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吧，圣器还有一个》不己道

49、棺椁

　　时隔多日，三圣山突然再次出现了喷发的迹象。

　　消息传来的时候，黛思莼正在案前翻查卷宗，整理线索。

　　“三圣山喷发？”黛思莼也不管那卷宗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到底怎么回事？”

　　正当此时，同样得知消息的章嘉和苏兮兮也赶了过来。

　　苏兮兮脸上同样布满了担忧，寻求安慰般地抓住黛思莼的胳膊，心下亦是一片慌张。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朝暮他们，可还在谢家村坟墓里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三圣山突然异动，和他们有关系吗？

　　黛思莼感到一阵不安：“不行，我们得去找他们。”
　　一碰到跟朝暮相关的事情，黛思莼就冷静不下来。

　　最后，居然还是章嘉劝住了她：“不行，黛儿，我们不能轻举妄动。神女让我们留守，便是要我们给她看好外面，若是你也去了，一旦发生异动……”

　　黛思莼也是刚才一时冲动，如今章嘉这么一分析，也渐渐冷静下来。

　　可她还是无法放心，只好道：“无论如何，我们先去看看。”

　　谢家村他们暂时不方便打草惊蛇，只好去了三圣山前。

　　火山即将爆发的可怖感，混合着三圣山自带的威严，每个人都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渺小。

　　可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看不出来。

　　爆发下的故事，没有人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黛思莼的目光落人山中。

　　*

　　时凌云醒过来的时候，姜九黎已经醒了。

　　模模糊糊地，时凌云只能看见一个背影，在不停地运转着灵力。

　　时凌云甩了甩头，清醒了几分。

　　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倚在一口棺材上，顿时一下跳了起来。

　　“咳，”他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交流：“你知道这是哪吗？”

　　姜九黎继续运转着灵力，头也不回道：“姬氏坟墓。”

　　居然回答了自己？
　　时凌云有点没想到，一时间竟愣住了。看来这个人，不是想象中那么难以交流嘛。

　　但很快，他就知道姜九黎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了。

　　“过来帮忙。”

　　他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在墓地里呆久了，看谁都像是他那些空气骑兵手下，语气里充满了命令感。
　　但很奇怪，你很难对他说的话产生什么反感之意，他是天生的将军。

　　这种威势，时凌云只在极少数的几个人身上见到过。
　　虽然不想承认，但其中，最为明显的，是姬泽之，一个天生的掌控者和领导者。

　　时凌云观察了一下他在做什么，很快意识到他应该是在试图打开这个墓室的门。

　　他们好像被困在这里了。

　　这个认知让时凌云的表情也严肃了许多：“我们被困住了？”

　　“对，”姜九黎还是头也不回，手里的灵力继续疯狂运转：“所以快来帮忙。”

　　“兄台，”时凌云觉得这家伙似乎不太懂什么叫合作：“你尊姓大名？”

　　姜九黎沉默了几秒：“这并不重要。”

　　时凌云却不以为然，他并没有上前帮忙，反而后退了几步：“你比我更了解这里，要我帮忙，至少要告诉我原因吧？”

　　姜九黎深吸了一口气，应该是觉得这时候跟时凌云打起来既没必要也不划算：“来不及了，我必须要马上找到……刚才那个女孩。”
　　很明显，姜九黎不想透漏过多的信息。
　　而且，什么叫……来不及了？

　　时凌云皱了皱鼻子，开口道：“我们出去，难道你就能找到她了？”

　　“……我自有方法。”姜九黎低声道。

　　时凌云察觉到，他的耐心已经快要告罄了。接下来，哪怕要放弃自己的助力，他可能也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可眼下，哪怕是为了朝暮，他们也非常有合作的理由和必要。
　　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这个人，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至少，肯定是站在朝暮这边的。

　　他决定率先展现出诚意：“你应该能看出来吧？那个时候，她是故意和我们分开，单独和那个魔头走的。”

　　果不其然，姜九黎手中一直没停过的动作，终于有了一丝迟缓：“你想说什么？”

