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94、黑德兰（3）

　　两人抬头看着完全由石头构成的山丘，路途显得越发崎岖了些。

　　还没有等盖娅说什么，就听见星诺发出了抽抽鼻子的声音，她用了自己的嗅觉来确定方向，边迈着步伐，向着气息的方向走去，一边对盖娅说，“我闻见了食物的气息，这里有人。”

　　闻言，盖娅跟着她走了过去。对于她的嗅觉盖娅还是相当信任的，不说别的，其他智慧生物的感官比起人类来高了不少，她亦步亦趋的跟着星诺来到山脚下的一处缝隙，二人看看彼此，这条缝隙外侧没有任何有人类留下的痕迹，与这一片荒芜的环境唯一格格不入的是一个巨大的鲜红手印，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格外恐怖。

　　盖娅靠近了手印，小心的用手沾了些鲜红的染料，不用星诺分辨，她也光凭借嗅觉就察觉到这染料的来源。

　　“是漆。”盖娅松一口气，对星诺说，半精灵点点头，问她，“一起进去吗？”

　　“走。”盖娅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小心的从窄小的缝隙里经过，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过了大约□□米之后，她们身边两侧的空间骤然大了起来，这座石山山下竟有着一片堪称巨大的洞窟，两人能清楚听见风声和滴水的声音，而不远处有一缕火光摇曳着。

　　她们轻轻迈步过去，刚刚走近便看到了一个巨大肥硕的背影，那背影全身□□，青灰色的皮肤像是石头一般，其上甚至有青苔附着，看起来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见天日。

　　就算是毫无常识的人，在这个时候也不难猜出她们看到的是什么东西，如果这时候出现在这只巨魔身后的是农民或是其他别的普通人，这时一定会发出恐怖的惊叫。

　　盖娅和星诺却已经是触及这世间最底层法则的一部分人，她们没说什么，在盖娅的眼神示意下，星诺轻咳一声，捡起一块石头，准确的命中了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她们的巨魔。

　　小块石头砸在巨魔身上就像是碰到一块石头，发出响声，被坚韧的皮肤弹飞，那巨魔慢吞吞的转过了身体，露出一张遍布着褶皱的丑恶的面容来。

　　只见它张开那张巨大的嘴巴，露出里面黄色的牙齿，它慢吞吞的说，“人…人类，鲜肉。”

　　巨魔的智力通常来说只有三四岁孩子一般，作为补偿，它们往往拥有者足以撼动岩石的巨大力量，有部分巨魔的确能够掌握人类的语言进行交流，但通常情况下，它们究竟还是危险的食人生物。

　　巨魔荆棘般的牙齿和腥臭的口气叫星诺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而盖娅却丝毫没有退意，她走了过去，在巨魔那副小眼睛的注视下看着先前被那身体所遮蔽的一部分。

　　那是一副尚且架在火焰上的汤锅，里面装着应当是从石洞底部接到的肮脏的污水，锅没有盖子，这让盖娅能够一览无余的看到里面究竟烹饪着什么东西，看了两眼盖娅就移开了视线。

　　星诺瞟了一眼，也移开视线，那巨魔露出一个丑陋的、近似于是一个微笑的表情，“鲜肉…美味。”

　　看起来它是颇为为自己准备的食物感到沾沾自喜，盖娅猜想它应当并非饥肠辘辘，否则这个时候都应该扑过来发动攻击，而不是坐在这里向她们炫耀自己烹饪的大餐，盖娅思索片刻，开口问它。

　　“鲜肉…有多少块？”

　　巨魔伸出具有标志性的四只粗短手指，想了想，缩下去了两根手指，它嗤嗤的发出近似于笑的气音，说道，“一大块…变成了很多的部分。”

　　星诺脸色微变，想必也明白话语里的意思，她走到了盖娅身边，低声问她，“动手吗？”

　　盖娅轻轻拽住了她的袖口，示意不要急于动手，她接着问了下去，“从哪里来？”

　　“…从…哪里来？”巨魔对这个问题显得十分迷惑，它混浊的眼睛望着贤者，盖娅了然这个问话方式显然是超过了巨魔能理解的范畴。

　　“那些大块…大块鲜肉，你，是你，从哪里找到的？”盖娅努力比划着，试图让眼前这个大家伙明白“你”的含义，星诺本想说什么，看着盖娅那比划的样子，还是忍了下来，那巨魔终于还是没有辜负盖娅的期待，用支离破碎的语言回答了这个问题。

　　“洞口…很多血…”那巨魔挤出了几个音节，盖娅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岩壁，上面破破烂烂的挂着一套已经染上了尘灰的医师外袍，虽然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件衣服的形态，但不难辨认出在被破坏之前究竟是什么样子。

