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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玖·景明(03) ...

  •   从曲黯良离开归城到再返回,十日不到,归城内风云转动,陡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随着南宫行被毒杀的消息被有心人特意传扬出去,整个归城凡是与天牢沾点关系的都胆战心惊。
      毒杀与走漏消息的不是同一波人。徐澄契分析道:“泓山不想让我们对它的敌意更上一层,他们杀南宫行,应该是为了斩断他们中间与我们联络者的心思,保持自身顽固统一。把南宫行之死传的沸沸扬扬者,则是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曳认同他的分析,“各小国骚动不断,自我们与南嘉域开打后他们就摇着和平的旗号,连城一片的与我们争锋相对。他们贫困弱小,不足为惧。”
      徐澄契不喜欢李曳的自信,他觉得骄傲会迷乱人的视野。他道:“若是我们把泓山逼到与这些小国结盟,就合了他们的心意了。我们现在解决泓山,要么一击毙命,要么招安为友,若是真把他们推到其他国家,危害大矣。而且其中有“山雨”,那些人的老祖宗就是出卖家国。”
      李曳哼了一声,回道:“就要收网了。”
      徐澄契不相信李曳已把泓山各地摸清楚了,他推了推他的手臂,疑惑道:“你是怎么确认那些人就是泓山将士的?万人散布各地,哪有那么容易。”
      李曳回问道:“你说是月勾教信徒多还是泓山人数多?”
      徐澄契开口就道:“当然是月勾······”他马上反应了过来,“我知道了,泓山纵然从头到尾伪装,可因月勾之故屠他们两座主城,他们怎么会真信奉月勾教,寻着这个思路去甄别,速度会非常快。”
      李曳笑道:“是的,我们也不需要找到所有隐藏的泓山,有一半被揪出,剩下的也会自然慌不择路,然后土崩瓦解。”
      ···
      “大姐,这秋葵怎么样?”
      熙熙攘攘的街头一男人右手牵着看着才五六岁的小孩,左手提着大把的蔬菜,各式各样的都有。
      “又脆又嫩,可好吃啦!”
      卖菜的摊主熟练的脱口而出,看了眼他的情况,笑问道:“怎么全是素的,不买点荤的回家烧烧?你看我这肉,上好的猪宰杀的,早上才送过来,新鲜的很呢!”
      小孩安静的等着父亲,他似乎对这买卖之间习以为常,只是猪肉上残留的腥味让他忍不住皱起了额头。他晃了晃手,让父亲赶快点。
      男子没有理会小孩的请求,他反而略有兴趣的上前几步,探过头仔细瞅了瞅肉质,点头道:“比其他家都要新鲜,来两斤。”
      “好嘞!”
      摊主脸上的肉因为笑容都被堆积起来,既憨态可掬又夹杂着几分诡异。他果断的挑了两块肥瘦相宜的肉排,拿起铁秤称重量,做事时嘴也没有闲下来,他眼里闪出石井街坊常有的光芒,“怎么一个人带孩子,还把小家伙带到了这里?”
      男子额上的青筋不由跳动了两下,他们也如此热爱闲言碎语的么。他没有立即回答,十分温柔的看了眼孩子,然后才回道:“内人走的早。”
      摊主正要为自己的多话而致歉,这时,一声巨响在蔚蓝澄净的空中爆发,烟火砰砰砰地绽放,直把人们下了一跳。男子手里的菜转眼间已经变成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对着摊主的胸口。整个菜场全被包围起来。
      “什么情况?你们干什么?”
      摊主没想到事情发生的如此快速,卞容屿前脚刚嘱咐满域对我们还有行动,后脚他们就来了。他保持着正常人该有的恐惧、慌乱的情绪,跌坐在地上,看上去被吓得不清。
      男子没有理会他的表演,让下属把他从头到尾捆住。被束缚的时间间隙里,摊主往四周看去,他的同伴都被擒拿,他们是有针对性而来,不是一场普通的搜查。他放弃了预想的抵抗,乖乖的配合着他们。
      “都有哪些地方燃气烟花?”摊主问道。
      小孩在男子声音发出前抢先道:“全国各地。”
      这才是李曳“钓泓山”行动的收网。沐城,只是他的初始阶段。
      卞清河深切的意识到满域的决心。隐计划最坏打算最后留存一万人,现在预估还剩两万多一点,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
      何堪收到他的书信,准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二人已见过数次,何堪开门见山道:“山雨的人损失多少?”
