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吧，圣器还有一个》不己道

57、史前（一）

　　—怎么回溯？
　　—去找他呗。

　　朝暮再一次跃入了岩浆中。

　　棺椁的位置朝暮很熟悉。

　　姬泽之有时候真的很像幼稚又爱赌气的小孩。

　　逼着她回到过去跟他谈情说爱？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决定。

　　但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啦。
　　朝暮想，因为她也是一个幼稚又爱赌气的小孩。

　　朝暮回想着她在藏书阁看过的那些小闲书，磨了磨后槽牙。

　　他不是要爱吗？
　　那她就给他来一场刻骨铭心的相爱。

　　朝暮推开棺盖，浓稠的黑色液体散发出腐烂的味道，可躺在里面的姬泽之却完好无损，甚至面色红润。
　　好像，他只是在做一场美梦。

　　……
　　獬豸只是一只有点“脾气”的上古大妖，而不是一只有点智商的上古大妖，朝暮很顺利地看到了他说的画面。

　　姬泽之是她的伴生器皿，但他并没有像其他伴生器皿一样，化为她的梦中叶。
　　相反，带着伴生器皿的独特灵体，一次又一次地在羲和转世重生。

　　他一开始就是异类，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而身负伴生器皿的他，和世界本源天生互相吸引，因此，一次次的轮回，他总是处在历史的漩涡中心——五合之力的诞生之源。

　　而朝暮要做的，就是回到那些历史节点，用五合之力灌溉生命果。
　　将羲和脱缰野马般的世界线，收束回原本的轨迹。

　　画面结束。
　　朝暮开始飞速下坠。

　　“啪唧”一下，总算是着了陆。

　　和她一起着陆的，还有一只口吐人言的小狼崽。

　　“这就是第一个时空节点，时代的话，我看了一下，是史前时代，那个疯子现在应该是个原始人。这里是个小岛，就是以后的江洲岛。糟了糟了，时间要来不及了。”

　　獬豸的语速极快：“我的记忆体不能久待，一会儿这小狼崽的灵体就会醒过来了，我下次出现，应该就是诞生五合之力的历史分歧点了。我看看，还有什么——疯子今天孤身出来打猎，嗯……你可千万别让他把我给当食物吃了啊。对了，你在这个时空节点是有身份限制的，会受到影……”

　　话还没说完，獬豸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一根削尖了的树枝从不远处射过来，插在了朝暮脚边的草地上。

　　朝暮立马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小白，探出头来。

　　一双熟悉的琉璃色眸子映入眼帘。

　　哇哦，原始人姬泽之。

　　朝暮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姬泽之，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一个没穿衣服的姬泽之。

　　倒也不算是完全没穿衣服，起码下身还是用某种不知名的动物皮毛围了一圈的。

　　没关系，创世者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朝暮心想，就算他真的什么也没穿，也问题不大，原始人嘛。

　　而姬泽之的目光并没有在朝暮身上久待。
　　而是落到了她怀里的小白身上。

　　看猎物的目光。

　　朝暮想起了獬豸说的话，立刻将小白又往怀里揽了揽，瞪着姬泽之，试图截断他的目光。

　　但她现在跌坐在草地上，姬泽之俯视着她，看起来很没有威慑力的样子。

　　朝暮觉得自己有必要站起来——
　　“嘶~”

　　好痛啊。
　　朝暮这才发现，自己小腿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道伤口。

　　穿梭时空线时候造成的吗？

　　不对呀，一道小伤口而已，她为什么要叫得彷佛痛不欲生的样子？

　　朝暮想起了獬豸那句没说完的话。
　　所以，这就是身份设定吗？

　　也对，朝暮看了看衣不蔽体的姬泽之，又看了看穿戴整齐的自己，确实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没有点什么设定的话，显然很难圆起这个故事来。

　　姬泽之也注意到了朝暮腿上的伤口。

　　寸许长的伤口，按理说不该多么严重，可偏偏生在那样洁白软嫩的肌肤上，一下子就变得触目惊心起来。

　　女孩似乎已经痛得站不起来了，但她却顾不上，只一心一意护着怀里的小狼崽，警惕地看着他。

　　姬泽之身形顿了顿，走上前来。

　　女孩的眼神越发警惕，彷佛如果他现在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她立马就会扑上来咬他一样。
　　不过，她看起来可不像是有什么锋利牙齿的样子。

　　但姬泽之却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拔出了那根尖树枝，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关心一个陌生的受伤女孩，哦，这肯定是朝暮用膝盖想也不会想的方向——但他居然没有抢小白。

