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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欲语还休 ...

  •   桑柔起初以为自己幻听了。
      但心跳砰砰作响的声音在沉默中变得越发清晰时,她才发现一切都那么真切的发生着。
      他说他两个都讨厌。
      讨厌周章启,也讨厌周章启来找她。
      她仓惶地回看着他,并未有一时半刻移开视线,正等着她的答案。
      他是不是在暗示她,其实他对她还有点感情,只是她实在迟钝,不说破就听不懂?
      她难得想追问他是何用意,但林思言在瞬息之间变了脸,笑道:“有那么难理解吗?又不是做阅读理解。”
      “什么锅配什么盖,我那么恨你,怎么会看得惯你身边的人,你们就是并排站在路边,都很碍眼。”他用黑色幽默解答了她的困惑,“所以我甚至没法证明,我确实挺行的。”
      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提及方才在楼下闹出的乌龙,惹得桑柔气从中来,恨恨地道:“下流胚子。”
      她即刻打开门,下了逐客令:“好走不送。”
      林思言没再做声,只是拿走了桌上还剩半瓶的冰露,还没来得及说句“再见”,就听到用力关门时夹带的风声。
      不知怎的,被这样粗鲁地赶了出来,他心情却异常愉悦,“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笑得比过去九年间其他时候都要酣畅尽兴。
      仿佛再出格的举动,放在她的身上,都格外合理。
      从压抑和憋闷中艰难地走到如今,他终于对未来有所期待。
      他开始希望时间的流转再快一些,好早些到她来报道的时候。
      另一头的桑柔递交辞呈后,像是被人拿着鞭子在后面抽打,连轴转了好几天,才将交接用的资料全部整理完毕。
      散伙散的还算体面,她在离职前的最后一天,请公司全体在附近一家有大包厢,人均58元的自助餐厅吃饭。
      这次同时请了已过中年的领导,反倒没有前几天的聚餐那么欢乐。
      一行人才填饱肚子,领导就开启了煽情模式,主动端满满一大杯葡萄酒过来敬酒。
      离别在即,即使平日里交情浅薄,桑柔也为烘托氛围牺牲了一把。
      她脖子一仰,直接灌了一整杯下去,引来叫好声一片,就连领导本人都鼓起了掌:“小桑,你入职也有段时间了,虽然走得很突然,但我真心希望,你今后一帆风顺。”
      “谢谢。”桑柔含笑着微微点头,胸口有被堵塞后的不畅快感。
      以前连好几十度的白酒都能一下喝上不少,还被当时的家政人员私下叫成了“女酒鬼”。
      但喝酒和吃辣一样,长时间不沾,就会倒退,更何况她刚才喝得又急又快,喝了不过十几度的葡萄酒,就有了醉意。
      领导却还在旁边,继续用很古板的方式让饭局进行下去:“小桑要走了,总该和大家说两句,再表演个节目,唱歌跳舞都可以,大家欢不欢迎。”
      为了给领导面子,即使觉得尴尬,大多数同事也纷纷附和起来。
      “对啊桑柔,你就随便说几句吧。”
      “我们大家会想你的。”
      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戏谑地道:“不说话就罚酒。”
      这闹哄哄的场面,让她不禁联想到很久以前,被笛莉娜逼着在全体师生面前念检讨的糗事。
      当时觉得无法忍受,丢尽颜面,就算挨打了也要奋力反抗的事,现在看来不过是洒洒水的一桩小事。
      她正在扮演“打工人”这个社会角色,并且会在今后的几十年里,都延续这个身份,所以忍耐度也直线上升。
      她大大方方走到前方,在同事们看热闹的表情里开始说话。
      “和大家共事了这么久,一直都很默契,突然要走,我也很舍不得,不过即使我离开了,公司红红火火,给大家升职加薪,多点福利。”
      她替还在职的人们说出心声,所以即刻换来叫好声一片。
      “至于节目,我实在表演不出来,还请大家放我一马。”她冲所有人鞠了个躬,又满上了酒,笑道,“我愿意自罚一杯。”
      主动受罚,别人反倒不会再做文章,桑柔一口气把酒喝到见底,在满室的欢声笑语中,被戏称为“女酒圣”。
      大约二十来分钟后,饭局宣告结束,同事们结伴的结伴,独行的独行,都在她一一挥手道别后离开。
      而她则忍着越发头晕目眩的感觉,去前台买单,还索要了□□。
      正当她打开手机里的记账软件,在支出栏的“餐饮”一项里,输入□□金额时候,身旁有个声音响起:“这软件好像很实用。”
      “鲨鱼记账。”她自然而然接了话茬,“虽然开屏的广告很烦,还好界面设计的还行。”
      她说完倏地反应过来不对,抬眼一看,发现身旁站着的,赫然便是林思言:“你怎么在这里?”
