的狗命。
期间因为无聊,还拜托前来探病的中原帮他带了画具。
中原嘴上说着‘都伤成这样还要大动干戈,某种程度上真佩服你’,即便伊吹在电话里想一出是一出的指挥,什么‘我床头的亚麻油拜托了’‘算了不要亚麻油了你帮我带松节油好了’‘颜料带几个颜色……你直接帮我买套新的回来吧’
还是任劳任怨地亲自给他带了一堆杂七杂八的零碎。
连伊吹本人都在感慨中原和性格不符的好脾气。
中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躺尸期间也没什么画的,他照着病房的苹果汁还有飘窗的景物,以一个大病初愈的病号的活动程度画了几幅。
期间不知为何突然闲下来、有功夫上他病房的太宰就趴在他床边,偶尔和他闲聊,偶尔打打游戏,就这样陪着伊吹画画。
虽然闲暇时的画作是最能体现画家内心的窗口。
但是
该怎么说才好呢。
那只是小孩子一样,婴幼儿的信手涂鸦而已。
没有丝毫考量的颜色大咧咧地交错在一起,没有线条,没有块体。
只是不同颜色的喷漆喷在画布之上,靠近的两色色相对比度极高,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是艺术’。
前来探病的中原忍了又忍,顾忌着对方大病初愈,才没把‘既然只是涂着玩就别要我给你买这个最难买的颜料!’喊出口。
不是贵不贵的问题,实在是购买的途径太少又太复杂,买下这么一盘颜色齐全的颜料花了他不少心神。
当时太宰就在旁边,虽然他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和任何艺术性。但就像猫狗相见,无非逻辑,只是一定要吵上一架的程序设定。
被太宰一顿冷嘲热讽的中原甚至真的怀疑起是自己没有艺术素养。
被互相嘲讽的两人夹在床上的伊吹只是照旧地看着窗外。
创作出那样的画作并非故意,也不是什么濒死状况下的后遗症。
非要说,应该是类似多动症的概念吧。
出色的脑细胞和视锥细胞摄取的信息过多过杂,身体却跟不上速度。
整理信息的话,就来不及下笔,专注下笔的话,无视个人意识渗入的信息序列会以恐怖的速度堆积。
就好像安卓11的系统配套了一部pp机,输入和输出极度不吻合。
这样的结果,就导致大脑构思了一幅蒙娜丽莎,手下画出了一副小儿涂鸦。
不过现在的伊吹已经不在意那种事了。
说来有些难以启齿,经此一劫后,伊吹无与伦比的,迫不及待的,如在外受尽磋磨的游子归家,乳燕还巢。
想要回到熟悉的,令自己安心的环境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