　　要知道，姬泽之现在只是个普通原始人，所以在他眼里，他是个强壮的男人，而自己只是一个受了伤的惨兮兮小姑娘。

　　姬泽之什么时候还有了不恃强凌弱的美德吗？

　　朝暮打量着他的背影，这个姬泽之有点不一样。

　　她放出一缕灵力来跟着他。

　　姬泽之现在就是五合之力的定位器，既然这么快就遇上，可不能让自己的定位器跑掉。

　　而普通人姬泽之当然是一无所觉，继续沉默着前行，目光在丛林和树木之间不断搜索着。
　　但很可惜，他没有再找到任何猎物。

　　深秋了，岛上可以食用的果实都已经绝迹。

　　天渐渐地黑了下去。

　　姬泽之的心情也沉了下去。
　　但现在，必须回去了。

　　岛上的夜晚很危险，不仅气温骤降，而且丛林中还会有各种大型野兽出没，那不是他们能招架的。而且，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世界，晚上的能见度极低。

　　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一个方向。

　　而另一边的朝暮，也同样感觉到了环境温度的骤变。

　　一开始的江洲岛，生存环境居然这么恶劣吗？

　　一阵冷风吹过来，朝暮收紧了身子。

　　她是不是应该找个地方避避？要不偷偷跟着姬泽之回他在的地方，也能防止他走出自己的灵体探测圈。

　　朝暮试探着动了动。
　　然后马上痛得跌坐了回去。

　　这身份设定实在是很强大，她想要自己修复伤口都不行，现在还在痛。
　　不过说来也奇怪，她怎么还没血尽而亡？

　　朝暮抱着小白，胡思乱想。

　　连姬泽之什么时候过来了都不知道。

　　姬泽之皱着眉，看着这个歪倒在树干上睡觉的女孩。

　　她居然真的还在原地。

　　姬泽之来到这个奇怪的史前文明世界有一段时间了。
　　这是一个蛮荒小岛，有着极其恶劣的环境，生存着一群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原始人。

　　他离不开这里，但有时候，站在岸边远眺的时候，也会看到船只远远地经过。
　　外面的文明水平，似乎远超岛上。

　　但这还是姬泽之第一次见到岛外的人——她的衣服看起来十分精致。

　　那些船只向来对小岛避之如蛇蝎，这个女孩是怎么流落到岛上的呢？

　　她看起来完全没有生存能力，或许第二天，他过来看时，这里就会多一具冻死的尸体。

　　朝暮缓缓睁开了眼。
　　她不知道，姬泽之这时候回来是要干什么？

　　不会是没找到猎物，后悔放过小白了吧？

　　还是那种警惕的目光。
　　哪怕黄昏已经很暗了，她的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

　　他讨厌莫须有的道德、共情和同理心。
　　但他毕竟来自一个成熟的文明，一个有着“同胞”和“家国民族”概念的人类社会。

　　姬泽之微微蹙眉，却还是开口道：“跟，走。”

　　两个单字，原始人的语言系统还并不成熟，姬泽之说得也不很流畅。

　　眼前女孩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一种属于震惊的本能反应。

　　姬泽之的眉头皱得更紧。

　　女孩愣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然后突然有了动作。
　　她指了指自己腿上的伤口，笑容灿烂道：“疼~”

　　是的，笑容灿烂。
　　姬泽之看着女孩弯弯的眉眼，觉得她可能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朝暮也很难受。

　　她脑子里想着的，明明是话本子上的描写——
　　红了眼眶，楚楚可怜地看着对方，带着哭腔道：“疼~”

　　但是真的想想就很好笑，她实在忍不住。

　　好吧，计划失败，朝暮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扶着旁边的树，慢腾腾站起来吧。

　　但她刚伸手，姬泽之已经在她面前蹲下了。

　　“上。”他说。

　　哇哦。

　　“它。”朝暮也学着他说话，把小狼崽举了起来。

　　小白不知为什么还没有醒。

　　姬泽之点点头。

　　朝暮抱着小白一起爬上他的背。

　　太阳落入地平线的怀抱。
　　她紧紧搂住他的脖颈。

　　最后一搏的能量，姬泽之为什么要用来逼她回到过去跟他谈恋爱？

　　朝暮仔细地考虑了这个问题。
　　或许就像他最后明知也要故问“你爱我么”，是一种极其自我的不甘心。

　　当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逐渐被她掌控的时候，他便也想着掌控她的心，这样，他失衡的自我才能重新平衡。

　　他要她也爱他，才觉得公平。
　　他要她更爱他，才觉得掌控。

　　但是，谁还没有点胜负欲呢？
　　朝暮伏在他温暖宽阔的背上，默默地想——她一定会用她丰富的理论经验，赢过他。

　　背上的人似乎慢慢睡着了。

　　小狼崽像一顶帽子，栖息在她的头顶。

　　姬泽之踏着林间的泥土，不明白她刚才那一瞬间，无法掩盖的雀跃和旺盛的斗志从何而来。

　　又傻又奇怪的人。

　　姬泽之轻轻把她往上托了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