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吧，圣器还有一个》不己道

5、种地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魔族是被神遗弃的族类？”
　　朝暮皱着小眉头，神情略显严肃。

　　苏兮兮点了点头，不知道朝暮为什么这个表情：“怎么了吗？”

　　“我只是觉得……”朝暮道，“神不会这样做。”
　　她姑姑怎么可能做这种安排？

　　“可……”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啊，苏兮兮也有些茫然。

　　朝暮了解自己的姑姑，也了解晟族创世的法则。
　　说到底，她们只是创造了一个原始世界，至于后续的高低贵贱，就要看这个世界自己的发展了，但无论如何，不会有什么“神定”的偏爱，更不要说像是魔族这种，天生就不讨神喜欢，以至受尽欺凌的。

　　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姬泽之……”朝暮轻轻地念着这个刚刚得知的名字：“他年少时候，是怎样的呢？”

　　也是像无数魔族那样，受人厌恶，遭人唾弃，在无尽的打骂中苟且偷生吗？
　　朝暮心里有点难受。

　　“我不知道，”苏兮兮摇了摇头，“他，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以一己之力收拢了魔族，建立了魔域。”
　　“没有人知道魔尊的少年时代。”书里也没有。

　　姬泽之只是一个大反派。
　　一个不需要理由，就是坏的疯子暴君，孜孜不倦地为男女主的爱情故事提供阻碍。

　　朝暮睫羽轻颤，望着不远处那扇小小的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将姬泽之和自己的伴生器皿混为一谈。

　　小时候，别的小晟在器皿里安歇灵体的时候，她就偷偷地跑到姑姑的实验田去，努力地理解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识，她也想要自己的伴生器皿。

　　她想，她没有，但她或许可以给自己做一个。
　　既然她们可以创造生命，为什么不能创造伴生器皿？

　　但现在想来，也许，在她忙忙碌碌的时候，她的伴生器皿也就在人间流离，在一个小少年的身体里，记录着他如出一辙的孤独。

　　如果可以，朝暮想，除了完成任务，她还想找出魔族之所以成为魔族的原因。

　　深海里的魔域，是日光到达不了的地方，这里的夜，似乎无穷无尽。

　　久居阳光下的仙门子弟当然很难适应，悉悉索索的交谈声和极力压制的小声抽泣不断响起。

　　而也就在这声音里，累极了的众人逐渐地陷入了梦乡。

　　*

　　“教我们种地？！”

　　众女修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老妪。

　　也不知道没有阳光的魔族是怎么衡量时间的，反正她们感觉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那狱卒敲着锣喊起来，赶鸭子一样赶到了这里。

　　众人心里本就憋着一把火，听到“种地”两字的时候，对于这群粗陋魔族的评价只剩下了四个字：不可理喻！

　　老妪将她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却仍旧还算和蔼地点了点头。

　　“我们也是要吃饭的，青壮年要修炼，要打仗，农活也得有人干呀，粮食又不会凭空变出来。”

　　老妪笑了笑：“我知道，你们都是仙门来的很厉害的人。魔域没有光，作物很难成熟，你们来了，田里也就不用整日要人盯着了。”

　　仙门众女修：？？？

　　这要是传回仙门去，不知道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任谁能想到呢？魔尊费尽周章带回百名仙门光灵体，居然只是为了让她们在这里当人工太阳？

　　这事情离谱得有点过头，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

　　来自各门各派的女修，穿着各色华贵裙衫，愣愣地站在地里，别扭又违和。

　　那老妪却依然笑呵呵地，继续道：“地里的活不能等，衣服已经备好了，就在里间，快快去换了吧。”

　　换衣服？换什么衣服？
　　一众女修面露惑色。

　　当然是换方便干活的衣服。

　　穿着粗布麻衣重新站成一圈的女修面面相觑，此时此刻的场景简直是她们做梦都不会做的类型！

　　“喂！”褚殷忍无可忍地喊住那个老妪，露出要吃人般的眼神：“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让我们在这种地？你们魔族的脑壳是太久不晒太阳坏掉了吗？”

　　她可是上安阁掌门的关门弟子！受尽宠爱的天才小师妹！
　　搞笑呢这是。

　　那老妪看着褚殷，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一人一亩地，按照衣服编号找到自己的地，干多少活吃多少饭，我可是提醒你们了。”

　　“你！”褚殷怒不可遏就要动手。

　　周围人连忙拦住她，好说歹说，一顿利弊分析，褚殷才勉强把火压回肚子里，气冲冲地走开。

　　结果迎面就撞上正有说有笑的朝暮和苏兮兮。

　　肚子里的火一下子就找到了发泄的地方，褚殷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呵，你们倒是适应地挺好啊。”

