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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二十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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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结伴围着牢狱转了一圈,司徒镕唇上浮起微笑,看着谢素晖道:“公子之友不在此处么?”
谢素晖收回目光,淡道:“现在确是未看到她。”
“小王方才颇为担心令友就在此处。公子如此大才,若是因为令友之事而对朝廷生了怨意,那可真是遗憾之至。”
“王爷说笑了。在下虽是一介寒生,平日不过有些傲慢罢了,对朝廷却是一向敬重得很了。便是吾友当真在此受了委屈,吾也不至怨恨大人,更莫说朝廷了。”
司徒镕微微一笑,也不再说话。
两人一道走出牢房,到了檐下,谢素晖打开伞,淡道:“王爷厚谊,在下铭感于心。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在下就不妨碍王爷办公,就此告辞了。”
司徒镕一把拉住谢素晖道:“公子若要出府,不如由小王送上一程。”
谢素晖看了司徒镕一眼,也不推辞,只道:“不会耽误王爷公务吧?”
“怎会呢!”司徒镕微微一笑,笑容中带出七分的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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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辰再沏了一壶茶,院子外面隐隐传过来的争吵声搅得她有些心烦。
外面的人在吵什么,具体内容她听不到,但很明显地知道吵架的几个都是年轻女子。话语中频频出现“我们小姐”这个词。之所以能听到,是因为那一位每说到这个词的时候声音都不自觉地拔得很高,又尖又细又利中带出一种浓厚的骄傲之态,刺耳地很。
细细地荡开茶沫,方辰正待举杯啜饮,冷不防门突然之间被撞开,一道粉色的身影直冲进来。
方辰凝住动作,并不说话,只拿目光细细打量眼前的不速之客。
来人虽是一身的丫鬟装扮,衣物的料子却是极好的。腰中悬了一把长剑,剑怎么样不知道,但布满花纹的剑柄却显得很是华美。
“就是你么?王爷的新宠!”来人傲慢地开口,高扬的巴配上高高的颧骨,看上去相当地可观。
“艳姑娘,你------不可以对小姐无礼!”有人替方辰接过话。说话的时候很有些喘,想是跑得急了些。
“果然长得一幅狐媚子样!”艳姑娘像打量臭虫一样地看了方辰两眼,冷声道:“我们小姐要见你,你随我来!”
方辰移了下目光,心中已然清楚目下的情形。
想是有人习惯广纳姬妾,自己进园搅发了某位的醋意,于是遣人来详加责难,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吧。
“有两件事我要与阁下说清楚。”方辰放下茶杯,直视来人的眼睛“第一,无论你说的王爷是谁,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第二,你们小姐我并不认得,也并不想见她。”
“你------你敢不去-----------”
“我是此间主人请来的客人。主随客便的道理相信姑娘是明白的吧!”方辰拂袖转身“深夜不便,姑娘走好,恕我不远送了!”
“你--------”艳姑娘将牙咬得格格响,突然拔出剑来,一气架在方辰颈边,大声道:“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艳姑娘--------”伺侯方辰的几个丫鬟见到这般情形,急得大叫,却显然拿这位艳姑娘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将门堵得死死的。
“让开!”艳姑娘冷声道:“你们几人的样子我可认得清楚的很,今日不听我话的就是和我家小姐过不去。来日有什么后果,你们可自己惦量清楚了!”
此言一出,大家果然自发地让出一条路。
“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话说?”艳姑娘回头瞥了方辰一眼,目光中带了七分的得意。
脖子上架了把剑,她还能有什么话说。看着眼前的一切,方辰真是哭笑不得。想了想,认真地道:“外面在下雨呢,你是不是好歹也让我拿把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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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绿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大量灵力的流失和不断失血的伤口令她的脸色惨白成一片。
祁无商伸手想拉她衣衫,细瘦的五指在黯淡的宫灯映照下呈现出一种灰败的凄凉。
“绿---------”才开口,云绿绮的目光已经对上他的。祁无商只觉得那双眼瞳中,从前令他惊艳的异彩变成了如浊浆般缓缓流淌的深黑,象是陷进去就无法出来的永夜。祁无商的心狠狠地一恸,身子摇晃了一下,几乎摔到了地上。
沁雪亭亭袅袅地走过来,用一种居高位者的俯看之态淡淡道:“赌局已尽,云小姐这是打算违约么?”