      最近见面的频率着实太高,惹得她拐到阴谋论的方向:“你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吗?”
      他的确送过一个书签。
      她跳脱的脑回路让林思言忍俊不禁:“强盗逻辑”
      调侃归调侃,他还是解释起这么凑巧的原因。
      “我表姐赵晓竹,之前直在外地工作,下个月举行婚礼后,会搬回来定居,她现在正和我未来表姐夫做东请客,也算是给我接风,但不像让他们请客,我就提前出来把单买了。”
      想到楼上也有桑柔的旧相识,林思言问了一嘴:“机会难得,要不要上去和我舅舅打个招呼?”
      桑柔一听赵志明也在,忽而有了些近乡情怯的窘迫感,猛然摇了摇头,万分不愿。
      但她关注点很快转移,皱起了眉,尾音拖得很长:“你姐姐回来了啊。”
      醉意朦胧中她没法按常理思考,下意识表达替他的担心:“那你要怎么办?”
      她浑然忘了,他已然是个资本家,只是想起多年前石小平在医院里对他冷淡的态度,陷入深深的担忧中。
      林思言闻言后,微微一愣,眸光中涌动着异样的情愫。
      桑柔慢了一拍才意识到,她又在多此一举。
      想要表达善意,却总是弄巧成拙。
      他才不像她那样,住在小房子里,每笔支出和收入都要记账。
      “哎呀,是我多想了,我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24K钻石王老五林总,肯定过得舒舒服服,哪用得着我操心。”
      “喝了多少?”林思言弯下腰来,打量着她略略泛红的面庞。
      “没多少,几杯葡萄酒而已。”桑柔硬着头皮答道,“这要放在以前都不是个事。”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她拿他出气:“都怪你,害我这个月要负债了。”
      她越想越是憋闷,握着拳头就往他身上捶,但都没找准位置,看起来快准狠的一下,也只是轻飘飘擦过他的衣摆。
      “你是不是男人啊,这都要躲?”桑柔扑了个空,还把过错推到他身上。
      她声线没了对峙时候的凌厉感,在酒的熏染下,多了些软糯,蓦地听来,倒像是在撒娇。
      林思言好言好语哄着:“那你把□□给我,我给你报销。”
      “这还差不多。”桑柔听得眉开眼笑,忙不迭把揉出折痕的□□往他手里一塞。
      而后带着胜利的笑容转开了头,一个动作太急太快,胃里漫上饮酒后的酸胀感,让她闷出一个酒嗝来。
      林思言见状,即刻伸手搭在她背上,轻柔地替她顺气,温柔到要桑柔恍然间以为,他是不是也喝醉了酒。
      “唔……”那种酸胀的感觉又从嗓子眼里冒上来,她急忙用双手捂嘴,想把酒嗝压下,但声音还是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想吐吗?”林思言很是关切地问道。
      “还好。”桑柔强撑着摇了摇头,“就是有点恶心反胃。”
      林思言起身去服务台要了杯热水给她,好替她解酒,一边不忘拍拍她的肩膀,叮嘱道:“在这里等我。”
      他身影很快从桑柔视野中消失,又在她算不清多少时间后返回,步子迈得很急很快,手上拎着药房的袋子,买来了醒酒药。
      坐下的时候,他还大喘着气,但一刻也没耽误拆开药盒,把药丸塞到她手里:“吃这个会好点。”
      “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万一有毒怎么办?”桑柔十指和拇指并拢,将那小小一颗药举到了眼前,左看右看,险些看出斗鸡眼来。
      光看她还嫌不够,还伸手去拿他才拆掉的包装盒。
      醉眼朦胧中,她认字水平急剧退化,对着药盒看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念了出来:“海、王、金、樽。”
