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翅膀》藜粢

10、第十章

　　昕兰那天接到陆天齐的电话后，心情有些不一样了，陆天齐一定遇上什么事了，要不然他不会打电话给自己，可是陆天齐没有明说，昕兰有些担心他，说好要忘记，可是那么多年的回忆，要怎样用这么短的时间忘记，昕兰做不到。

　　很快的，昕兰春节放假回家了，杜飞羽也回了自己的老家。回家后，昕兰听说姨妈和姨夫已经不在陆天齐家住了，两人回了老家，昕兰觉得有些奇怪，按照姨妈的个性，应该会留在陆天齐身边帮忙带孩子的，怎么舍得回老家了。

　　昕兰问母亲，“妈，姨妈是不是有什么事？”

　　沈桂琴斜了女儿一眼，“别人家的事不要多问。”

　　“可姨妈又不是外人。”昕兰不服气的说道。

　　沈桂琴叹口气，“昕兰，你怎么就不长进呢，姨妈家也是别人家，你也大了，不一样了，你表哥也结婚有了孩子，你不要掺和他们的事，听着就行，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说得清。”昕兰被母亲这样一说，不说话了，人长大了，就会失去很多东西，小时候可以分享的快乐烦恼，现在都不属于自己了。

　　昕兰一家在省城没有亲戚，逢年过节很简单，一家四口坐下来吃顿饭就算过年了，大年夜，沈桂琴感慨道，“我们一家不知道还能坐在一起吃几次饭了？”昕竹问桂琴，“妈，你干嘛这样说？”桂琴回答，“你和你姐结婚了，家里不久剩我和你爸了，你们两个都不小了，昕兰过完年都二十七了，说不定哪天就嫁人了，你呢，也快了，所以说生儿子虽然烦恼，可是总比都飞了的好啊。”昕竹噗嗤一声笑了，“妈，你考虑的也太远了，还早呢，我姐连对象都没有，怎么结？”

　　桂琴一听昕竹这话，调转船头，“说到这个事情，昕兰，你袁阿姨家一个朋友的儿子不错，老和我说起这事，我看你见见吧，合适，你就回家来算了，别一个人待在外边，我们不放心。”

　　昕兰一听，一口汤没喝下去，呛得直咳嗽，涨红着脸，“妈，你别瞎操心好不好，我现在挺好的，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

　　桂琴急了，“还不考虑，你十七啊，二十七了，再过三年就三十了，你别以为三年很长，一眨眼就过去了，现在你挑人，以后人挑你。”

　　“妈，别说了，大年三十，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怎么能不急，昕竹都有男朋友了，你还等什么，最起码要找一个先谈吧，你不会还在做白日梦吧，我告诉你，是不可能的！”桂琴说着只有昕兰能听懂的话。

　　昕兰一下子站起来，“妈，你......”话到嘴边实在说不出口，气得进了房间关上门。

　　昕竹很奇怪母亲与姐姐的对话，好像话中有话，“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做白日梦啊？”

　　桂琴瞪了昕竹一眼，“别问，不该你管得事就别管，吃饭。”

　　昕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没有开灯，静静的躺在床上，她明白母亲说的白日梦是什么，自己真的还在做白日梦吗？明明已经逃得那么远了，还要她怎么办呢？

　　想到陆天齐那天给自己打得那通电话，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有什么烦恼吗？应该没有吧，事业、家庭、孩子，他一样不缺。应该像妈说的，不要管闲事，那已经和她无关了，真的无关吗？

　　

　　桂琴家在江南水乡，和颜忠正结婚后很快有了二个孩子，两人带不过来，商量着把昕兰送回娘家，母亲一口答应，昕兰就这样来到乡下。

　　桂枝听说妹妹把女儿送来了，急不可待的跑回娘家，还没进门，就大喊着，“桂琴，桂琴。”正在和房里和母亲说话的桂琴听见是桂枝的声音，站起来走到门口，看见了桂枝，桂枝由于长年的野外劳动，脸上已布满皱纹，她像是刚从田里来的，裤腿卷到小腿的上面，腿上还有未干的泥，一双解放鞋拿在手上，看见桂琴出来了，“哎呀，好多人都说看到你，我还不相信呢？”