　　“至少现在，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都希望朝暮，也就是神女，能够安全，而为了我们更好的合作，我想，基本的信息交换是有必要的。”
　　时凌云缓缓道来。

　　姜九黎却摇了摇头：“不，事情比你想得更紧迫，更复杂。我必须马上见到朝暮，我不能让他……”

　　姜九黎没有再说下去。

　　时凌云眉头紧皱地看着他：“但是，是朝暮自己决定和我们分开的。”

　　他再次提到了这点。
　　和朝暮更熟悉，是他之于姜九黎的信息优势。

　　姜九黎迟疑着点了点头：“对，为什么？”

　　他确实不知道，为何她会在那个时刻，做出这种抉择。

　　时凌云低了低头，声音听起来有稍许的苦涩：“因为，她要自己解决和姬泽之之间的问题。不希望我们插手和……受牵连。”
　　为了他们好，可却让人有点难受。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姜九黎，他终于软化了些许：“这里，是姬氏的墓地。”

　　“那，”姜九黎指了指时凌云身后的棺材，“是姬氏先祖的棺椁。可以安葬在三圣山，是神明对姬氏的恩赐。不过，姬氏应该也没有想到吧，数万年以后，他的后代，居然会成为——”

　　“命定的弑神者。”

　　“我不知道，那个女孩在想什么……但是，保护她，是我的使命。整个姜氏的使命。”

　　“我有必须告知她的真相，一旦三圣山爆发，就来不及了。”

　　“素以，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时凌云静静地听着，良久，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姜氏的使命……是明心仙尊成为仙尊时得到的神启吗？”

　　姜九黎猛地抬头看向他。

　　时凌云咧嘴笑了笑：“怎么说，我也混了个藏锋仙尊的名头啊，就算我们这些后来的仙尊比不上先人，也不至于真的一无所知吧？”

　　姜九黎缓缓开了口：“那你的‘使命’是什么？”

　　“‘使命’？”时凌云注意到了姜九黎的这个奇怪用词。

　　他尝试着理解了一会，然后摇摇头：“没有，我确实隐隐获得了一种明悟。但是，没有任何内容，就是空荡荡的。”

　　姜九黎的眉微微皱起，他思考了一会，才给出自己的结论：“或许，神启已经完整了。对的，因为节点已经到了！三圣山就要爆发了。”

　　时凌云神色一变：“三圣山……爆发？”

　　“对，我们必须快点找到她！元，咳，姬泽之远比你们想象得知道的更多，我不知道他具体会做什么，但我可以确定，他一定要做什么的。”

　　这话有点绕，但时凌云还是明白了：“那现在？”

　　姜九黎明白道：“帮我。”

　　*

　　岩浆是滚烫的。

　　但朝暮却感觉不到。
　　她向来亲和力惊人，任何元素和物质对她都很少有破坏性。

　　虽说失去三滴光灵精血确实造成了一些影响，但这里面似乎并不包括这种造物主偏宠的减少。

　　她手里的珠子发着温暖的光。

　　这是姜九黎给她的。

　　松开她手的那一刻，姜九黎悄无声息地递到了她手里。

　　现在，珠子的光正在变得耀眼，甚至有一点点烫。

　　岩浆的深处，有一股力量，在通过手中的记忆珠召唤着她。

　　那是一种熟悉的力量。
　　属于晟族的气息。

　　朝暮跟着珠子的牵引，向下面坠落而去。

　　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到最后，朝暮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

　　接着，她看到了一口棺材。

　　并不是任何一种木头，而是一种特殊的金属材质。上面的花纹，是朝暮很熟悉的，她姑姑的风格。

　　所以，是姑姑留给自己的吗？

　　朝暮握紧了手中的珠子，任由岩浆将自己带进了棺材里。

　　她躺进去的那一刻，一声沉重的声音随之响起，那是合棺的声音。

　　世界变成漆黑一片。

　　唯有珠子和额心的月亮发着光。

　　朝暮伸手，试着推了推那棺材。但她很快就发现棺盖上的纹路并不是简单的纹路，而是文字，晟族的文字！

　　朝暮举起了手中的珠子，微弱的光照亮了棺盖上的文字。

　　“这是一个即将倾颓的世界。”