“我---------”云绿绮深深地看着祁无商,龟裂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只想知道,我输在哪里。”
“你看出来了?”沁雪似是有些惊奇。
“我结上的如意结除非人为,否则绝不会无故松开的。”云绿绮合上眼,似是力气已然被完全抽空,疲惫得几乎就要倒在地上“请给我一个理由,祁------大------哥---------”
“我---------我----------”祁无商捂住脸,跪在地上,一时之间只觉凄宛无限。
“其实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我不过一个外人,哪里及得上祁门一世富贵,更何况累及性命。换作谁,都该是这般选择罢!”云绿绮拢发一笑,面上闪过的光,象是宝剑在石匣开合的瞬间,敛得极深却终不肯自弃的锋芒。
沁雪见到云绿绮这般眼神,心知有异,连忙对着下属施了个手势指挥众人将云绿绮围好,再三确信确无可逃之空隙,方才开口道:“云绿绮,幽灵宫人心不齐,内祸难安,倾覆只在朝夕之间。我敬你之才德,不欲你一身功夫尽付流水,才邀了祁公子成此计策。这番心意,你莫要误会才是。”
云绿绮一面冷笑,一面将她方才一直用来支撑身体的剑重新抬起,左手慢慢捏出一个剑诀。
“云绿绮,你既然如此执迷不悟,可怪不得今日沁雪无情了!”沁雪眯着眼,后退一步,下达一连串命令。
众侍从一道退开两步,支好箭支,数十支箭支从各个角度近距离地对准云绿绮和她所有可能逃离的方位。
“我平生最恨人家欺骗。如今你骗我一场,我刺你一剑,你愿不愿?”云绿绮目光一转,剑尖缓缓指向祁无商。
祁无商摇摇头,眼中泪水连串落下。
云绿绮左手一颤,慢慢抚上祁无商的脸,执着剑的右手不断地发着抖。祁无商目光移也不移地看向云绿绮,不舍得眨眼,生怕错过了能够看她的每一眼。两人明明是身处在众敌环伺的危险之地,眼中却似是只有彼此的存在,再看不到除了对方之外的其它人。
这样的气氛之下,尽管阴狠绝情如沁雪也不由为之动容,慢慢地挥了个手势让众人暂缓放箭。
异变来得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云绿绮在此时竟然还会反抗。
正当大家情绪松动之时,云绿绮出手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一剑突然袭向沁雪,剑芒冷利,倾天蔽日,幻影千重,剑光似雪。
沁雪反应奇快,眼见云绿绮的剑刺来,其势凌厉,避无可避。来不及细想,提起手上的东西便是一挡。此时沁雪剑已入鞘,沁雪提起的便是剑鞘。
此时云绿绮已来不及变招,剑锋正好对上沁雪的剑鞘。
“呯---------”
劲力相激之后,两人齐齐倒退了一步。云绿绮站立不住,踉跄两步后无力倒地,一口血再也压不住,哗地一下喷出来。
沁雪抹着嘴角的血痕,对着一地本来嵌在剑鞘表面,却因为刚才那招而全部脱落的宝石发呆。
直到此时,众护卫这才分出神来。立刻有人拿着利器凑上前去要近身制住云绿绮。
云绿绮呵呵一笑,突然一把丢开剑,盘膝坐在地上,摆出修习功法的姿势。
几个护卫对看了一眼,均不知云绿绮又在玩弄什么玄虚。
沁雪突然想到一事,急忙叫道:“快点阻止她!”
几个护卫不知是怎么回事,看着一面运功嘴角一面涌血的云绿绮齐齐愣在原处。
沁雪尖叫道:“快封她百劳穴啊!”
话音未落,云绿绮的身子已经开始泛起淡红的光茫。
“该死的!”沁雪额上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眼光一瞥,看到旁边茫然无措的祁无商,一把拉起他,用最大的力气将他一把推向云绿绮,厉声叫道:“你舍得他死么?”
云绿绮闭着眼动也不动,对沁雪的话置若罔闻,而周身的红光却渐渐由淡转浓。红光似有生命一般,在云绿绮身际不断流转游动,宛若活物。
“不-----------不要-----------”第一次这么近地面临死亡的威胁,沁雪只觉得连声音都在发着抖。
“绿--------绮--------”被沁雪掷到云绿绮身边,祁无商心惊胆颤地伸手去拭云绿绮嘴角上的鲜血“你怎么样了?”
手刚触上云绿绮的嘴角,云绿绮突然睁眼。祁无商一呆,整个人就这么突兀地愣在那儿。
云绿绮直直地看着祁无商,目光似悲似怨。
“绿--------绮--------”迟疑地叫上一声,看着云绿绮晶莹得不正常的眸子,祁无商只觉得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云绿绮唇角微微绽出一丝微笑,结出一个手势,抬手一掌重重击向祁无商。
“呯-----------”
“轰------------”
祁无商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道击向自己,身子随着这股力道一起飞起来后重重地落在地上。随后,听到身后一声巨响。
漫天的雨粉轻轻坠落,腥红的一片铺天盖地,遮住了整个视野。
什么时候,这天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血雨!