      卞清河不喜欢他的说法,山雨已是泓山,为何还要分得这么清楚。他对他道:“我们已是一体,泓山的情况在你我的控制之内。现在只有被发现的大致人数,其他数据还没报上来。”
      何堪心内不安,一时情急没有改过来,“我的口误。那夏野留下的三万总部将士情况如何?”
      说到这,卞清河的脸色更加沉重,他道:“他们始终难以接受月勾教,不如三部的将士的接受能力。所以这次他们所在据点暴露的最多。满域那儿应该就是从月勾入手找到我们的。”
      何堪抿了抿唇,他也明白总部是光明磊落的将士,虽然当中被他的“山雨”混进去一部分人,让他们在面对灭国屠城的敌人前佯装诚心,还要每过几日去祭拜,这对人就是折磨。而且“山雨”这几年在泓山几乎都被同化。
      “所以保皇派中一部分就出自总部?”
      卞清河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道:“先别急,我们更要沉静下来,当作什么事也没有。你也和你的人说一下,不管是谁暴露,都不能有行动。”
      何堪嗯了一声,手掌死死的握住了椅把,他十分紧张,而且愤怒。
      “大人,我有事禀告。”卞清河的左右上前道。
      卞清河跟着左右出门,没多久就回来了,他的脸色终于不那么冷肃,他对何堪道:“容屿已经在归城确认南宫行已亡。”
      “他在归城还好吧?”何堪心中喜虑参半。
      “还好。”卞清河摸了摸胡子,不知觉间已经长长了许多,“过了这么久,我们中间的叛徒该拎起来领罪了,你帮我们去把陆若带来,我不想让手下更心寒。”
      何堪接受他的提议,问道:“保皇派的人你还管吗?”
      “皇室都没了,他们还保谁啊?皇室是他们灵魂痛苦煎熬时臆想的救星,我狠狠的踢碎了他们的幻想,是想让他们明白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每一步的行动上,他人若能拯救,就像宗教若能真的福泽四海,也不会有人的存在。保皇派在满域清扫活动中几乎全军覆没,我坚持要冒险拿走南宫行的性命,是担心在之后更窒息难熬的日子里,有人重蹈覆辙。”
      何堪静默的站在卞清河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他一直坚定的保有最后会胜利的信念,如今,虽困难重重,他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
      他道:“我会配合你的行动。我们合作顺利。”
      卞清河转过身,道:“你来泓山这么多年都没有职位,“山雨”和泓山已为一体,虽然我是在后来才知道的,但是我不反对。你与公输琉来我泓山任职,可好?”
      何堪有想过这个问题,当初夏野也要安排他来泓山,当时他拒绝了,因为融合之初“山雨”内部还存在许多问题,需要他露出解决。满域对“山雨”穷追猛打,他十分害怕自己撑不了几年,孤军奋战的日子很无助,而今有泓山作陪,仿佛夏野还没离开,何堪笑了笑,道:“我已经习惯了,再过一段日子,你可以再问问我。”
      何堪亲自带人找到了陆若,把她带到卞清河面前。陆若惨白着脸,一言不发。
      李曳与她说好这几日就来接她走,去万俟巽那儿领赏,然后把夫君从大牢里救出来。
      她可不能功亏一篑啊!陆若刚长了张嘴想要申辩,抬眼看见卞清河失望的眼神,她又顿时低下眼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曳是靠着月勾教那条线索摸排到我们的,我没有怎么对不起泓山,我······只想救自己的亲人啊!
      陆若的心里似波涛海浪,她羞愧难当,她又必须这样。她期望着李曳能把自己的功劳带给万俟巽,一定要让夫君回到自由身。
      “你是李曳安插在我们中间的人,你现在能联络到他吗?”
