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吧，圣器还有一个》不己道

28、醒来

　　黛思莼在门外走来走去，心急火燎。

　　“怎么样？”
　　詹无为刚走出来，她就急急拦在他面前询问详情。

　　苏兮兮也紧张地跟上。

　　章嘉跟在黛思莼身后，把她崩开的纱布又给她缠上。
　　她在登天梯受的伤本来就没好全，又跟那些魔将周旋，大大小小的伤不知道有多少。

　　詹无为摇了摇头。

　　其余人心一下子跌到谷底。

　　“不是，你们别慌，”詹无为连忙解释：“情况暂时稳定住了，但是，什么时候醒过来，还不好说。”

　　黛思莼当即就往里走：“我去看看。”

　　詹无为伸臂拦住他：“小师叔说……不许人探视。”

　　黛思莼的目光一下子狐疑起来：“詹师兄，不是我不信任，只是神女，事关重大。”

　　一听这话，詹无为也挺直了身子：“黛姑娘，我小师叔是什么样的人物，数百年来没有人不清楚的。”

　　“时凌云少年天才不假，可是，他对神明的心，谁也不知道。”
　　黛思莼抬眸直对，寸步不让。

　　章嘉担心地看着她，黛儿向来这个脾气，平时还好，一谈到神明事宜，倔劲一下子就上来了。

　　倒是苏兮兮在一旁，有些恍惚。

　　时凌云。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时凌云吧？

　　她想起自己在某站上看到的那个千万播放拉郎视频，内心一时间有点操蛋，她到底是穿了个什么世界啊？

　　她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彭”的一声，众人面前的门被一脚踢开。

　　负剑少年抱着白裙少女，走了出来。
　　他本就高大，少女又娇小，抱起来轻松得离谱。

　　操操操！

　　苏兮兮感觉自己要昏过去了。

　　当年那个演时凌云的流量被骂她还觉得没必要来着，现在看看，骂得好，骂得妙，骂得魔尊呱呱叫。
　　抱个人都不敢拍全身近景的废物，快来看看人家原主的臂力。

　　不愧是练剑的。

　　当然，再牛逼哄哄的男人，只要和朝暮一起出现，黛思莼都看不到。
　　跨步上前，黛思莼拦住时凌云：“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时凌云颠了颠怀中的小神女，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什么意思呀？晒晒太阳咯~”

　　黛思莼一愣。

　　时凌云可不管她想什么，抱着朝暮来到庭院中心。

　　他在庭院中站了一个时辰。
　　其他人也就在旁边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个时辰。

　　阳光下，朝暮破损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光一点点洒进漆黑的空间。

　　一炷香前，时凌云忍不住，摸了摸要哭不哭的小神女的头：“不哭不哭，神明娘娘保佑。”

　　小神女愣了一会，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的剑，给我。”

　　时凌云愣了愣，他行走四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过这种要求。

　　别说第一次见面了，就是那一二好友，哪个不知青云剑是他本命剑，谁敢提出这种要求？

　　这简直就像在说：“你好，初次见面，麻烦把你命交我手上。”

　　时凌云把剑从背上卸下来：“想要啊？”

　　朝暮点点头。

　　小脑袋晃起来真好玩，时凌云忍不住笑了声，才道：“为什么？”

　　“那本来就是我……家的。”朝暮理直气壮。

　　“这样啊……”
　　时凌云装模做样地沉思一会儿。

　　“有道理，小神女，这世界按理都是你的。”时凌云又揉揉顺滑的发：“那我还给你，你不哭了吧？”

　　朝暮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她也没想到，刚跟伴生器皿断了联系，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另一件圣器的碎片。
　　更没想到，这人真的会答应她。

　　朝暮抱着那把沉甸甸的剑，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
　　她掏空心思想把所有的好都给姬泽之，最后不仅没拿回圣器，还把自己弄得惨兮兮。

　　她好像已经忘了，她是天生神明，是亲和力点满，是真正万千宠爱于一身。

　　光，越来越多地洒进来。

　　“小神女，天亮了，不要哭了。”