　　朝暮向前一步，将苏兮兮护在身后，小脸鲜见地结了霜，一言不发地盯着褚殷。

　　褚殷迎着朝暮那冷冷的神色，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宗门前那高不可攀的清冷神像，心里一时有点发怵。

　　但转念一想，自己身后可是可是一堆人呢，于是又挺直了腰板：“瞪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我就说，你一个无门无派的野丫头，怎么可能知道那海的事情。现在我可算明白了，你压根就是仙门的叛徒！你和黑雾勾结，故意让我们出丑！”
　　说完，她振臂一呼：“大家说我说得对不对？”

　　“朝暮。”苏兮兮有些紧张地扯了扯朝暮的袖子。

　　可别打起来，对面那么多人，她们肯定打不过。

　　褚殷也从这声提醒里找回了自信，更加趾高气昂起来。

　　然后，她就看见，对面这个少女朝自己笑了。

　　等等，什么？她是在对我笑吗？褚殷一时间居然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少女明眸皓齿，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还有两个不明显的小酒窝，狡黠又俏皮。
　　哪怕身上穿着和她们一样的粗布麻衣，却仍然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明艳。

　　褚殷脸色更沉了，却听见朝暮清亮的声音响起：“不错，你说得很对。我的确是魔族这边的。所以，你打算怎么样呢？在魔族的地盘找我事吗？”

　　褚殷目瞪口呆。

　　她真没想到朝暮会这么回答她。

　　魔族！那可是魔族哎！神都抛弃的族类，就是魔族自己，可以选的话，也会立马抛弃的身份！

　　朝暮拉着苏兮兮，头也不回地越过了还呆在原地的褚殷，以及同样愣住的众仙门女修。

　　反倒是已经歇在躺椅上，悠哉游哉的老妪突然睁开那违背年龄的清亮双眼，目光深深地看向朝暮的方向。

　　“有趣。”她说。
　　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苏兮兮被朝暮拉着走，心里有些不安，又有些扬眉吐气。
　　她其实，很羡慕朝暮这样的人。

　　这种，似乎永远都朝着光，像太阳一般耀眼的人。

　　感慨还没完毕，“太阳”就舒服地躺倒在了田地里。

　　“朝暮？”苏兮兮吓了一跳。

　　“我的田！”朝暮丝毫没受刚才那件事的影响，整个人都好像被开心淹没了。

　　别人根本没有办法理解她的这种快乐！

　　一开始，她是为了想要一个自己的伴生器皿才偷偷往姑姑的实验田跑，后来，她是真的爱上了实验田。

　　实验田就好像一个小世界一样，她可以通过控制这片田的各种要素，创造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秃头丸的一味原料就是产自她的临时实验田。

　　但是姑姑经常去实验田闭关研究。
　　这种时候，她就没办法了。

　　但现在！
　　反正她偷偷搞点什么，魔族的人也发现不了。

　　接下来，苏兮兮一脸懵逼地看着朝暮彷佛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农一样，熟练地打理着田地。

　　苏兮兮狠狠地吞了口唾沫，觉得这个世界比自己想的还要魔幻。

　　但很显然，没有最魔幻，只有更魔幻。

　　就在朝暮兴致勃勃地挥汗如雨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田地里。

　　并不专心致志的苏兮兮马上回头，然后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唇哆哆嗦嗦：“魔，魔，魔尊……”

　　躺椅上的老妪也不在那悠闲地摇来摇去了。
　　“她”飞速地站了起来，腿脚利索得完全不像个老年人，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朝暮：哼哧，哼哧，我的地，嘿嘿！

　　然后，她就像一只小鸡崽一样被一股神秘力量给拎了起来。

　　农具从小鸡崽手里掉了下来，显而易见地，小鸡崽很伤心，她愤愤地朝着神秘力量看去——
　　看清来人之后，蔫不拉的花瞬间活了过来，迎风盛放。

　　“姬泽之！”她手舞足蹈地喊。
　　带有一种小小的炫耀心理：你不跟我说，我也知道你的名字了哦！

　　于是，全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鸦雀无声。

　　老妪的嘴角也抽了抽，突然有点后悔骗来了这个监工的活，“她”只是闲暇之余想来看个戏啊，谁能想到这戏会演这么大！

　　姬泽之的眼神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唇却抿得紧紧。

　　很难说是种什么感觉，他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他了。
　　魔尊、尊主、魔头、疯子……

　　很多称谓，只除了“姬泽之”。

　　尤其是这种带着惊喜的、愉悦的、欢快的，彷佛集合了全天底下所有正面情绪的语调。

　　真令人厌恶啊——
　　那颗居然还会加速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