　　盖娅的脑中思考着，看起来这并非是由巨魔直接的杀害，那么最大的嫌疑人果然还是那个生死不明的木匠，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整个岩洞里都充满着肉香的气味，这让她感到有些恶心。

　　“决定好了么？”盖娅问星诺，那巨魔见到两个人类似乎是对它失去了兴趣，粗声粗气的扭头过来，“吃…吃。”

　　像是在邀请一起来和它进餐似的。

　　一路走来对她提防的人有不少，恐惧与厌恶的占据了大多数，带着新生血魔自加兰北上，她以为自己已经是适应了人们的排挤疏远，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不是吗，但第一次被如此啼笑皆非的邀约，却还是这样一只她必须杀死的怪物。

　　多么讽刺啊，星诺有些想笑，那巨魔见得不到她的认可，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回了汤锅。

　　她身上泛起些淡淡的光点，大部分都呈现出紫色，隐隐约约的紫色雾气包裹住了盖娅和自己，她从自己的怀中取出取出一管泛着青色的粉末，打开瓶塞，那巨魔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原先看起来笨拙不堪的身躯骤然暴起，浑身石头一样的肌肉膨胀起来，虽然智力低下但它拥有着野兽的本能，它咆哮一声就冲着看似更加危险的星诺，粗壮的肢体砸落在地面上，地面上的石头都被巨大的力量震荡的激起。

　　星诺紧张的盯着眼前比她高大两倍多的生物，先前取出的药剂是针对魔物的麻痹粉尘，对于一般的魔物有着足以直接麻醉的效果，但巨魔因为过于坚韧的皮肤和内部器官，麻痹粉尘的效果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发作。

　　炼金师的神情虽是坚定，却依然有一丝不忍，巨魔死去后全身器官都会以极快的速度凋亡，急速腐朽，与它们漫长的生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此取得肝脏的前提便是要在巨魔活着时直接从身体中剖出，合情合理但终究还是显得残暴。

　　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到，星诺暗想，那巨魔猛然下劈的前肢在地面上流出了一道深深的凹痕，星诺避开了过去，她清楚看见那石头般褶皱的肌肤隐约透出淡淡的绿色光芒，就像是人们传说中的一般，巨魔本是山的子嗣，在接触到血的一刻失去了与自然之灵连接的权利，从此失去灵智，茫然的在世间游荡。

　　星诺躲避着察觉到危机的巨魔的攻击，虽然尚没有到达游刃有余的地步，但还没有到吃紧的情况，两人周旋之时，地面上悄无声息的渐渐爬上了银白色的水银状物体，那银色的液体，顺着巨魔褶皱的坚硬皮肤而上，渐渐遍布了它的全身。

　　等到巨魔察觉到哪里不对时已经迟了，沾染全身的液体骤然爆开，渗透到了体内的液体一瞬间硬化，尖刺一般从巨魔庞大的身体上突出，像是钉刺又像是长矛一般死死连结着地面的液体，巨魔狂吼一声试图挣扎，挥舞着自己的四肢试图挣扎，巨大的力量被液体化解，星诺看着已经遍身银色液体、动弹不得的巨魔，看到了附近一边的盖娅，贤者伸出右手，完全由魔力凝结的液体一滴滴的从手上流淌而下，死死控制住了魔物。

　　察觉到星诺的目光，盖娅冲她说，“做你该做的。”

　　“再等等。”星诺说，“等到麻痹粉尘起效了再开始也不迟。”

　　几分钟后，巨魔原先因为受制于盖娅而狂怒的眼睛渐渐暗淡下来，陷入了深度的沉睡状态，取出随身携带的附魔刀具，附着着锋锐祝福的工具轻松的撕裂开粗糙的皮肉，黄褐色的血液染在星诺的手上，盖娅控制着手中的拘束，一动不动的冷眼望着星诺的动作，看着手脚麻利的炼金师结束了自己的动作，从巨魔体侧取出一块绿色的肉块放好，见状她松开束缚，将尚且处于麻痹状态的巨魔放在了地面上，事情已经完成，自然也没有停留的必要。

　　“要带回去吗？”星诺冲岩壁的破旧衣物扬扬下巴。

　　“没必要，要做的已经完成了。”盖娅轻轻说，两人走出岩洞，星诺取出一块干净些的布料，清理了自己的双手，边擦拭着一边忽然开口，“我没有取走所有的肝脏，那巨魔能活下来的。”

　　“这样。”盖娅的神情古井不波，头也没回的对她说，“你还是那样。”

　　“你也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人味。”星诺咬着牙笑笑，快步跟上了她。

　　这世间她留恋之物实在是太少，“人类“的概念完全无法定义她的存在。

　　若是说有什么真正能形容这神秘莫测的贤者，冒大不韪的说一句，星诺暗想，或许也只有神能形容。