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桌指定有个大病》南尧北茶

73、番外2：你不要我了吗？（四）

　　这是卫辞第一次骗他。
　　卫辞这人从来不善于说谎，所以每次有什么不想说或者想隐瞒的事情，他宁愿沉默都不会编造其他的说辞来骗他的。
　　就像是高中集训那次，他们去东元镇遇见那些混混们，卫辞宁可保持沉默也不想编纂谎言敷衍他。
　　所以万允川总是无条件相信他的。
　　这还是卫辞第一次骗他。
　　万允川坐在空无一人的楼梯口，在黑暗里一遍遍的翻看着刚才他和卫辞的聊天记录，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句「上课了，不方便」上许久，直到胸口泛起的细细密密的疼让他红了眼眶，他才不甘的放下了手机，别开了视线。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呢？
　　为什么要骗我？
　　万允川将头埋进了臂弯，喉头酸涩的要命。
　　他不敢去想缘由，也不敢去想卫辞和那人单独出去要干什么。
　　关于卫辞为什么挂他的电话，为什么撒谎骗他，为什么又和杨烨单独出去……他心里有无数个猜测，每一条都好像合情合理，每一种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
　　——卫辞不喜欢他了。
　　“你好爱哭啊。”
　　“你好粘人。”
　　“我觉得你很可爱，所以想把你当弟弟宠。”
　　……
　　那些曾经卫辞跟他说过的话一遍遍的在脑海里回荡，每一句话现在再次听来都充满了嫌恶和无奈。
　　他曾经以为卫辞是宠他的。
　　他喜欢自己的粘人撒娇、喜欢这样可爱的弟弟。
　　可是如果他根本不喜欢呢？
　　谁会喜欢一个总是跟他撒娇的男孩子啊？
　　杨烨那样成熟大方的人，才更让人喜欢吧。
　　“什么嘛……”
　　万允川低声哽咽着，他将头深深的埋下，泪水一点点浸湿了袖子。
　　【你在这里等我，妈妈去超市买个东西就回来。】
　　女人的模样在他的回忆里渐渐不清，他忘记了她的长相，却始终记得她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年幼的万允川站在荒芜一人的草场中央，他看着空旷的四周，心中满是疑惑。
　　这里距离他们的家很远，附近也看不见超市，他不懂为什么妈妈要专门跑到这里来买东西。
　　可他还是乖乖的说了一声“好”。
　　可是妈妈再也没有回来了。
　　天黑了，他一路哭着喊着“妈妈”，一路无助的寻找。
　　似乎是摔了很多次，好像下雨了，他忘记了他是怎么被送进福利院的。
　　后来院长妈妈跟他说，他来的头几天一直坐在院门口，神色木然的看着远方的天际，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院长妈妈说的很隐晦，可是万允川却明白，他只是无法接受自己被遗弃的事实。
　　好像只要再多等等，妈妈一定会回来接他的。
　　妈妈只是不小心迷路了，耽误了时间。
　　不会平白无故不要他的。
　　不会平白无故不要他的……
　　只有不听话的孩子，才会被讨厌、被遗弃的。
　　是他太不乖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成为了福利院最讨人喜欢的孩子，院长妈妈经常夸他情商高、懂事、善于察言观色。
　　上学的时候就有些人很讨厌，经常欺负他们这些孤儿，同院的弟弟妹妹被欺负了也是他第一个为他们出头，保护他们。
　　大家都很喜欢他。
　　可是尽管如此，他的领养之路还是不顺利。
　　弟弟妹妹们还小，在他们还未产生自我意识的时候就成了孤儿，又在他们一无所知的时候再度有了家。
　　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门边的长椅上，看着那些有家的孩子。
　　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和爸爸妈妈赌气说要离家出走。
　　他真的好羡慕。
　　他也不懂为什么，只是偶尔会看见院长妈妈满面愁容，说着什么“他们觉得你年龄有些大了，领回去不亲人了”。
　　“妈妈把我年龄改小吧，”幼年的万允川给院长妈妈端来了一碗热茶，笑嘻嘻的道，“我个子小，长得矮，改小两岁看不出来的。”
　　他说完乖乖的趴在了院长的妈妈的腿上，甜甜的道：“明天我过生，妈妈可以给我买蛋糕吃吗？小小的就好。”
　　大概是小时候过的不好，身体发育不良，他比同龄人瘦小很多。
　　经常有大人看他讨喜来问他的情况，可是又不知问到了什么，失望的离开。
　　年龄大了吗？他可以改的。
　　果不其然，在他第二次八岁生日当天，他遇见了李青歌。
　　他有了家。
　　当时的李青歌性情冷漠，没有接触过小孩，不知该如何与这个一时冲动下领回来的孩子相处。
　　万允川从未让她操过心。
　　李青歌不擅于和他相处，他就主动找他的新妈妈玩；
　　李青歌事业低谷期，他会少吃点食物，不会主动管她要什么物质上的东西。