      卞清河的声音如往常说话一样平和。
      陆若摇了摇头,她不能把李曳带到危险地带。
      “陆若,我把你从头到尾重新查了一遍,你与那个人的感情为什么会如此深厚,让你为他九死一生?”卞清河说出自己的疑问。
      陆若微微发愣,她缓缓道:“他是我的家人。”
      “你与李曳从小相依为命,一同长大,李曳也是你的家人,他却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以他目前的职位和能力,把你夫君救出来不是难事,向君上领个赏就好,他却一直拿此事让你为他出生入死。”
      陆若眼里噙着泪,凝噎道:“我的夫君做了难以饶恕、不可饶恕的错事。”
      卞清河把之前霞壑山庄《月下志》泄密的事缓缓道来,并道:“那位把满域朝堂密事泄露给白凡的就是你的夫君顾成楷。”
      何堪在这里不理解,他问道:“《月下志》今年被曝出,顾成楷是怎么回事?”
      卞清河继续道:“《月下志》只是旧事重提。七年前,顾成楷通过书籍向他国传递朝堂机密,东窗事发后被打入死牢,满域怎么审讯也问不出他这么做的缘由。他本会被处死,李曳以调查为由一直拖着这事。到现在应该也还在死牢待着。”
      陆若颤着声音道:“是的,就是如此。”
      何堪脸色变了变,复杂的看了眼卞清河。
      卞清河却叹了口气,“顾成楷是泓山派去的禹部将士,这么多年,他受苦了。我也想把他接回来。”
      “你说什么?”陆若猛的抬头,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我查过禹部资料,没有他的名字。”
      卞清河道:“他是按照死者来处理的。泓山·禹部不留死者信息。他的真实身份登记在总部的名册里,受后人祭拜。”
      卞清河仔细捕捉陆若表情的变化,劝道:“我想让他回家,回到泓山。这么多年了,他一定想回家。”
      家这个字戳中了陆若最敏感的心弦。
      她俯首跪地道:“对不起大人,陆若任你处罚。”
      李曳是她最后的亲人,她背叛不了他。卞清河目光直视着陆若发抖的背脊,道:“你跟李曳回去,把顾成楷救出来,我带走他。”
      陆若泣声道:“这次我会履行我作为泓山最后的职责,您放心。”
      “去吧。”卞清河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关于柳孟尧与韦苇,我一直不明白你要用他们做什么?”何堪问卞清河。“他们与“山雨”同是纸鸢计划背叛者的后代,却反反复复,背叛了“山雨”重心效忠皇室,现在又背叛皇室,这样的人,不可为友。”
      “他们都是被推着前进的。”卞清河有些困了,他给自己倒了杯醒神的茶,喝了两口,道:“李曳现在认为你与我并不融洽,通过孟粱,他也会觉得泓山内部对“山雨”不知情。他的这个错误的判断,会是我们的机会。”
      何堪走后,卞清河呼了一口气,他太疲惫了。他还不能休息,他马上去找了李听别,让他跟上陆若。
      ···
      “李曳,我是你的家人吗?”
      李曳有些讶异,他笑着道:“当然是。”
      “这次会成功吗?”
      “我会与君上说的,你放心,会与姐夫团聚。来之前我去看过姐夫,他很好,你们之后就在归城里住下,我有处空置的宅子,很适合你们。”
      “谢谢。”
      “不客气。”
      李曳在颠簸的马车里反倒有了睡意,他索性闭上眼睛,任思绪在黑暗里游荡。
      “姐姐。”他叫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接着道:“我对一个人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女子吗?”
      “嗯。”
      “你想和她在一起吗?”
      “我们不会给彼此家人的温暖。”
      陆若听着这句令人听不懂的话,努力理解了一下,道:“试一下。”
      “你与姐夫在一起的那些时间,过得很安心吗?”
      会想起那段愉快温馨的岁月,陆若不由得弯起嘴角,她淡淡的说道:“那时候我觉得时间都静止了下来。家从噩梦变成天堂,我那时候都以为自己忘记小时候的事了。”
      “你还记得吗?”陆若问他。
      “我永远记得。”李曳睁开眼睛,那段经历他永远也忘不掉。有时候一闭眼,便会涌上心头,根本不管自己的意愿。记忆像恶魔一般,缠绕裹挟着他,让他夜间无眠。
      “我还和以前一样,我真羡慕你,有过放下的时刻。”
      陆若露出一个惨淡的表情,“我只有你和成楷两个家人。其他人,都不是。”
      李曳别过头,他额上的青筋暴露出他汹涌的情绪,他的手指紧抓住衣裳。陆若柔软的手覆上他僵硬的手,真心关切道:“离开归城,放下斗争。去游山玩水,各地走走逛逛,会轻松很多。也许,也许还会遇到可以真心对待的朋友、爱人。”
      “不够。”
      “财富、名誉,都有了。造成痛楚最大的原因都解除了,还要什么?”