　　朝暮愣愣地看着逆光站立的时凌云。

　　*

　　十二魔将齐聚一堂，已经是好久都没有过的事情了。

　　但现在，他们确确实实地站在了这里。

　　原因很简单，两天过去，千窟山的郁结之气越来越浓厚，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他们也不得不一退再退，再这样下去，十二魔将联手，怕也是遮盖不住此间的事了。

　　到时候，不知道底下魔族又是何等惶恐。

　　最最重要的是，姬泽之还在里面。

　　对于魔族来说，姬泽之可不仅仅是尊主！
　　十二魔将之间，谁又服气谁呢？若不是有姬泽之坐镇，魔域不知乱成什么样呢。

　　现在姬泽之不知凶吉，他们还能在这合作得亲密无间；可姬泽之一旦要真出了事，那他们怕是立刻就得刀剑相向。

　　他们是不幸里活下来的怪物，可不知道什么规矩。
　　姬泽之的实力，就是唯一好使的规矩。

　　十二魔将紧紧盯着那唯一还能勉强充当定位作用的神像，各自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姬泽之，他也没想到会被困这么久。

　　天地脊里的故事一遍遍地重复，朝暮明明不是什么话少的，可他如今，却几乎能将她那时说过的所有话都倒背如流。

　　为什么出不去？
　　明明已经切断了伴生器皿的感应，他无法再影响朝暮，但这也意味着，朝暮同样无法再影响他。

　　姬泽之沉下心神，继续同那妄图侵蚀他意志的存在斗争。
　　但事实上，他的神智并没有什么混乱的迹象。

　　反而越来越清晰，朝暮的一颦一笑，一回头，一抬眸，他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他就是出不去。

　　“生息土哦，只要我们带回去一点，就能改变魔域的水土，到时候，魔域就再也不用为食物发愁了！”
　　少女满脸的喜悦，小酒窝也甜甜的。

　　进行到绿洲的剧情了，姬泽之面无表情地想。
　　他已经太熟悉。

　　而郁气之外，成九听着来人汇报，有点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

　　“你说什么，那片土里长出了没见过的作物？周围的土壤好像都变得肥沃起来？”

　　那魔族也是一脸茫然，只觉得是神迹，整个人又惊又怕又喜。

　　成九把自己的下巴收回原位，尽量保持威严道：“你可确定？”

　　“自然。那个，那个仙门小娘们的地一直比别人的看上去好，我肯定没记错。”

　　成九想也不想，当头给了他个暴栗：“说什么呢，什么仙门小娘们！”

　　那魔族不明不白被打了，也不敢委屈，只能试探着改口：“那，将军夫人？”

　　成九一下子就想到了赤炎那个傻子前几日说漏嘴的那个事，獠牙和光灵体的缠绵悱恻爱情故事，成九磨了磨牙，忍住揍眼前人一顿的冲动，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我一会亲自去看。”

　　“哎，哎，是，不过，属下看那作物结了好多呢，而且，看起来就好吃……”

　　成九忍无可忍，想要一脚踢过去，又怕脏了自己做的新鞋子，最后只能用那双桃花眼狠狠剜了一眼：“就你话多，还不快滚！”

　　“是是是，这就滚，您大人有大量！”