　　李青歌让他学数学，他就乖乖读书，认真做题。
　　在满分的成绩单下来的时候，万允川第一次看见李青歌发自内心的笑意。
　　“你很有学数学的天赋啊！”李青歌激动的抱着他道，“妈妈教你竞赛，好不好？”
　　万允川开心的说“好”。
　　其实现在想来，并不是他有天赋，只是他比同龄人年长两三岁，理解力自然会好上很多。
　　讨好成了骨子里的本能，以别人的感受为先只是不想再次被人抛弃。
　　人们总是崇尚自由的灵魂和反抗的勇气，可是万允川却羡慕他们从不懂被遗弃的滋味。
　　谁不想成就自己？谁不想随心所欲？
　　可若是自由的代价是被生母的谎言抛弃在空无一人的草场，他宁可不要。
　　李青歌真的是个好妈妈。她给足了他安全感和爱。
　　所以才有了高中那次的“叛逆”，才让他遇见了本来毫无交集的卫辞。
　　他真的好爱卫辞啊。
　　卫辞很少笑，可是每次自己对他撒娇的时候他的嘴角总会带起笑意。
　　他觉得卫辞笑起来真的好好看
　　可是为什么呢？
　　怎么就突然不喜欢自己了呢？
　　卫辞骗他这件事像是一根导火索，在他的怀疑与猜忌中一点点燃烧，最后炸开了他尘封许久的心墙。
　　那些他曾以为早已丢失的幼年记忆，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宛若昨日，历历在目。
　　万允川蜷缩在角落，秋日的夜里晚风很冷，他的肩膀颤抖的厉害，不知是冷的还是难受所致。
　　偶尔有上下楼的人经过，在看见他的时候稍微放缓了脚步，可是也没人来打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的抬起头，眼眶通红的解锁了手机，点开了通讯录，看着卫辞的界面，却迟迟没有按下拨通键。
　　他想问问卫辞在干什么，却害怕听见他的回答。
　　好像只要他不问，不拨出这个电话，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的。
　　如同薛定谔盒子里的那只猫，只要不打开，不直面里面的生死，自己的主观意愿就能决定全部的事实。
　　他不想再度被某名奇妙的抛下了。
　　他很乖的。
　　楼道里静悄悄的，徐徐而过的晚风拖拽着枯黄的落叶，嘶嘶的声音落在心间，泛起一圈酸涩。
　　万允川沉默的仰起头，深吸了几口气，最后看了眼时间，关掉了手机。
　　卫辞下晚课了。
　　晚上这么冷，他想去给他送件衣服。
　　万允川上了楼，回到了他的出租屋，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厚薄适中外套，而后再度下楼，打算往N大校园里走去。
　　他本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他才出了单元楼，便看见了一辆银灰色的布加迪缓缓了停在了不远处。
　　那辆车他认识。
　　不只是他，半个学校的人基本都认识。
　　那是杨烨的车。
　　万允川抱着外套，忽然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
　　可是他整个人像是灌了铅一样，连个转身都做不到。
　　在被水光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卫辞从车上下来，另一侧的杨烨也下了驾驶座，手里拿着一捧花，笑着叫住了他。
　　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而后杨烨将手上的花递给了卫辞。
　　后者收下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杨烨和他对视了一眼，而后那人便重新回到了车上，开车离开了。
　　万允川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狗血。
　　滥俗偶像剧的剧情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以至于他在对上卫辞的眼睛时，他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
　　说实话他不想面对这件事，可是老天连让他逃避的权利都没给。
　　卫辞在看见他的时候眼里闪过一分错愕，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秒他便恢复了往日的神情，甚至更加漠然，好像并不想与自己说话。
　　“你去哪了？”万允川声音沙哑的问道。
　　话音说出口的瞬间他自己都讶异了一瞬，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发出这么冷淡的声音。
　　卫辞应该是察觉出了他的不对，他的眼神微变，看了他许久，最后意义不明的轻笑了一声，眼底带着伤感。
　　“应该是上课吧。”他依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