      “都不能相信。包括你——我最亲的人。亲人不就是痛苦的来源吗?”
      李曳直白的话让陆若的心脏猛的一跳。两人都不言语了,一路无话到了归城。
      马车在他的家门口停下,“你要恢复自己的姓名吗?”李曳问她。
      “李枫。”陆若念了两遍,觉得很不适应,她道:“先不。”
      ···
      徐澄契道:“御医说,再没有解药,父亲撑不过三日。”
      “这点水平也能当上御医?若我当时一不小心刺中的是君上,那岂不是要换个君王了。”孟粱讽刺道。
      “归谷是你们军队配发的武器,不会没有解药。我真的恳求你,把解药告诉我。”
      “我真的不知道。”孟粱再次道。
      徐澄契当然不相信,他道:“李曳的行动卓有成效,泓山被捕三万余人,他们当中一定有人知道。”
      “你去问吧。”
      见孟粱不冷不淡的态度,徐澄契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想试探她现今对泓山的看法,道:“你们失败了。”
      “这场战争还没结束。”
      “你真的想后半辈子都待在这里,或是去苦寒的南疆么?没有自由,整日劳作。”徐澄契对这个妹妹还是很上心。
      “我有什么办法,人都落在你们手里了,还想怎样?”
      徐澄契认真的道:“回家。我辞去职位,和你和小梧远离归城,去别的地方生活。”
      孟粱未成想徐澄契会做此打算,一股不一样的情绪涌入心头,就好像当时自己被父亲“扔”到军营,林夏牧与夏野对她说的话一样:泓山就是你的家。
      “我有家。他们虽都不在世上了,他们还住在我的心里。去哪里,做什么我都接受。”孟粱也认真的回复徐澄契,“我已经离开徐氏,你不要再为我计划,谢谢你。”
      徐澄契站在原地,孟粱转过身背对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脚步声远离后,孟粱才转过来。
      “朝里有人参你指挥不当、管理不当,抓着南宫行之死的罪名,向君上请示要贬你的管。”
      徐澄契从天牢出来,看到消失了两日的李曳,不由分说把坏消息全告诉他。
      李曳毫不在意的从他身边走过,一根眉毛也没动一下。这群老东西,他早习惯了。
      “审的怎么样?有审出来吗?还有之前的蜻蜓军,那批人到你府里后就没了消息。”徐澄契忙跟上他的脚步。
      “我怎么怀疑都不能怀疑到蜻蜓军里去,当时情急,已经被君上斥责过了。”
      徐澄契顿了脚步,也反映了过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蜻蜓军是国家军队,李曳能调动已是位于权利高峰,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又私人审问,是滥用职权又一大罪名。不过他总是被文官武将针对,徐澄契对此都波澜不惊了。
      “那些泓山人的供词五花八门,没一句真话。我听得都头疼。”李曳不由皱起了眉头,道:“归谷已经在问了。你等不急的话,亲自去盯着。”
      “不了。我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被他们看出我的身份,更不会把解药拿出来。”
      李曳笑了笑,鼓励道:“进步很大。”他想到孟梧,问到:“你的小妹妹最近还好吗?”
      徐澄契道:“乖乖的待着呢。她比姐姐好。”
      听到此,李曳笑了出来,“在孟粱的心里,夏野他们才是她的至亲。她抛弃了你们。不过她这不按血缘关系认亲的心态倒是不错,值得学习。”
      “人接到了吗?”
      徐澄契只知道他去接安插在泓山里的内应。
      “嗯。我回去换身衣服就去见君上。最近多带点人保护好自己,我们打击了泓山,他们或会有人狗急跳墙,前来报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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