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吧，圣器还有一个》不己道

61、史前（五）

　　兽潮和取火两件事，让朝暮大胆起来。

　　限制并没有想象中的多，她完全可以推进文明的历程。

　　或许是因为江洲岛的这段过往并不在正史中，因此自由度也就大了很多，朝暮这样猜测。

　　但无论如何，这对她而言是件好事。
　　可以推文明进程，那历史分歧点是不是也会早点到来？

　　朝暮操纵着灵力，将火元素注入石片中。

　　一块燧石成型。

　　之前几天的查探，已经让她基本上搞清了江洲岛的物质构造属性。

　　成功了。

　　那就往前推吧，几百万年的历史进程，凝结于三载春秋。

　　朝暮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冬天，是江洲部过得最幸福，伤亡最小的一个冬天。

　　而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自然也成了江洲部众人心中宛若神明的存在。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不仅是用火，语言、种植、筑屋，各种各样的工具，她似乎真是神明的化身，降临江洲岛，指引文明的方向。

　　三年后。

　　如今的江洲岛，早已今非昔比，一片欣欣向荣。

　　“阿昧！”
　　朝暮喊。

　　阿妹？

　　当时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姬泽之是很不情愿的。

　　他虽然没有直说，但整个人都写满了拒绝。

　　朝暮就开始：“阿昧、阿昧、阿昧……”

　　没等她念到第四声，姬泽之就投降了。

　　什么字，到了朝暮嘴里，都好像多了几分魔力。

　　明明知道是她念得好听，可却还是不由连带着这个名字也觉得吸引人起来。

　　阿昧就阿昧吧。
　　反正他又不可能拒绝她。
　　一个名字而已，又没多大所谓，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小白在一边，也跟着很开心。
　　作为众人眼中的神兽，小白的形象那可是江洲部的图腾。

　　这三年，从一开始对姬泽之满怀敌意，到现在——
　　就算他永远不能说话都可以，这段日子美好得和他的梦一模一样。

　　朝暮那边已经张开手。

　　姬泽之正要转身蹲下，朝暮却已经一步跳上去，树袋熊一样扒他身上。

　　“要这样。”

　　明明领导大家做事的时候，那么正经有威严的一个，偏偏跟他半分道理都不讲。

　　除了小白这个知晓前情的，整个江洲部都对姬泽之充满了同情。

　　当然，也仅仅是同情而已。
　　那可是神明哎。

　　至于姬泽之本人——
　　他喜欢当她特殊的那一个。

　　跟他无理取闹的时候，她更像一个活泼泼的小姑娘，而不是……高不可攀的神明。

　　这让他可以忽视心底那浓重的不安感，就沉浸在当下这一刻。

　　三年了。
　　明明已经安安稳稳地过了三年，可他心底的不安感不减反增，他总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她会离开。
　　神明，总要回到她的神殿。

　　是夜。
　　姬泽之站在窗前，无星也无月的夜晚，黑漆漆的一片。

　　像是要把人吸进无边的深渊中。

　　“阿昧……”

　　姬泽之正思绪乱飞，忽然听见朝暮梦呓般声音。

　　他连忙进去，走到她床边时，手里已经熟练得多了个陶碗：“是要喝水吗？”

　　朝暮朦朦胧胧睁开眼，眼角还倦倦的。

　　“做梦了。”她嘟嘟囔囔。
　　她从来不做梦的。

　　姬泽之将陶碗随便放到一旁：“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不，”朝暮摇了摇头，逐渐清醒过来，赤脚下床：“不是噩梦。”

　　她赤脚站在地上，姬泽之目光滑过，便要拿鞋。

　　却见朝暮已经走到窗前。

　　同样的黑漆漆，可她站在那里，深渊便褪去，变成了一场绮丽的幻梦。

　　她指着外面，对姬泽之道：“晚上也应该有一个太阳。”

　　姬泽之听了，先是一笑，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月亮的。

　　可笑容尚未蔓延开，陡然收住。

　　“从明天开始，会有一个晚上的太阳。”

　　时间到了，她的月亮就是这个时候挂上去的。

　　一句无厘头的话，姬泽之的心却突然开始往下沉。

　　如果明天真的多了一轮太阳……或者说，月亮，那么，预知这一切的朝暮，又该是什么身份呢？
　　突然出现的月亮，又意味着什么呢？

　　“是么……”
　　姬泽之的声音逸散开来。

　　他突然异动的情绪星海让朝暮有些诧异。

　　现在，她已经可以不借助星海就预知姬泽之的大部分情绪了。

　　这种意料之外，已经越来越少了。

　　朝暮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饶有兴趣的走向姬泽之。

　　她靠得极近，眼睛逼着他的眼睛。

　　姬泽之的呼吸分毫不乱，连稍许急促也要用灵力静心观察方能得知。
　　可那星海，却早已一片躁动。

　　“阿昧……”
　　朝暮轻声谓叹。

　　“嗯？”
　　喉结滚动，姬泽之发出一个单音节，将声音出卖秘密的可能降到最低。

　　“你要输了哦。”
　　朝暮突然开心得笑了起来，距离也抽离开来。

　　她笑得烂漫。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但她开心，而且看上去是因为他而开心。这让他的心情也不知不觉好起来。