　　朝暮愣愣地看着这句话，彷佛在被钝感切割，岩浆里的鱼儿无法正常的呼吸。

　　“小朝暮~”

　　恍惚间，朝暮听见了姑姑熟悉的声音。

　　好像是在外受尽了委屈的孩子突然看到了家长，那一瞬间，湿润迅速占领了眼角。

　　朝暮低声回应道：“姑姑……”

　　“我的小朝暮能够走到这里，真是好样的。”姑姑的声音一如既往，对她的宠爱也一如既往。

　　“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姑姑？”
　　小朝暮迷茫地问道。

　　对于发生在羲和世界的一切，她有着无数的猜测，也有着无数的不解。
　　现在，姑姑在这里，她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朝暮，记得吗？晟的伴生是什么？”姑姑的声音，温柔又慨叹。

　　“是命运。”朝暮回答。

　　“那你记得，晟的伴生器皿，是怎么来的吗？”

　　朝暮：“是古树落下的叶子。”

　　姑姑轻轻地笑了：“是的。这么说也不错。可古树落下的叶子是从哪里来的呢？”

　　朝暮没有办法回答。

　　“下界一遭，小朝暮没有自己的猜测吗？”

　　朝暮有些不确定道：“是，信仰？”

　　“也可以这么说，”姑姑笑着道，“晟创造世界，也创造生灵。在这个过程中，会诞生一些和晟具有高度共鸣的生灵。而这种高度共鸣，是他们会不自觉永不停止地相互吸引。在生灵所处的世界晋级为自由世界，生灵的寿命走完的时候，他们将会为了长伴他们的‘神明’左右，化作伴生器皿。”

　　“而每一只晟在刚出生时做的那个梦，其实就是一个互相筛选的过程。在类似人间行走的过程中，他们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独一无二的伴生者。”

　　朝暮轻轻重复道：“化作……器皿？”

　　“是的，朝暮，伴生器皿不再和世界有任何联系，可却和他们的晟心意相通，也只需要和他们的晟心意相通。与自己认定的晟灵体交融，成为祂永远的温养者，对于伴生者来说，是他们最想要的。”

　　“我不是很懂……”朝暮摇了摇头，突然有点沮丧：“可能是因为我没有经历过自己的叶子梦。”

　　姑姑又笑了起来，朝暮感觉自己好像有人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安抚地。

　　“那是因为，朝暮的伴生，是未知啊。未知，自然只有通过你自己去发现，去定义，一个真实的世界，而不是一场大梦，你才能确定自己的伴生。”

　　朝暮若有所思。

　　姑姑继续问道：“那你，找到自己的伴生了吗？你能感觉到他的虔诚吗？”

　　朝暮快速地给出了答案：“不，他不虔诚。”
　　带着点现在的朝暮已经很少表现出来的孩子气。

　　姑姑循循善诱：“那朝暮该怎么办呢？”

　　这一次，朝暮沉默的时间格外长。

　　“可我，”她轻轻道，“已经很努力地对他好了。”
　　她还能怎么做呢？

　　接受他的欺骗吗？
　　任由他拿走自己的心吗——至少不能是骗走吧。

　　朝暮咬住了下唇。

　　但她听到姑姑说：“不是的，小朝暮。不是对他好，而是告诉他，清楚地告诉他，你是什么样子的。”

　　“抛却创世者的职责和使命，一个真实的你，一个充满生灵性的你。做你最真实，最被这个世界浸润的，最忠于内心的选择，而不必考虑任何其他。让你的情感主导你的决定。”

　　“然后，一切自有分晓。”

　　真实的情感的，我？

　　“世界终将倾颓，唯有未知可以拯救。我的小朝暮呀，你要长大啦。”
　　“但你当然，可以永远任性。只要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