祁无商伸手去接这自天下落下的雨水再紧紧地握住,像要抓住什么东西。
绿绮-----------绿绮-----------绿绮-----------
他想唤出她的名字,喉咙中却好象被什么梗住似的,只有嘶哑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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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镕没有带伞,于是谢素晖两个人共着一把伞,慢慢地向前走。
司徒镕一面带路一面细细地向谢素晖介绍府中的风景,像足了一个好客的主人。谢素晖微笑着淡淡应和,心思却完全在别处。
他此时注意的是他们所走的路程。府邸很大,小路很多,谢素晖以前也从未进来过,倘是换了个人怕是早就被这么个大园子弄得昏头转向了,可惜,谢素晖的方向感和记忆力一向都是好得出奇的。所以,才走了没几步,谢素晖就发现司徒镕是有意地在绕路。
司徒镕有意绕路只有两种可能的目的,一是故意混淆自己的记忆路线,将自己引入什么地方。二是有意拖延时间。只是,若是为了拖延时间,他的目的何在呢?
谢素晖一面揣测,一面分神打量四周环境小心提防。
正在此时,突然听得一声巨响,不远处冒出大串红光随即又迅速消失。
红光----------巨响----------
谢素晖心中一悸,突然像发了疯似地向那个方向狂奔。
司徒镕看着谢素晖离开的身影,对着暗处淡道:“叫他们准备好,只要谢素晖叫出云绿绮的名字便立即动手。记得,一定要将人拿下。若是不能活捉立刻击杀。”
暗处传来一声“是”。
“鱼儿要上钩了,这个饵放得可真是不错呢。”司徒镕看着被谢素晖弃在地上的伞,微微笑起来:“教唆亲生儿子勾结幽灵宫,这样的大罪,谢相国你会用什么法子来应付呢?真是期待呀!”
“相国公子叛国,怎么着都得有个有份量的在现场做个鉴证。看来我也得快些了。”弯腰捡起伞,司徒镕稳稳地撑住,运起轻功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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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素晖赶到的时候,场上的人都还未曾散开,似是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吓到了。
谢素晖慢慢环视现场,似是要寻找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所想完全错误。可是,结果令他失望了。只因为,才第一眼,谢素晖就看到了被它的主人丢弃在地上的,那把熟悉的长剑。
紧接着的第二眼,谢素晖看到的是被宫灯映照下的满地的混有血迹的衣衫碎片。
第三眼,谢素晖看到了跪在血泊中的祁无商。
事情至此,方才发生过什么已然完全可以确定了。
心脏像被一只手掐住似的,全身血液都在拼命地狂乱地奔腾着。他一步步地走到那个蜷缩在血泊中的男人,一把掐住他的咽喉,厉声道:“人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你说!”
祁无商用力摇头,浑身都在颤抖。
谢素晖双目发红,手下加力:“你说你要照顾她,就是这样子照顾的么?你回答啊!”
祁无商抓住谢素晖的手,嘶声喊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她,你杀了我,杀了我啊!”
“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么?”谢素晖冷笑一声,将祁无商一把提起,脸凑近他,阴森森道:“就这么杀你太便宜了,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痛------不-------欲--------生!”
一把丢开祁无商,谢素晖拔出剑,剑尖一晃,一声龙吟震耳欲聋。
体内沸腾的血液在呼唤在叫嚣:要报仇要报仇他要报仇!
“灼灼其华,与子同葬。”
“明玥剑法”最后的一招,化己身血肉与敌俱亡。
究竟要逼迫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令得那个坚强自信,从不轻言放弃的师姐选择这样的方法来了解自己的生命!
“不------------不要-------------”祁无商一把抱住谢素晖的双腿,嘶声哭叫道:“求你不要这样-----------她看到会难过的----------求你-----------”
运功震开祁无商,谢素晖道:“你没有资格说她!”
用最平静的眼神环视着周围的人,谢素晖缓缓举起剑。
“谢公子,你今日是要为了一个女人在本王面前大开杀戒么?”司徒镕撑伞慢慢走过来,护卫连忙为他让出一条通道。
“诚如尊架所见,吾友血仇不共戴天。”
“你动手之前可要想清楚了,此女可是幽灵宫之人。阁下莫非想要叛国么?”
谢素晖不再说话,一点点地将功力提起来,准备那待发的第一招。随着周身灵气的集聚,剑尖不断晃动,像是吐着信的毒蛇。
“既然阁下如此,可怪不得本王无情了。”司徒镕抬起手,提声道:“暗卫何在!”
随着司徒镕的一声呼喊,从人群中闪过十来个身着黑色紧身服的男子将谢素晖团团围住。
谢素晖冷哼一声,提剑正待攻击,冷不防有人叫道:“住手!”声音娇脆,分明是个女子。
众人一愣,却见一个女子挤入人群,飞快地奔向谢素晖。
“谢郎----------”那女子衣着华丽,身形窈窕,暗卫待要阻拦又恐是王爷身边有身份的人,一时犹豫竟被那女子直闯了过去。
“谢郎----------我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女子直冲到谢素晖怀中,一把抱住谢素晖的腰,一连串地说着话。
“你-------------”谢素晖看着怀中人的面容,脸上的表情从惊惶慢慢转成平静。
“这是怎么回事!”司徒镕看着这个女子的身影,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回禀王爷,谢郎要找的人是小女!”女子转过身,宫灯之下一张芙蓉面哭得梨花带雨,其五官明丽,竟是方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