　　第二天夜晚。

　　月亮如期而至。

　　这自然在整个羲和都引起了一场巨大的慌乱。

　　唯独江洲岛，因为朝暮已经提前预告过，所以并没有引起大的躁动。大家只是又一次赞叹朝暮的无上神力。

　　月亮一定是朝暮给黑夜点的焰火。

　　然而，大陆上却全然不是如此。

　　月亮的出现成为了一场变乱决胜的契机。

　　本来是乱臣贼子的少年，突然得到了神明的加冕。

　　月亮代替黑夜。

　　诸侯王们纷纷变向。

　　史称，月朝代日。

　　少年更名为“明”，成为了新的天下共主。

　　*
　　三个月后，一艘大船抵达江洲岛。
　　少年天子带着全副武装的甲兵，闯进了岛上。

　　如此大规模的外来客，对于江洲岛来说，简直是从未有过之事。

　　察觉异样的人们纷纷往回跑去，要把消息传回族群。

　　但少年天子一声令下，奔逃的众人和训练有素的士兵显然不是一个级别，很快就被擒住。

　　“奔逃者，尽数抓捕，不能者，就地格杀。”
　　少年天子眉目间均是肃杀之气。

　　就这样一路打杀一路前进，文明级别差异带来的碾压感，让月朝士兵心中的暴虐因子被尽数激发。

　　他们大笑，戏弄，侮辱。

　　而屈辱的原始人却一言不发。

　　他们的确害怕，可他们还有朝暮——神明一定会让这群坏家伙付出代价。

　　所以，尽管害怕，原始人们还是筑起了一道人肉阻挡防线。
　　只要有一个人把消息带回去，带给朝暮，就值了。

　　这群土人的坚定倒是让少年天子有些诧异。

　　但那又如何呢？

　　长驱直入。

　　直到房屋群和田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群土人的发展程度远比情报中说得好很多嘛，少年天子眼神微暗。

　　与此同时，瞭望塔上，一支箭射了出来。

　　不，是三支箭。

　　三箭齐发，宛如一箭，三名月朝士兵应声而倒。

　　少年天子的脸色一下子全冷下来。

　　他看向箭的来处。

　　居高临下的男人，冷然站在那里，哪怕衣衫简陋，却莫名让他感到一阵强大的威压感。

　　真是不愉快的感受。

　　少年天子挥了挥手，眸底一片厉色：“杀——无——赦。”

　　然而，就在这时候，眼前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一道月银色屏障在眼前出现。

　　瞭望塔上，男人抱着白裙少女顺着滑梯滑了下来。

　　两人站在屏障后，白裙少女手中，赤月微微反射着光芒。

　　真是嚣张。
　　月朝士兵脸色都十分不好看，立刻就要冲上去给她们个教训。

　　可少年天才的脸色却一下变了。

　　所有的厉色系数退却，一抹让月朝士兵悚然的腼腆出现在脸上。

　　急急地阻止了众人进攻的尝试，他向前几步。

　　目光怯怯地看着白裙少女，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震惊无比的话——

　　“姐姐。”

　　姐姐？
　　姐姐！

　　这真是出乎所有人发展的预料。

　　却原来，朝暮这个身份是有来头的。
　　她并不是平白来了江洲岛上，獬豸也并不是在历史中平添了一个她。

　　朝暮，是被献祭到江洲岛的。

　　至于原因，则是因为她六岁那年，一个周游四处的觋来到了大日朝。这位觋似乎很有本事，一番交谈之后，日朝天子炙就将其引为座上宾。

　　而这也是朝暮一家不幸的开端。

　　因为这位觋说了一个预言：“怀月而生者，是为不详。”

　　至于什么是怀月而生？面对天子炙和群臣百官的质疑，他只道：“所谓月者，夜之日也。”

　　夜之日？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想起了六年前的那次异象。
　　接下来，便是一场隐秘的“除月行动”，当天出生的孩子，哪怕是白天出生的，也都统统被秘密处死。

　　这其中，就包括朝暮。

　　那些人来势汹汹，完全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但朝暮的娘亲姜氏却宁死不屈，努力斡旋。最后，终于得以孤身得见天子一面。

　　几日后，朝暮家中府邸被抄检干净，而天子炙的后宫却突然多了一位后妃。姜氏的一双儿女则被人连夜接去了外面的诸侯王封国。

　　这鲁地王昔日受恩于姜氏，对姐弟二人倒是出奇得好，可称得上视如己出。

　　两个孩子又小，并不懂得那许多事，纵使依稀有些记忆，少不得编几个谎话也就哄过去了。
　　可那纸终究包不住火，事情还是泄露了出去。

　　少年一时冲动，居然孤身去刺杀天子炙。刺杀天子，这可是绝顶的大事，断然不可能轻饶，那时的姜氏更是色衰而爱弛，难以在炙跟前说得上话。

　　朝暮随鲁地王入京向天子炙求情，不曾想，那天子炙竟然对朝暮动了歪心思。

　　自小在鲁地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种屈辱？朝暮一时愤慨，恰逢那时民间又流行起一个传言来，说是近来南洱海灾祸频起，正是江洲岛上的月神震怒，须得一贵女献祭，方能止月神之怒呢。

　　这月神的说法，说来，还是当年那个觋受炙所指派编出来的，如今倒好，在民间传得越发有模有样。

　　朝暮当即请缨，说愿意以身献祭，望天子能宽恕自己弟弟的罪过。

　　文武百官，皇亲贵胄都看着，谁都不愿意献祭的事情落到自己女孩子头上，如今有了这么个倒霉鬼，那不赶紧支持？

　　一时间，天子炙骑虎难下，只好允了朝暮，放了她弟弟——也就是如今的月朝天子“明”。

　　经此一遭，出来之后的明也是瞬间长大，从此蛰伏谋划，不在话下。

　　如今，江山易主，大仇得报，天子明自然要将自己姐姐接回来，哪怕朝暮尚还存活的希望不足万一。当然，也是顺便接管江洲岛。

　　什么神神鬼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世间真有月神，也该是她姐姐这样的神仙人物。

　　前情曲折离奇，朝暮却只盯着小白。

　　一个光点静静漂浮在侧——历史转折点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