　　*

　　在昏迷了两天之后，朝暮醒了。

　　在一大群人的围观里醒了过来，众人几乎喜极而泣的表情映入她的眼帘。

　　朝暮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

　　最显眼的当然是时凌云，人高马大的，站在一群女孩子里，格外引人瞩目。
　　他以男女有别为由，禁止其他男修入内探视。到他自己身上，却是十足十的双标。

　　奈何，朝暮此番回转，全赖他出力，众人纵使有所不满，也不敢说什么。
　　更何况，这可是藏锋仙尊啊。
　　年轻一代的，只要练过剑，十个里有九个把他当榜样。

　　朝暮漆黑的瞳仁缓缓转动，没有半分犹豫地越过了这个最显眼的，目光落在了黛思莼身上。

　　黛思莼显然也没想到，可开心的神态却藏也藏不住，也就是凤凰尾巴不能摇。
　　尤其是跟旁边明显呼吸一滞的时凌云一比，几乎是罕见地有点少女情态在里面了。

　　朝暮顿了一会儿。
　　她怀疑是姑姑看她在这里这么惨，偷偷把任务难度给她降低了。

　　要不然，怎么她一离开姬泽之，这并不常见的圣器就一个接一个地往她身上撞呢？
　　这个女孩身上，也有圣器碎片。

　　而且和之前那把剑一样，在一日复一日的温养中，本来只是圣器碎片的却在朝着完整的圣器演化。

　　朝暮终于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时凌云。

　　时凌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小神女……”

　　“这里有没有藏书之地？”

　　朝暮的问题一下子把时凌云给问卡壳了。

　　倒不是因为没有，而是因为，太有了！

　　他当时少年意气，一把青云剑，从自家宗门出发，一路往盛宗去，沿途所有门派的顶尖高手，挑了个遍。最后实在觉得了无趣味，便把目光投向了那传说中的隐世家族。

　　向那四海山川中去寻。
　　结果，还没走几步，就遇上一个碰瓷的老头。

　　他御剑空中飞着，这老头居然硬说那坨鸟屎是他拉的。

　　对于当时年轻气盛的时凌云，是非黑白都分明的世界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灰色的老头，实在是又生气又无措。
　　可待他看到老头那家徒四壁的房子，再看看他那缝得歪歪扭扭的破衣烂衫，时凌云却又真的有些不忍。

　　反正他也没有什么事，老头也孤身一人没有什么牵挂。
　　索性，便一起上了路。

　　上路之前，老头从他那破院子的大槐树底下，挖出了几大箱子书，毫不客气地让时凌云帮他带着。

　　时凌云想给他一剑，最后觉得实在太侮辱手里这把剑，遂算了。

　　这老头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是爱看书，当然，全是些乱七八糟的闲书。每到一个地方，他必然要等到人家那里逢集那天，去淘完书才肯走。

　　可以想见，从最开始的几个箱子，到后来的十几个箱子，时凌云有点想给当时动了恻隐之心的自己一剑。

　　后来……
　　一些和书里一样乱七八糟的事发生后，老头不知哪根筋抽了，拿着根破树枝比划着要跟他试试剑法。

　　时凌云当时就笑了，让老头别闹。

　　老头非要闹。

　　于是，仙门剑道第一人就输了。
　　十比十输。

　　时凌云当时感觉整个世界都虚幻了起来，迷迷糊糊地，他就给老头磕了头，敬了茶，认了师父。

　　清醒过来时候，已经被老头指使着在如今这个地方安家了。
　　当然，最重要的自然还是老头那些藏书，他俩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于是第一件事便是建了那藏书阁。

　　时凌云缠着老头教他剑法。

　　老头不耐烦了，跟他说，他没有学剑的天分，建议他马上弃剑从医，将来还能混口饭吃。

　　时凌云一口血到了喉咙口，为了剑之大道，又硬生生给吞了回去。从此，便成了这四里八村的土大夫。

　　直到老头嗝屁那天，他掐着老头的人中，让他死之前把秘诀告诉他。

　　老头瞪着他，最后哼哼唧唧憋出几句话来：“世人无知，给你小子个诨号，唤作什么‘藏锋’，老头子我辛辛苦苦一辈子怎么就没混上个‘藏书’呢……世风不古、人心日下啊！”

　　“人死，便是盖棺定论的时候了，凌云丫头，为师死了之后，你可得好好帮为师挣挣名头啊。”

　　时凌云呼吸急促，高声喝断：“老头，你脑子又不清醒，我是男的！”

　　老头歪了头，长叹一声：“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凌云丫头，可莫要不忠不孝不义啊。”

　　“哎，你……”

　　老头的手也松了。

　　“你……你别死啊！”

　　“老头……”
　　“老头！”
　　“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