　　桂琴笑着，“姐。”说完走到桂枝面前，两姐妹相视而笑，中国人没有外国人的豪放，即使再高兴也不会表现在行动上，姐妹两个傻乎乎的站着，沈老太也出来了，“桂枝来啦，看你们两个，快进来。”桂枝和桂琴呵呵的笑着，并排走进屋里。

　　桂枝坐下来，“姐，你过得还好吧。”桂琴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桂枝了，看着姐姐，这个曾经年轻有活力的女孩已经变成一个年老色衰的妇人，农村的艰苦生活把她变成枯萎的花，桂枝自己倒不觉得，她感到自己生来就是劳碌命，一闲下来就浑身难受。

　　“好，现在家里的日子好多了。”桂枝接过沈老太递过的毛巾擦着汗，桂琴倒是没怎么变，除了生孩子后有些发胖的身子，桂枝用手搓掉腿上的泥，摞下裤脚，穿上鞋子，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了。

　　沈老太对大女儿说，“我前一阵和你提过，桂琴要把昕兰放在我这里。”

　　桂枝左右看看，“那人呢？”

　　沈老太和桂琴笑起来，桂琴说，“丫头怕生，躲起来了，兰兰，出来，姨妈来了。”桂琴伸过头喊着，没有人答应，桂琴只好站起来，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拽出一个小姑娘，桂枝定睛一看，好可爱的女孩子，大大的乌溜溜的眼睛，剪了个童花头，个子小小的，桂枝好像看到一个洋娃娃，昕兰拼命往后缩，桂琴哄着她，“别怕，这是姨妈，妈妈和你说过的啊，就是妈妈的姐姐。”

　　昕兰被拽到桂枝面前，桂枝轻柔的喊了一声，“你是兰兰是吧，我是姨妈。”昕兰怯生生的抬起头，看见一个十分瘦弱，皮肤黝黑的中年妇女，昕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桂枝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昕兰，昕兰竟然不挣扎了，乖乖的站在桂枝面前，喊了一声，“姨妈。”

　　三个大人吃惊的张着嘴，沈老太哎哟一声，“哎哟，小囡都没有喊我一声唉，真是和桂枝有缘啊，不过，我们家桂枝就是招孩子喜欢，桂琴，你记得吧，你们姐弟三个都是桂枝带的。”

　　桂琴呵呵笑起来，是啊，自己从小是和姐姐一起长大的，“是啊，昕兰好像喜欢姐唉，大概是遗传。”

　　桂枝伸出手把昕兰软软的身体拉进自己的怀里，昕兰闻到姨妈身上有一股味道，那个味道让她不再害怕，心安下来，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桂枝低头看着昕兰，这个女孩子给她一种熟悉感，就好象早就见过。

　　桂枝在娘家吃了晚饭，昕兰坐在姨妈的边上，乖乖的把姨妈夹的菜一起吃完了，姐妹俩又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桂枝要回家了，桂琴和昕兰送她到门口，昕兰见姨妈要走了，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拽着桂枝的衣服，桂琴说了半天也不成。

　　三个大人没有了主意，桂枝最后决定把昕兰带到她家，说好让儿子陆天齐带她，平时沈老太过去看看她，桂琴问昕兰愿不愿意去姨妈家住，昕兰笑着不停的点头，桂琴把昕兰的行李分出来，桂枝就这样把昕兰带回了家。

　　陆富生家就在隔壁一个村子，桂枝带着昕兰只用了一会儿时间就到家了，陆富生见桂枝回了趟娘家，领了个小姑娘来家，知道这是小姨子的大女儿昕兰，陆富生憨厚的笑着，伸出粗燥的大手摸着昕兰的小脸，“你一定是兰兰吧。”桂枝告诉昕兰，“这是姨夫。”昕兰嗲嗲的叫了一声，“姨夫。”陆富生的脸都被叫红了。