      “好难听的名字。”她满脸嫌弃地摆手,“我不要吃这个,要吃你自己吃。”
      她耍起酒疯来,当真像是个小孩子,自我中心。
      任性已然印刻在骨子里,一分一毫也未有改变。
      淋了雨也讨厌不加蜂蜜的姜汤,喝了酒也不吃看不顺眼的药。
      “好,我吃。”知道这时候讲理无效,林思言正要从药盒里再拆了颗药出来,手背却被桑柔按住。
      她硬把他给的那颗药塞了回来:“不行,得吃这个才能证明没骗我。”
      她十分较真地望着他,像是生怕遗漏任何细节,面孔毫无征兆地在林思言眼前放大,让他骤然间,看见她纤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着。
      他心头一跳,手不也跟着不自主抖了两下,差点把药掉在地上。
      “你不敢了?果然心里有鬼。”桑柔这时颇为迟钝,非但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倒是洋洋自得起来,“电视剧里那些反派都这样,给主角下毒的时候会把包装也换了。”
      林思言有些好笑地吃下了药。
      类似薄荷糖的凉意慢慢在口中弥漫开来,让他一个没醉酒的人,反倒脑子变得糊涂起来,忽然间生出很荒谬的念头。
      仿佛她维持这个表情,笑着给他喂下毒药,他也会没有任何怨言地吞下。
      切身实验完后,他很有耐心地问道:“满意了吗?”
      “这还差不多。”桑柔赞赏地点了点头,但满意地劲儿没超过几秒,就被当头泼了冷水:“少看点宫斗剧,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活不过3集。”
      “说得也是。”被他寻了开心,她没趣地嘟起了嘴,“你真要用什么手段害人,也不可能选在这里。”
      她忽然间懊丧地弯了腰,一张脸埋在膝盖里,轻声自语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真心对我,那只会是你,可惜……是我配不上。”
      更可惜的是,他对她而言,曾经是救赎般的存在,如今却隔了千山万水,再也无法触及。
      “可惜的,明明是你自作聪明的处理方式。”林思言忽而语气强烈地反驳起来。
      他情绪稍显失控,在扶她起身时,要她不得不正视着他。
      手上施予的力道不重,深怕伤到了她,但质问让人无法回避:“你觉得你不说,痛苦的就只有你了吗,还是以为这样就能一了百了?”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连我选择的权利都要剥夺?”即使过去了很久,他仍然没能和过去和解。
      他想打破她故意封锁的信息茧房,不想被排除在外。
      桑柔第一次看他露出如此恳切的神情来。
      恳切到敛去所有锋芒,放下所有的自尊和骄傲,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
      她眼角像熏了水汽一般,让面前的一切又变得雾蒙蒙的,看不真切,莫名有了想哭的冲动。
      而后她听见他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在击打着她最后的心防。
      “告诉我真相,好不好?”
      他这样低声下气,她根本不能无动于衷。
      整个人像要被撕裂般疼痛,她只能捂住脑袋大喊:“问多少次都一样,没有真相,从来就没有什么真相。”
      “其实你不说,我也查到了些线索。”林思言说出已经掌握的情况,“和我父母有关,对吧?”
      他用寥寥几个字,就重提那段她极力想隐瞒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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