　　桂枝没看见儿子陆天齐，问丈夫，“天齐呢？”

　　“那野猴子，疯了一天了，累了，睡着了。”

　　桂枝对昕兰说，“兰兰，姨妈家有个哥哥，不过哥哥已经睡觉了，明天让他陪你玩，好吧。”昕兰点点头。

　　昕兰晚上就睡在姨夫和姨妈的中间，桂枝嘴里哼着小时候哄桂琴睡觉的歌，昕兰一开始睁着眼睛听着，慢慢的眼皮合上了，桂枝和陆富生无声的笑了，桂枝摸着昕兰的头发，“和桂琴小时候一样，一唱这个曲子就睡着了。”

　　陆富生叹口气，“这要真是我们家的就好了，你看多好玩。”两人有了陆天齐后，一心想在生个女孩，可是天不随人愿，桂枝的肚子就是没动静，儿子已经那么大了，两人心想是没有希望了，昕兰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桂枝和陆富生说不出的喜爱。

　　昕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挂着灰色粗布帐子的大木床上，木床大极了，有四个高高的木柱子，还刻着好看的花纹，昕兰定睛看着，上面有人和鸟，还有花，上面的人都穿着古代的衣服，正在看的入神的时候，帐子被人掀开了，“你终于睡醒啦。”

　　说话的是一个男孩子，剃着平头，皮肤和姨夫一样黝黑黝黑的，一双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薄薄的嘴唇，瘦长的四肢，就像一个猴子，昕兰眨眨眼，坐了起来，“起来吧，刷牙，洗脸，吃饭了。”昕兰坐着不动，男孩子见她没有反应，才想起来还没告诉她自己是谁呢？“我是陆天齐，你表哥，下来吧。”

　　昕兰这才朝床边挪去，床还真高，个子小小的昕兰反过身才爬下来，穿上鞋子，赶紧跟上已经出去的陆天齐，昨天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灯光又暗，昕兰看看周围，房子不大，中间是堂屋，大门敞开，可以看见外面是一个大湖，出了堂屋就是厨房，木桌上放着饭菜，用防尘罩罩着，其实只是用来防苍蝇的，陆天齐给昕兰准备好牙刷和脸盆，让她就站在厨房的后门的台阶上洗漱。

　　洗好后，陆天齐揭开罩子，没有什么好吃的，只是一大盆的白粥和一碗咸菜，陆天齐盛了一小碗白粥递给昕兰，昕兰呼噜呼噜吃起来，白粥应该是一大早就煮好的，米粒都泡的涨开了，而且已经冷了，但昕兰觉得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白粥。

　　昕兰大了以后才知道，农村哪里烧几顿饭，姨妈通常是早上煮上一大锅稀饭，然后出去干活，中午就回来吃冷饭，冬天热一热，菜就是咸菜，晚上再煮一点儿干饭，有客人时才会添肉，鸡鸭是养着生蛋的，从来舍不得吃。

　　昕兰和昕竹以后每年会到外婆家过寒暑假，姨妈和姨夫就会杀鸡杀鸭，昕兰总觉得过意不去，那是姨妈的收入，姨妈要走上一个半小时到镇子上卖鸡蛋，换一些家里的日用品，所以昕兰长大后从来不浪费粮食，每当看到有人把白花花的米饭倒掉，昕兰就会想到姨妈勾着身子顶着烈日在稻田里除草的身影。

　　昕兰梦了一夜，早上起来的时候，头昏沉沉的，怎么会梦到小时候呢？昕兰坐在床上发着呆，望着窗外，啊！下雪了，昕兰起来打开窗户，清冷的寒风迎面而来，昕兰的脑子清醒不少，伸出手接着雪花，雪花落到手心，一下就变成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